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浪漫伝》midnightblue

3、第 3 章

　　在杨的思考顺位中，从没有把自己作为优先考虑的对象，总是习惯性的顾及他人意愿，但现在他却感到了左右为难。
　　“杨，在伯伦西尔上有军官用图书馆，收有万册以上的历史书”莱因哈特刻意使用轻描淡写的口吻，“愿意和我去参观吗？”
　　淡淡的粉红爬上莱因哈特的双颊，不加任何后缀的用姓氏称呼非下属的对方，在他多少有些羞涩。
　　“可是，下官也很希望能够和杨一起去酒吧，我知道那里有767年的白兰地喔”罗严塔尔捉偕的眯起眼睛，“和你是同一年出生的，不想去试试吗？”
　　杨陷在对两边最爱的犹豫中，“不能边喝酒边看书吗？”
　　“书又不会长了脚自己跑掉，但酒的话，我不保证等你来还有剩哟”
　　莱因哈特咬住嘴唇，‘去喝酒，我就把书统统丢到核融合炉里’，这种威胁实在太孩子气了。
　　把莱因哈特的沉默当做默许，杨愉快的同意了罗严塔尔的建议。

　　“什么工作都不做，还在白天喝酒，想起来还真叫人忸怩不安。不过，想成说是理所当然的退休生活，的确可喜可贺！”杨赞叹的捧着酒杯，近乎厚脸皮的自言自语。
　　对上罗严塔尔的右边黑色的眼眸，意外的发现里面盛着醉意和异样的光彩。
　　“从来都被称作金银妖瞳，在我刚出生睁开眼睛的时候，亲生母亲就打算挖出我的右眼”略显歪斜的微笑在嘴角绽开，罗严塔尔忽然说出的话，让杨停下了随性的感慨，一语不发的注视着他。
　　黑色的眼睛被认为是恶魔的证据，罗严塔尔是应该痛恨这只不幸的黑眸，然而，“我喜欢这种颜色，和你的头发一模一样，好像你就在那里．．．．．．”
　　杨听清了罗严塔尔的话，基于理性、教养和其他任何约束，都应该抱以礼貌的回应。但，他为此感到不安，冷淡的拒绝或者敷衍的劝解，都不是杨想要做的。
　　“嗯．．．我．．．”结果，杨没有完整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回过头的时候，罗严塔尔已经换上了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不记得的表情“杨，不再喝一杯吗？”
　　追究刚才那一瞬，杨并不是这样的人。他迟疑了一下，接过递来的酒瓶，平稳的替自己重新注满杯子。

　　“尤里安，如果帝国的人对杨提督做了什么，你会怎么想呢？假设，那时即使提督想回来，也无法做到，到时候该怎么办？”先寇布将宇宙船的航速设定在最高档上，无意识的问道。
　　他们所在民间的船只远远落在出发多时的伯伦西尔后面，只粗略得知对方的目的地是费沙，而照目前情况看在到达那之前，都不可能见到杨。
　　“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尤里安飞快的断言。
　　“可如果变成真的了呢？”
　　“那是帝国的问题，那是你的问题，而这是我的问题。提督愿意回来，就不可能做不到。提督就是提督，无论发生什么，在我眼里都不会改变！”
　　先寇布以感动的表情凝视着杨的被监护人，“我应该和你一样相信他的。无论发生任何事。”

　　走廊里回响起经久不散的脚步声，毕典菲尔特正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过分单纯了？他除了会率领‘黑色枪骑兵’打败敌人外，其余的事情都不曾象现在一样固执的停留在脑海里。
　　当在战场上几次输给杨后，他所烦恼的只是不知道杨现在正在做什么罢了，比如吃过饭没有、昨天睡得好不好．．．．．．
　　但是，现在他只感到厌烦，尾随在杨和罗严塔尔之后，听见的那番对话，让他觉得自己愚蠢，‘前进，我的字典里没有后退两字’这么样的自己，竟会有被别人超过的时候。心情就好像刚吃完白肉料理一般，塞得胃里使劲翻着酸液。
　　“毕典菲尔特，你打算就这样慌张的在我的舰内跑到什么时候呢？”
　　“陛下．．．”撞见了心情欠佳的莱因哈特，使得毕典菲尔特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就那么脱口而出了在酒吧听见的话。
　　眼前的莱因哈特超过不悦的界限，达到愤怒的沸点，他白皙的脸开始转为铁青色，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风暴出现前的预兆。
　　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闯下了大麻烦，稍一犹豫，毕典菲尔特大步赶上莱因哈特的背影，急急的往酒吧跑去。

　　“杨！”微微发颤的声音穿过杨的鼓膜。
　　莱因哈特因喘息起伏的身影停立在酒吧外，面前的自动门打开、合拢、再打开、又合拢。
　　“陛下似乎并不高兴”罗严塔尔将他一边蓝色一边黑色的迥异眼神投注在莱因哈特脸上。
　　莱因哈特敏感的僵硬起来，他的视线在杨身上游移着。那一个从来没有败在他的手下、那一个他所希望的今后能留在身边、甚至将来互相了解依存的人，现在正与罗严塔尔把酒言欢。难道自己一定要忍受这样不尽情理的事吗？混杂着痛苦的激愤不经意地化为控诉，无法控制的冲破莱因哈特的理智，直击向杨。
　　“吉尔菲艾斯也是，你也是，敌人，我方，每个人都一样，抛下了我就走了！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
　　莱因哈特流露出的颓丧情感，命中了杨的要害。在他眼前出现的莱因哈特正被无限孤独感折磨着，而那种束手无策的脆弱仿佛全是经由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自己在战场上获得胜利就好了，自身参与的战争夺走了无数人的幸福，这个事实始终是杨无颜面对的。
　　一步一步踩着他人的尸骸活下来．．．．．．
　　“对不起，莱因哈特，对不起”杨并没有做任何应当受到谴责的事，但低下头似乎就可看见双手间滴下的鲜血，除了‘对不起’，他没有办法说出其他的话。
　　罗严塔尔右眼中的阴影变得更加深沉，对着莱因哈特的冷淡微笑起了一丝动摇，他听出了杨话语中的自责。同样靠杀人残留下生命的自己，却始终和这样的觉悟无缘，在杨温和的外表下暗涌着的是对自己作为军人所做种种强烈的排斥和厌恶。
　　想要到达那个人的身边，罗严塔尔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
　　“希望你不要离开，在我这里留下来。”莱因哈特清楚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他的手握紧军服的衣角，冰蓝色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杨。
　　莱因哈特没有意识到，杨正被迫去弥补在他心中缔结的罪孽，民主不是用来杀戮的借口，死者绝对不会感谢别人施加的暴虐，杨缺乏方向感地对视着莱因哈特，即使死去的人忘记了，活下来的人依然记得亲人离去的悲痛，不是用一句‘为守护民主政治必然的牺牲’就可以原谅的。
　　“我．．．．．．”杨逼自己继续说下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不知道．．．．．．”
　　罗严塔尔那只黑色的右眼现在荡漾着几乎是绝然的眼神，左眼的蓝色则蒙上了雾霭，“陛下，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杨在介意些对我们来说不重要的东西，您看见了，他一直在道歉，这种情况下您想要求的到底是什么？”
　　莱因哈特任性的请求杨不要离去，是因为罗严塔尔先于自己的说出的话，让他感到不安。现在发现了自己的轻率，并非喝同一种水长大的杨，拥有的是另一种精神构造。
　　“杨，我不是责怪你，我也不是要求你做什么，同盟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只是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毕典菲尔特在门外听见三人的对话，不怎么纤细的神经象被无可名状的东西扯住般，暗暗生痛。自己败在杨手上的理由，也许不单单只是战术上的疏漏，还有更多埋在意识的水平线下的强弱差异。
　　后退，这个字眼首次出现在橘发提督的身上。他急于从自己不理解的状况中逃离，或者找缪拉来抱怨，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的转身跑开了。
　　毕典菲尔特的身影从缪拉视野中一晃而过，甚至来不及出声就飞快地消失在了拐角后面，虽早已对同僚的急躁习以为常，缪拉还是疑惑的顺着他来的方向走去，看见了那扇开启的酒吧大门。
　　“我敬重作为对手的你，对我而言剩来的你是不应该失去的人，杨”莱因哈特一径追究着自己的思路，“我所希望的就是你留在我身边。”
　　缪拉沉默不语，他一点都没有想要参与的意思，莱因哈特的话让他的思路起了微小的变化。皇帝是寂寞的，他迫切的需要杨的存在，可自己无法忽略杨的心情，似乎也复杂的理不出头绪，“毕典菲尔特想逃避的就是这个啊”喃喃自语的缪拉下意识的沿着先前的走道，重叠上了同僚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