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今非昔比 ...
-
李嘉耀吐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挥洒开，有些呛人。
吴彬彬咳嗽了几声，将手中的会议纪要放在长条桌上，起身将会议室的几扇窗户统统打开，踮起脚尖用力的同时，白衬衣西装裤下纤细的身材舒展开来，她边忙活边扭头说：“李司，和您在一起工作简直时刻在冒生命危险啊！”
李嘉耀将烟蒂掐灭在陶瓷烟灰缸里，起身拍了拍灰，回敬道：“你知道就好，刀枪子弹都不长眼睛，谁知道什么时候去见阎王老子？再不让抽几支烟，还有什么活头！”
“您啊，这是歪理！”她嘴上虽然这么说，态度却是恭恭敬敬的，递了瓶水过去，顺便将烟灰缸里的烟蒂倒进了垃圾桶。
坐在首座的吴局长笑着插话：“老李，她不是怕吸二手烟短命，她是怕影响皮肤，小丫头正是臭美的年纪，以后你坐门口，接个通气管，离你师傅远远的。”
“爸！”吴彬彬跺跺脚，脸色娇红，像一朵盛开的海棠花，正是青春最美的时刻。
“这是单位，我更喜欢听你叫我局长。”吴局长逗自个儿丫头，脸上满是笑容。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一个穿警察制服的小伙子探进头来，说：“吴局，有人找，说是和你约好的，姓傅。”
“把他带过来吧。”
傅亦铭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嘉耀，十多年的岁月对这个中年男人的影响似乎并不大，他还是从前的样貌，只是越发消瘦了些。
“吴局长。”他先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面朝李嘉耀深深地鞠了一躬：“李叔叔，许久不见。”
李嘉耀愣了，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在这个青年的肩膀上，明亮的有些晃眼，他急忙站起身来，椅子在身后发出刺啦地声响，他的样子有些失态，不像是惊讶，更像是惊慌。
吴彬彬从来没见过师傅这个样子，这个有着近三十年工龄的老刑警破过无数大案要案，一身硬朗的铮铮铁骨，她以为没什么事情能让向来沉着冷静的他面容失色。
“我是傅亦铭，您还记得吗？”
吴彬彬朝说话的青年看去，在这个充满雄性阳刚魅力的刑警聚集地，她以为自己早就对异性审美疲劳了，原来并不是，只是没遇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对象罢了，而这个叫傅亦铭的青年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引人关注的要素，他有一双黝黑的似秋水一样清澈的眼睛，两条浓密的如剑锋一样英挺的眉毛，蓬松的短发露出饱满额头，挺拔的像松柏一般的脊梁，宽阔的肩膀将一件烟灰色的夹克撑得立体饱满，一条直筒牛仔裤显得两腿笔直修长……
吴彬彬听见自己咽了口口水，她迅速低下头。
美颜，宽肩，瘦腰，翘臀，真是要命的气质，极品啊！再一抬头，她心念已定，拨了拨头发，露出最美的笑容凑到父亲身旁。
“傅，傅亦铭？”李嘉耀伸手去摸桌子上的烟盒，却发现里面空了，手里没有着落，心里也跟着毛躁起来，但是吴局长在前面，他也不好贸然走开，只得开口道：“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傅亦铭的手在裤边紧紧攒起，但是脸上却依旧是礼貌的微笑，转头向吴局长说：“吴局，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旧识，能打扰几分钟，让我和李叔叔单独聊会儿吗？”
李嘉耀将空烟盒捏扁了丢进脚下的垃圾桶，连忙道：“老吴，我还有事，一队的人等我呢。”
吴局长是多聪明的人，连闺女都察觉到李嘉耀的异样，他怎么可能没看出来？李嘉耀是下属，虽然是自己人，但傅亦铭来者是客，又是帮了林家大忙的贵宾，他不可能不卖面子给他，左右为难之际只得开口道：“李队，知道你忙，可是时间挤一挤总是有的，况且小傅也不是外人。既然你们认识，借此机会熟络起来也是好事，我叫小傅来就是为了李队你那件让人头疼的案子，正好，快到中午了，咱们也就别私聊了，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彬彬，你去定馆子。”
“好。”吴彬彬应声。
吴局长以为李嘉耀怎么也得给自己这个顶头上司一点面子，谁曾想，他倒是脸色一变，有些气恼地说：“老吴，我的案子从来没外人插过手，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你们爱吃饭自个儿去吃。”说完竟然甩手往外走去。
傅亦铭见吴局长脸色不佳，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低声说了句：“我去。”
他的腿长，步幅大，几步就在楼梯的转角追上了李嘉耀。
就算记性再不好，他也不可能不记得自己，傅亦铭心里清楚。
“李叔叔，我见过李清欢了！”傅亦铭知道说什么能阻止他的脚步。
果然，他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来，傅亦铭发觉自己错了，时间并不是没有改变他的容貌，他脸上的皱纹加深了许多，头发也夹杂着许多银丝。
时光真是一把利刃，有人成长，有人老去。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当初为什么骗我？她明明没有死！”若说前面一句带着试探，后面这一句就饱含着怒气了。
李嘉耀叹了口气：“你在美国生活的好好的，回来干什么？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等你做了父母就会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失去的不过是年少时的一个伙伴，一个朋友，而我呢？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楼梯间光线很阴暗，但傅亦铭清晰的看到这个儿时自己曾经当偶像一样崇拜过得男人，身体有些佝偻的颤抖着，那是心情多么沉重才会有的表现？
“对我而言，清欢她已经不在了，你见到的那个人，不是她。”
“世界上没有两片同样的树叶，也不可能有两个同样的人，我见到的那个不是她又是谁？是鬼吗？”傅亦铭有些失控。
“那她认识你吗？她见到你又是什么反应？高兴？喜悦？”李嘉耀反问道。
傅亦铭楞了下，他无言以对，因为李清欢见他同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而且性格脾气反差太大，他一度怀疑并且否定那是她，甚至就连现在，他也不曾真正确定答案。
“孩子，过去的事情要学会放手。”李嘉耀拍了拍他的肩膀。
劝解的话傅亦铭听过无数种，他自己就是谈判专家，何尝不懂得？可是知难行易，他的胸口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烧。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学会放手就是不去探究真相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口中说没有就没有了，他为此痛苦了许久，甚至连理想都随之抛弃了，人生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上，而一句“学会放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打发了？
傅亦铭知道从李嘉耀这里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既然开始便刻意隐瞒，就不会再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叔叔，你都承认你的女儿已经死了，我又有什么立场坚持她还活着？”他的脸藏在阴暗的光线里，模糊了棱角，“我可以不问你，什么都不问，就一起吃顿饭吧，毕竟我还要在襄城待些时日，吴局长和我说了你的案子，我们免不了要打交道，你不必刻意躲着我。”
李嘉耀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的手势打断，何时那个一脸阳光灿烂爱笑的男孩长成一个英朗坚毅的男人了？岁月真是无情，它曾在最美的时候给了他最好的礼物，却在某个不经意间残忍的将它收走。
李清欢啊李清欢，他还记得你，可你呢？
李嘉耀心里感慨万千，长吁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了解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年傅亦铭只能被动的接受别人告诉他的结果，那时候他年少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可现在的他已经今非昔比。
一张方桌坐了四个人，香喷喷的吊炉烤鸭冒着热气，油光水滑，大师傅在旁边的推车上娴熟的片着鸭，菊花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宴席虽然菜肴精致，却非宾主尽欢。
吴彬彬察言观色，端茶布菜十分殷勤，力图将气氛活跃起来，吴局长看着自家闺女的样子，又瞄了瞄人才出众的傅亦铭，心里顿时了然。
“老李啊，小傅不是外人，前面我和你讲过林家的事情，功劳大部分都是他的，我今天请他过来还不是为了你那案子，上面催的紧，你也别给我认死理，做工作要懂得变通才是！”
李嘉耀闷声不吭，专注的夹着菜，吴局长的眉毛皱了起来，这家伙，真拿他没办法！年纪越大，脾气越臭，还软硬不吃。
吴彬彬赶忙碰了碰父亲的胳膊，笑道：“能不能好好吃顿饭？”
傅亦铭笑了笑：“没事，若能有我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李嘉耀将筷子‘啪’地一声放在大理石餐桌上，开口道：“有用的线索一个都没有，能帮上什么忙？”
这话倒非针对傅亦铭，只是这些天队里确实一筹莫展，明天又是清明节了，他本来就心情低落，加上突然冒出来傅亦铭这个不速之客，更是将他的心情搅乱成一团麻。
傅亦铭用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动作优雅，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茶杯的边缘，沉着地说：“李队长，线索有没有用，现在还不好说。”
他改了称呼，让李嘉耀一愣。
吴局长朝闺女使了个眼色，吴彬彬俯身刚要从文件包里将上午会议整理的资料掏出来，动作还没完成，被身旁的李嘉耀按住了手臂。
“我说过，这是我的案子，你不是我们队的人，资料不能外露！”
傅亦铭笑了，不去理会李嘉耀，反而转向吴局长道：“那些整理不出来线索的资料，要了也没用，听说受害者的尸体还都在尸检科保存着？”
吴局长点了点头。
傅亦铭的笑容更深了，他的嘴唇微微上扬，像一轮新月，慢条斯理的说：“做林老先生看护的那位医生，吴局长可曾还有印象？”
李清欢给吴局长的印象很是深刻，他不明就里的又点了点头。
“既然我是外人，不妨多加一位，上次她和我配合的很好，兴许能另辟蹊径找到一点法医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吴局长开始蹙眉了，这事情本来没他想的那么复杂，如果李嘉耀愿意配合的话，可偏偏那是个牛脾气。
“林老先生能请得动她，吴局长自然也有这个本事，吴局长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吧？”傅亦铭边说边看已经不耐烦的李嘉耀，一字一顿的吐出了那个名字：“李清欢。”
人人都有弱点，凭借这个弱点总能得到想要的，说文明点叫‘投机’，说严重点就是‘胁迫’。
过去那段岁月不仅是他的软肋，也是李嘉耀的。
他清楚地看见李嘉耀的神色变了，他指尖触及的玻璃杯，茶水还是温热的，可是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今非昔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