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穆青延

1、大婚

　　洛阳城内的慕容山庄锣鼓喧天，无数江湖人士齐聚于此，并非为了除魔卫道的武林大会，而是参加两个男人的婚礼——慕容山庄庄主与前任武林盟主独子的婚礼。

　　慕容山庄是武林正道中响当当的豪门，前任武林盟主又是不世出的英豪，若非为了铲除魔教也不致身死，留下这一个弱不禁风的遗腹子。武林正道中两个豪强联盟，江湖自然不能平静，黑白两道对这场婚礼都极为重视。来贺喜的人着实不少，但不看笑话的人几乎没有。喜好男风在大周本也不算什么，但可没听过两个男人成亲。

　　若那武林盟主生了位千金，这段姻缘一定为世人称颂。

　　慕容瑾与叶琰穿着大红礼服站在大堂内，堂上坐着各方的耆宿，而主位坐着两位妇人，一位已头发霜白正是叶琰的外祖母——前任武林盟主叶殇玉的岳母曲老夫人。另一位中年妇人则是慕容瑾的继母，江湖人称霸王花的慕容山庄当家主母劳茵。

　　慕容瑾年过二十，数次在武林大比中夺得头筹，从十六岁开始便行走江湖，如今已是声名显赫的大侠，江湖中的儿女无不仰慕这少年英雄的风姿，却奈何这人对人总是冷漠疏离的模样，与江湖上同享盛名的玉面郎君魏璋对比鲜明，因此江湖上都称他为冷面剑客。

　　这冷面剑客确实够冷漠的，如今大婚之日对着眼前这姿态风流容貌不俗的新婚对象也不苟言笑。

　　叶琰与慕容瑾不同，从小就身娇体弱的少年从未在江湖露面，江湖人只听说过他容貌倾城，若为女子可当得江湖第一美人之称，比之堂姐叶琉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些也都是传说而已，如今见到真人，江湖人也不禁有些失望，美则美矣，少年人总有些雌雄不辨的美，除了一双凤眼却也没有传说中那般突出。兼之年少病弱，身子不如同龄人结实，并不如何讨喜。

　　此时这年仅十五的少年脸上满是喜悦，从眼里漏出的就是满满的幸福，不错，叶琰是真心喜欢这个青梅竹马的大哥哥的。

　　“新人对拜！”司仪唱和道，两人都是男人，自然不好说是夫妻对拜。礼成后，两人一起招呼客人，席间大家也就说些祝福的话，有不长眼阴阳怪气的也被慕容山庄的家奴给脱出院子狠狠教训。慕容山庄是白道牛耳，还轮不到那些不起眼的小角色来置喙家事。

　　慕容瑾脸上的神情一直是冷冷的，旁人也看不出他对这桩婚事满不满意，对叶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也客气许多。外人看不出端倪，慕容山庄自己人却是知道底细的，尤其是与慕容瑾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们。

　　几个少年郎围在一桌，看着两个新人，说着闲话，“真没想到大哥真的就娶了这病怏怏的小子，哎。难道以后要叫那小子大嫂吗？”慕容璖是慕容瑾的堂弟，这话说得一点不错。

　　而同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少年——劳羽，要说真正的风流倾城容貌，当属劳羽。劳羽与慕容家的兄弟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劳茵的侄儿，父母早亡，从小时候就养在慕容山庄，因此与慕容家的兄弟们不分彼此。

　　对慕容家的其他兄弟来说，他们只是多了个男人大嫂，而对劳羽来说，却是失了爱人，断了情缘。慕容家的兄弟都知道，大哥与劳羽两情相悦，本来都要捅破窗户纸牵手了，叶琰突然横插进来，一下子就变了样。

　　劳羽听了慕容璖的话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喝酒，美艳的脸上红晕浮起，让周围的兄弟都看呆了。最后还是慕容珩——慕容瑾嫡亲弟弟把他带回房里安顿。

　　同样酒醉的还有慕容瑾，敬了宾客一周，慕容瑾酒量再好也开始脚步虚浮，劳茵怕出岔子连忙让下人把慕容瑾扶走，叶琰身子不好也不能多陪客，也跟着回房。

　　慕容瑾与叶琰相对而坐，叶琰的小脸上也浮着红晕，有些苍白的脸显得健康许多，与自己最喜欢的人成亲，想到以后能与他日夜相对，叶琰不禁激动地颤抖。他看着慕容瑾冷肃的面容，并不在乎自己是否看出了对方的情绪，“瑾哥哥，我，我们喝交杯酒吧！”

　　慕容瑾也看着他，这张脸他看了十年，从小小的婴孩到现在的半大少年，他知道对方的心意，可并不代表自己能因此爱上他。这场婚礼……

　　慕容瑾点点头，给两人面前的杯子斟上美酒。两人同时举杯，叶琰激动而又克制地靠近慕容瑾，两人双手交叉，身子贴得极近，呼吸似乎也交融在一起，叶琰心中满满都是对慕容瑾的爱慕之意，痴迷地看着对方，一口饮尽这杯大婚之酒。

　　慕容瑾放下酒杯便起身，叶琰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些着急地看向他。慕容瑾扯扯嘴角，试图露出笑容安抚这小小少年，怎知身体突然一阵燥热。慕容瑾只一转念就盯着叶琰冷冷逼问：“你对我下药？”

　　叶琰也站起身倔强地看着他，“不错，我给我们俩都下了药。”

　　慕容瑾眉头紧皱，“你何必如此？”

　　叶琰也不说话，看着他许久才道：“不过是助兴的药，不会有事的，瑾哥哥，我们歇息吧。”说着身子倒在慕容瑾怀里，贪婪地呼吸心上人的味道。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靠在他怀里，和他亲昵。

　　慕容瑾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抱着怀里的人向床榻走去。

　　翌日清晨，叶琰迷糊地睁开眼时身边的被窝已经冰凉，他侧头去看，旁边的床铺整齐干净得像没有人在上面睡过。他闭了闭眼，躺了许久才从被窝中爬起来，身上的亵衣松松垮垮地披着，亵衣下的□□青紫斑驳，清楚地告诉他昨夜的洞房并非梦境。回想起昨夜情动的男人在自己身上奋力耕耘的模样，叶琰不禁露出了笑容。

　　这时守在屏风后的小厮杨柳走了进来，“少爷，你醒了。”说罢扶着他下床，“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去沐浴吗？”

　　叶琰吃力地走了两步，昨夜的药似乎下得重了，慕容瑾到后面就完全没了理智，双眼通红地操弄他，跟野兽一般，这样不留情的情/事让初经人事的叶琰吃不消。“把浴桶送进来，我不想动。”

　　杨柳听了连忙去办，他是叶琰的贴身小厮，从小就跟着叶琰，对他既怕又爱，叶琰对他来说既是少爷又是弟弟，最见不得他受委屈。

　　一个时辰以后，叶琰穿着整齐地出现在慕容山庄正厅，而慕容瑾此时才从门外回来，想是去处理庄子外的事务了。慕容瑾初看到他，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扶了他一起跟曲老夫人继母请安。江湖儿女对俗礼倒不甚在意，新婚夫妇第二天早上要给长辈敬茶这项他们依然遵循着，只是没有行下跪之礼。

　　曲老夫人对自己的外孙是极疼爱的，看到叶琰脸色不好，心里自然不舒坦，但又不好发作，毕竟琰儿的命还是要依附于慕容山庄。若不是为了叶琰的性命，两家人又怎会让二人成亲，让天下人耻笑？

　　“姥姥，我没事。”叶琰从小跟着外祖母一起长大，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外祖母的不悦，握着老人的手轻声说。老人反握着外孙的手，“嗯，没事，去吃早饭吧，别饿着了。”

　　劳茵也对着慕容瑾吩咐：“琰儿脸色不大好，你也别老往外跑了，这山庄一日没你也不会怎样。你们新婚，正是要好好处着，别让旁人看了笑话。”慕容瑾冷若冰山的脸上并没有变化，低头应了。

　　两人相携向饭厅走去，杨柳在身后跟着，眼睛瞟到两人相携的手，清楚地看到两人的手并非紧紧相握，不过是叶琰拉着慕容瑾，慕容瑾的手指甚至没有曲起勾住叶琰的。杨柳暗暗伤心，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少爷对慕容瑾情有独钟，甚至就连知道对方心中另有所属也愿意与他成亲，只要两人能在一处，他家少爷就欢喜得忘乎所以。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杨柳向前快走两步，扶着叶琰另一只手臂，“少爷，走慢些吧，不是难受吗？”

　　叶琰怔了怔，转头看慕容瑾，慕容瑾也正看他，“昨夜，是我不好。”叶琰开朗地笑起来，“不是你的错，是我调皮，不过，我很开心。瑾哥哥，我喜欢你。”

　　瑾哥哥，我喜欢你，所以你做什么我都没关系。

　　慕容瑾看着少年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眸，心中一震，这个少年对他说过无数次喜欢，但是每次他都选择回避选择忽略，因为他心中有另一个人，也因为，他一直将他当作弟弟。可是经过昨晚，他发现他不能再忽视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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