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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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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前,红裙女人不小心打烂了一个酒杯,酒水滩在桌上,玻璃碴满地。
田遥被一个服务生叫来清理现场,她穿着短袖,露出一段手臂。
昏淡的光线中并不能看出肤色,金伟全愣是脑补出一段玉臂,白皙莹润、富有弹性。
田遥扫了玻璃碴,又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擦去桌上的水渍。金伟全就在她边上,田遥的容貌近在咫尺,他不由看呆了,只觉血液上涌、热气即将喷薄。
他指尖微微抽搐,空闲的手再也闲不住,直直摸向了田遥的手背。
“啊——”田遥吃了一惊,直直甩开金伟全的大手,从地上弹跳而起。
她手臂晃出去的时候,撞翻了金伟全另一只手里的酒杯,橙色液体全数洒在他粗犷的脸上,杯子从他手中掉落,在他身上滚了一遭,掉到地上又是嘭啷一声,碎了。
金伟全的手臂还僵在半空,酒水顺着胡茬滴下,衬衫前襟随之变得透明,众人一时都愣住。
田遥立在一旁,握着被触碰过的手,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全都落在红裙女人的眼里,田遥道歉的话还来不及说,红裙女人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奋力扇了她一巴掌。
“毛手毛脚的干什么的啊——?!全哥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田遥踉跄退了一步,一巴掌把她的道歉又堵了回去。她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有片刻的眩晕。
另外一个女人狠狠瞪了田遥一眼,扯过一抽纸巾,兰花指微翘,给金伟全擦衣服。
见田遥没声响,红裙女人看了金伟全一眼,瞧着金伟全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不禁沾沾自喜。
她走前一步,站到田遥跟前。
红裙子穿了高跟鞋,可以稍微俯视田遥,因而气焰更足了。
她推了田遥一把,又呵斥道:“愣着干什么呢啊——?!还不快给全哥道歉!”
田遥好不容易稳住,她没说话,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抽动。她直直看着金伟全,眼里的愤怒隐匿在灯光里。
金伟全忽然面露邪笑,推开为他擦衣的女人,微仰头看着田遥。
“你,过来。”他指了指自己胸前,“你帮我把这衣服擦干,我也就不跟你们老板打报告了。”
田遥没说话,两根秀眉几乎拧到了一块。
他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凝固在脸上,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金伟全的目光从田遥身上,移到了她身后。
“陈老板,你说说我这该怎么办好呢。哎呀,真叫人为难。”
金伟全懒洋洋往后一靠,扯着黏湿的衣襟抖了两下。
他虽规矩地叫人一声“老板”,那姿态和语气里却没半分尊重。
田遥愣怔片刻,缓缓转回头,那个高大的男人背光而立,那双黑眸更加黝黑肃静。
陈景皓没有看她,那个红裙子看见他,低下头,怯怯叫了声“皓哥”,坐回了金伟全身旁。
看到自己女人对陈景皓毕恭毕敬的模样,金伟全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回事。”陈景皓偏了偏头,低声问旁边的服务生。服务生凑到他耳边,飞快把情况简述一遍。
陈景皓的眉头越锁越紧。
金伟全看着他,眼中玩味之色渐浓。
据他观察,酒吧里眼神一直追随着这小清洁工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听完陈景皓忽然笑了一下,“全哥是客,如果我们有服务不到位的地方,全哥尽管提出,我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
陈景皓看向红裙子,“苏丽苏小姐是吧,我记得你以前也在这里上过班来着。”
他目光又回到金伟全身上。
“如果是我的员工犯的错,那也应该由我来惩罚。这点,怕是不必麻烦全哥亲自动手了吧。”
陈景皓一连用了两个假设,一点也没认错的意思。
金伟全面皮扯了扯,冷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了——”
他下巴抬起,像是迫不及待地要鼻孔朝天。
“全哥,您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这里不是全哥爱逛的发廊,所以——”
陈景皓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要是全哥先坏了规矩——”
陈景皓点到即止,金伟全闷哼了一声,交替看了看嘴唇紧抿的田遥和状似无奈的陈景皓。
他自知理亏,这里又是陈景皓的地盘。
周围的几桌人目光渐渐聚拢到他们身上,或带着好奇,或带着期待。
金伟全静了几秒,忽然换了一副嘴脸,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哈哈哈,爷今晚心情好,这事一笔勾销,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还是全哥气量大啊——”
陈景皓顿了一下,看向一直在边上察言观色的苏丽,苏丽到底年少,立马眼都吓圆了。
“既然这事完了,我们再谈另外的。据我所知,刚才的事,似乎跟苏小姐没有什么关系吧。那刚才苏小姐的这一巴掌,打得实在没理由啊——”
苏丽攥紧金伟全的衣袖,向他投去可怜兮兮的求救眼神。
金伟全状似未见,岿然不动。
陈景皓看出他态度,目光又凌厉了几分。
如果将发狠起来的金伟全比作豺狼,那此刻的陈景皓应该是一头雄狮。
沉静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威慑。
失去豺狼的庇护,苏丽吓得抖成筛子,她跑过去拉着陈景皓的胳膊,低着头带着哭腔求饶。
“皓哥,我、我错了——皓哥,我道歉,我向您道歉,您原谅我吧——我刚才、刚才就是——”
苏丽拼命找借口,就她以前所知,她的前老板还是挺好说话的。
哪知,陈景皓轻轻抽开了胳膊。
“哎,苏小姐,你打的又不是我,接不接受你道歉可不是我说了算。”
苏丽手中一空,她呆了一下,马上见风使舵,跑去扯田遥的手。刚才她是俯视田遥,这回换成了仰视。
“姐姐,姐姐,我错了——您原谅我吧,要不、要不你打回我吧——”
“……”田遥突然被她拽住,几乎站立不定。
她并非头一次被打,既没有被人这样求过,更没有想这样求过人。
在牢里蹲的时候,她也挨人揍过。
不还手会被犯人打死,还手会被狱警罚死。
两边同是生不如死的结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田遥选择了中间的一条路,逃和躲。
逃离纷争,躲避人群。
“算了。”
田遥静静抽出手,拿起扫把和垃圾铲。
“我去把垃圾倒了。”
她说完,低着头,也不再看陈景皓,木木地转身走了。
陈景皓看了一眼那个背影,瘦削却坚韧。
他转向旁边的服务生,“你带全哥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叫个人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服务生点头应过来,金伟全懒懒抬了一下手。
“不用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他兴致都没了。他喊同行的小弟结账,走过陈景皓身边,却伸手搭上陈景皓的肩膀,凑个头过去。
“陈景皓,这样水性杨花装逼的贱人也就你护着。”
他发出丧心病狂般的低笑。
“我告诉你吧——白天时候我还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呢。你还别说,那男人啊,刚看上去长得还真他妈的跟你有点像,我还差点以为是你。哈哈哈——!怎么样,备胎的滋味很爽吧!”
他扬了扬眉毛,挥手领着那几个人走了。
陈景皓皱着眉头,等他走远了,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出闹剧跟开始一样,突然而至,戛然而止。
像平静的湖掉进一颗石子,涟漪很快又消失。
临近打烊,陈景皓依然没提早走。
他又在等她。
连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就因为搞不懂,他跟着感觉来了。
这回不用他叫,田遥一出门便习惯性似的,看向路对面。
陈景皓也望向这边。田遥忽然想到,她在阴影里,陈景皓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可是,她总感觉,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某一点交汇了。
因着这种可能自作多情的感觉——或者说,错觉——田遥向他走去。
陈景皓向副驾座方向偏了下头。
“一起回去吧。”
田遥两手踹衣兜里,站着没动,直直看着他,眉头甚至开始微皱。
陈景皓:“?”
田遥脸色严肃,说:“陈景皓,你是老板。”
陈景皓一愣,忽地又笑了。
“是又怎么了,不敢上车了啊。”
他还是那副语气和神情,不疾不徐,放松得甚至有些慵懒。
田遥脸上有些发烫,“你是老板,你没告诉我。”
陈景皓险些噎住。这样说他这老板当得挺没存在感,不然田遥来了那么久,也不会不知道。
不过——陈景皓看着她紧抿的嘴唇,又释然了。
【她好像都没跟我们说过话。】
【是啊,平时都独来独往的。】
陈景皓想了想,说:“你也没问啊。”
田遥低下头,像在思考。片刻后,她抬起头小声说:“我说你是老板的司机,你也没反驳。”
“这……你说的也没错啊。我自己给自己开车,不也兼职老板的司机了吗。”
田遥撇开头,右脚轻轻踢了一下水泥路。
“……陈景皓,你太狡猾了。”
陈景皓看着她别扭又严肃的模样,再也忍不出,噗嗤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