《神明街》清曌

13、陸（下）

　　韓代荷悠閒的過了一個早上，吃了一頓港式飲茶當午餐（她只是隨口說著：啊，好想吃港式點心啊……然後清若和瀲月便欠了欠身走出去，過了不到十分鐘便弄出了一大桌和料理博覽會有得比拚的各色港式餐點，看得她眼睛都要脫窗了），但是西王母還是沒有出現，她嚴重懷疑西王母說要來只是說好玩的。
　　「妳們說，西王母什麼時候來？」韓代荷裝做若無其事的看了清若和瀲月一眼。
　　兩人面面相觑，似乎也不知道，清若歪了歪頭：「奴婢也不清楚……不然，奴婢去遣人問問？」
　　韓代荷滿意的微微笑，清若收到她的眼神便走出去，和一個年紀更小、同樣ㄚ鬟打扮的女孩子說了些什麼，塞了些錢到她手中，小姑娘便歡天喜地的跑出去了。
　　「你們這也是用紙鈔嗎？」韓代荷看到清若剛才塞到ㄚ鬟手裡的紙鈔，問。
　　瀲月點頭：「是的，用的是宇宙通用幣，畢竟咱們這和幾個外星國家也是有往來的。」
　　「其他星球也有神嗎？」
　　「有的，不過都和地球比較不同，大多數的星球發展到現在都只剩一個宗教了。」
　　韓代荷點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妳們知道紫微在哪嗎？」
　　「紫微大帝嗎？說是傷得很重，應該還在自己的殿中休息吧？」清若一邊走進來一邊道：「奴婢讓雁然去問問王母娘娘的侍衛，等等就回來了。」
　　「好，那等她回來我們就去看看紫微吧。」
　　「是。」
　　過了不出五分鐘雁然便回來了，她氣喘吁吁的跑到韓代荷面前站定，定了定氣，用清朗的嗓音脆生生的開口了：「回娘娘，奴婢剛才去問過了，說是王母娘娘和幾位主神正在開會呢，說是之前紫微大帝和水官大帝遇到的怪物有些蹊翹，正在計畫著要怎麼預防。」
　　韓代荷微微笑，有些不可置信：「妳個小妮子才去那麼一會兒怎麼套出那麼多東西的？」假如她說的是真的的話，那曲琹和范蓮熙昨天可能就是遇上那些怪物了吧，但昨天看曲琹似乎挺有精神的，而且還能接電話應該是沒事吧，不過比較讓她疑惑的是曲琹穿著的大衣……這三個人跑去南半球玩了不成？
　　雁然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守衛大哥鎮日的站在那也有些無聊了，跟他們聊聊天他們還不什麼都說了。」清澈的大眼閃了閃，還有一絲狡黠在裡頭，和曲琹有幾分神似。
　　韓代荷點點頭，微笑：「妳做得很好，以後也在屋子裡做事吧。」
　　「謝娘娘。」雁然喜悅的跪下磕了磕頭，韓代荷趕緊拉起她：「還有啊，妳們這些動不動就跪下的習慣給我改改，在我這就別了。」害她總有錯覺以為自己是被供奉在廟裡的神像……。
　　「那我們走吧，去紫微那裡。」韓代荷看了看三女：「瀲月陪我去吧，清若妳在這教教雁然該做什麼，假如有人來了就說我出去了，至於少楷……記得吧？早上那男孩，他來了便讓他在屋內候著等我回來。」
　　「是。」
　　韓代荷出了屋子，瀲月問她是否要坐轎，但由於距離不遠所以韓代荷便否決了。一路上經過的仙女、侍衛和精怪看到她都誠慌誠恐的跪下了，甚至還有幾個比較激動的看到她就大哭，喊著「玄女娘娘終於回歸啦，玄女娘娘回歸啦，我要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一副找到失散手足的感動模樣，韓代荷只好乾笑著趕緊走過。
　　經過了這次經驗，她決定以後在這邊亂走都要坐轎子，能這樣厚臉皮的承受萬人景仰的，也只有安莫華了。雖然說這種上下等級分明的關係她常常見到（在軍中是嚴格執行的，雖然她只是情報處的人員），不過她通常是處於那個「下」，所以對於這種高級待遇實在有點吃不消。
　　進了紫微殿中便有一名侍衛前來迎接：「玄女娘娘，紫微大人以恭候多時，由在下帶您進去吧。」韓代荷聞言挑眉，恭候多時？敢情他早就知道她來啦？侍衛說完又看向瀲月：「瀲月姑娘，瀲蝶姑娘在外廳等您。」
　　瀲月聞言面露喜色，她看向韓代荷：「娘娘，奴婢……」
　　韓代荷擺擺手微笑道：「妳去吧。」說完她便和侍衛一起走向內室。
　　侍衛將韓代荷帶到一間房內便退出去了，韓代荷看了看四周，簡約大方的設計，果然是紫微仲的風格。
　　她看向陷在床塌裡的蒼白男子，他閉著眼，蒼白的快和四周融為一體了。韓代荷坐到紫微仲的床邊，撥開他的額髮：「恭候多時，恭候到睡著啦？」她無奈的笑了笑，俯身在紫微仲的眉間輕輕一吻，正要抽離時一道低沉的嗓音輕輕響起：「怎麼現在才來？」
　　韓代荷嚇了跳，下意識的直起身板，不料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抱住：「我等妳好久了。」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撒嬌和笑意。
　　韓代荷本來要發火，但看向紫微仲無辜的眸子又心軟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可能沒有人想像的到平時溫文儒雅、威風凜凜的律師大人會是這個樣子，不但有些無賴，還很愛裝可憐裝無辜。
　　韓代荷白了紫微仲一眼：「都受傷了還搞怪，看來你傷也沒那麼重嘛，那我先走了啊。」說完她便扳開紫微仲的手起身準備離開。
　　紫微仲手腳利麻的起身，從背後抱住韓代荷，他把頭埋在她的頸間：「不准走，留下來。」還有一句近乎聽不見的，我好想妳。氣氛有些曖昧，他卻感覺到懷中的女人顫抖著，他一怒，把韓代荷的整個人扳向自己，卻見韓代荷臉上憋著笑，快憋紅了臉。
　　韓代荷把臉埋到紫微仲懷裡，笑了出聲，紫微仲本來打算板起臉發怒，說「妳男朋友我都已經傷成這樣了妳還有心情笑」之類的，但看到韓代荷的笑容又搖了搖頭，跟著她一起笑了，臉上滿滿的都是寵溺。
　　韓代荷笑完撥了撥紫微仲的頭髮：「我只是要去幫你倒杯水而已，沒有要走。」說完，又忍不住笑了。
　　紫微仲瞪眼：「讓妳騙我，小心我傷口復發，然後一命嗚呼，看妳去哪兒哭！」
　　韓代荷扶著紫微仲讓他坐回床上，自己去桌邊倒了杯水，遞給紫微仲：「幹嘛要哭啊？我剛好再去找一個新男友，一個溫柔體貼、大方不嘮叨的。像我軍中那個前輩就不錯，又帥，薪水又高。」
　　紫微仲一雙眼快噴火了，他憤怒的接過韓代荷手中的水，決心要用眼神把韓代荷變成仙人掌，但依舊面帶笑容：「妳敢？」
　　「你既然敢死我就敢交新男友，不然你試試？」韓代荷一樣滿面笑容，還很體貼的輕輕用手拍著紫微仲的後背幫他順順氣。
　　紫微仲一噎，水差點從嘴吧裡面噴出來，只能說交了一個和自己一樣腹黑的女朋友必須每天小心被她氣死或是嚇死。
　　他攬過韓代荷，把下巴頂在她的頭上，一手輕輕梳著她的長髮：「妳那時候死了，我也沒想過要去找其他人。」那時候，她就在自己的懷裡慢慢的死去，然後消失，什麼也沒留下，他那時候連哭都沒勇氣了，怕會更深刻的發現她已經離開了的事實。
　　韓代荷伸手輕輕環抱住他：「嗯，我知道。我知道你愛我。」她笑著道。
　　紫微仲鬆了鬆懷抱，看進韓代荷的眼睛：「那妳愛我嗎？」
　　「老實說，我不認識你媽，假如我有機會認識她我再考慮要不要愛她。」韓代荷眉眼彎彎，笑得燦爛。
　　紫微仲搖搖頭，有些無奈：「明知道我在問什麼。」
　　韓代荷用手托著紫微仲的臉頰，看著他的眼睛：「只要我在一天，你便不許死，知道嗎？」說完，她笑了。多任性的要求呀，通常韓代荷是不會這樣的呀，但碰到紫微仲都不一樣了。
　　「知道。」紫微仲點頭應允，親了親韓代荷的額頭，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妳說的前輩是誰？」
　　這時，敲門聲響起，剛才那名侍衛捧著一碗藥走了進來：「大人，該喝藥了。」
　　紫微仲聞言看著那碗深褐色的湯藥厭惡的皺起了眉，韓代荷見他沒有要接下的意思便幫他拿了：「謝謝你啊，我來吧。」
　　侍衛點點頭便退了出去。
　　韓代荷捧著湯藥，看向紫微仲：「喝下去吧。」
　　「不要，很苦。」紫微仲難得孩子氣的撇開頭，那中藥根本就是黃蓮熬的，又不是滿嘴含蜂蜜，誰吞得下去啊？
　　韓代荷看著他，突然玩心大起，她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哩，傾身向前吻上紫微仲的嘴，湯藥便流入了紫微仲口中。韓代荷拉開距離，笑問：「苦麼？」
　　紫微仲怔怔的搖搖頭，不，很甜。
　　「那你喝麼？」韓代荷把藥遞到他面前。
　　紫微仲又怔怔的接下，點點頭：「喝。」他回過神，突然發現自己被坑了，憤怒的一口飲盡湯藥，給了韓代荷一個瞪眼。
　　韓代荷悶笑著，這藥來的真是時候，剛好把「前輩」的問題繞掉了。不過說到前輩她也想到了個問題：「對了，蓮熙之前是紫微王夫人對吧？那和你有關嗎？」
　　紫微仲一怔，點點頭：「嗯。她的前一世是我前一世的伴侶。」
　　「那這一世呢？」韓代荷挑眉，律師和政治人物都喜歡把話講一半留一半的，所以和這種人對話要特別謹慎才行。
　　「這一世……這一世當然是妳啊。」紫微仲微笑，在辯解中不忘再嘴甜一下。其實他也想過要隱瞞，但是最後他決定相信韓代荷也會相信自己。
　　韓代荷被哄得哭笑不得，她翻了個白眼：「說什麼呢你，我問的不是這個。蓮熙上一世便算了，但是假如你敢傷害現在的蓮熙的話我可絕對饒不了你啊。」
　　「不會的。估計清娥她對我應該也失望了，蓮熙八成只有承接了她的記憶和能力，靈魂應該已經一點都不剩了。」他還記得這小妮子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完全沒有惡意，反而拉了拉他的手，問他會不會背唐詩三百首，知不知道意思，可不可以幫她寫作業？他那時候被問懵了，第一次遇到那麼話癆的小姑娘，差點回不出話被當啞巴；不過同時他也很慶幸，看來他和這個新一任的「紫微王夫人」應該可以好好相處。
　　「說到這個……」他想起一對更棘手的怨偶：「莫華，和后羿……如何？」
　　韓代荷聞言便有些頭痛，她無奈的皺著眉：「還能如何？后羿還好，不太會說什麼，但是莫華……」她想著之前好幾次都被波及的場景，表情有些扭曲：「看到他就像看到弒母兇手一樣……。」
　　紫微仲默了默，最後緩緩開口：「嗯，還是不要管他們好了。」
　　「這是過來人的感想嗎？」韓代荷笑問。
　　「還虧我？」紫微仲瞇起了眼又要俯身吻上去時，又有人敲門了。他不滿的看著走進來的ㄚ鬟，厲聲問：「又要幹嘛？」
　　那名ㄚ鬟肩膀一縮，被嚇得不輕，但仍然口齒清晰的開口：「王母娘娘在殿外，說要見玄女娘娘，還請玄女娘娘出去一趟。」
　　韓代荷偏了偏頭，隨即笑道：「好，我跟妳出去。」說完她便起身要離開，手卻被紫微仲握住。她轉頭疑惑的看向紫微仲，只見他輕蹙著眉：「再回來，好嗎？」
　　韓代荷聞言微微一笑：「好，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紫微仲微笑點點頭，躺回床上，閉上眼又沉沉睡去。
　　韓代何走出房中，看向那ㄚ鬟：「妳是王母娘娘的ㄚ鬟吧？王母有說找我要做什麼嗎？」
　　ㄚ鬟搖搖頭：「娘娘沒說，不過王母娘娘就在那了，您便自己去吧，娘娘吩咐奴婢不用再進來的。」ㄚ鬟指著大殿中身著黑色套裝的女子：「那便是王母娘娘。」
　　「謝謝妳。」韓代荷朝她微微笑，然後便走入殿中，「您是王母娘娘吧……」
　　西王母聽見聲音便回過頭來，韓代荷一瞬間怔住了，她有點不相信她的眼睛，她無法相信她現在所看見的人，是不是真的？還是又只是再一次出現在夢裡的幻象？
　　西王母看著韓代荷迷網、不知所措的表情微微笑了，眼角泛了一點點的淚光，好多年的牽掛和擔心都在這一刻放下了。她走向前輕輕拭去不知何時夾在韓代荷眼角的淚：「代荷，妳們都長大了呢。」
　　臉頰上的觸感真實，韓代荷相信了，她張了張口，發現口中有些乾澀，西王母輕輕抱住她：「好孩子，這些年妳做得很好，真的很好……現在沒事了，啊？」
　　所有的防備和假象都在一瞬間潰散，好多年不曾再濕潤的雙眼現在卻淚濕一片：「……奶奶，您回來了。」

作者有话说

　　２０１５／０１／２４　　清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