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苏七说

44、奔跑

　　这一年春天似乎来得比往年早，霖中的香樟树在蓝色的天空下竟然提前绿出另一片天。唐羽沛偶尔高兴地走在其间，看到一丝希望，4个人的位置在那天后没有改动。
　　‘’到底是有人让步了，‘’
　　这就像是一场老师与学生的作战，而胜利的愿望或多或少地存在于每个学生的心中。大家并不是讨厌某个领导或老师，而是在他们之上代表绝对权威和真理的‘’学校‘’，所以哪怕只是一次能够背着挎包在教导主任面前出现，不以为然地打声口哨，就是胜利，不管等待着的惩罚是什么，一定会有人暗中叫好。
　　今年的运动会，学校方面原计划取消初三的参赛资格，但几经周旋，最终通知初三各班只要省去开幕式表演。消息传开，都是那些隐秘者的功劳，也让这次运动会在开赛前就显得庄严神圣，不想却导致了运动会的高潮提早结束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报名参赛的人实在很少，体育委员不得不强行指定人员，而那些一开始拍手的同学却忽然间皱起了眉头，陈宇翔无奈一个人报了3个项目，就是运动会规定的每人参赛的上限。
　　唐羽沛不擅长任何运动，再加上负责本班运动会事项的人就是她极力避免接触的那个人，但有什么理由迫使着她最后竟然还是开口了，
　　‘’女生项目还剩下什么呢？‘’，
　　陈宇翔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再核对表单，
　　‘’跳高，铅球，100米，800米……‘’
　　‘’……‘’
　　‘’我想参加800米。‘’
　　他正在准备填表的手停下来，忽而一笑，看不出担心的样子，
　　‘’我初一的时候跑过，名次肯定是没有，但只要不是最后就可以吧。‘’唐羽沛勉强轻松地说，
　　‘’好吧。‘’
　　两人默契地一笑，却再没有多余的话。
　　唐羽沛心情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么做比想象中的简单，因为上次元旦汇演，他出手帮了她。‘’
　　离比赛还有小半月，唐羽沛就在每晚放学后跑操场，2圈800米跑起来比想象中吃力很多，尤其是在第一圈结束的时候，只能意识到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越来越慢，整个跑完至少要花上6分钟，她多少有些泄气。
　　整日拖着耗完精力的躯体回家，吃完奶奶准备的所有饭菜，洗澡，做作业，挂好书包，关灯，睡觉……
　　生活倒规律起来，只是不在车站遇见的那个人，始终会在梦里，夜夜换上不同的场景走在她身边。而醒来一切如旧，唐羽沛会穿好鞋，绑好头发，以为不过是又一个梦的开始。
　　女子800米的初赛是在下午，奶奶在她出门前准备好了葡萄糖，
　　‘’这些都由学校发到每个班了，‘’唐羽沛没这么说，而是飞快地拥抱了面前渴望得到表扬的老小孩儿，
　　‘’奶奶再见！‘’
　　‘’不要跑太快，尽力就好！‘’
　　奶奶的眼里，不在乎什么荣誉。
　　唐羽沛进入会场，扫过看台。不过是一两岁的差距，初一和初三已有明显的不同：初一的学生像当年的他们那样，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坐的规规矩矩，毫无特色，而初三各班无一例外都穿着个性十足的班服：一向热情活波的‘’教改班‘’女生不仅往脸上涂了迷彩，还高举着某个贴满爱心的运动员的大幅海报，更有甚者：卷起了T恤下摆，让雪白的小腹隐约在干净的阳光里。人群中看不见她想见的人，但她知道自己正站在赛场有人也许能看到的地方，所以笑得很绚烂，
　　‘’我在终点等你，‘’祁豫一边帮唐羽沛系编号，一边说，‘’不要太紧张。‘’
　　‘’嗯。‘’唐羽沛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祁豫真挚的眼神，再次证明这是属于他们的最后的运动会，
　　因为是第7号，她心里多了些勇气。
　　一组12个人陆续站上跑道，裁判手里的小红旗和手枪在不停地晃动，随着广播里的最后一道通知，全场肃静，裁判员整了整鸭舌帽，扫了包括唐羽沛在内的所有参赛人员一眼，确认无误：
　　‘’预备——‘’
　　‘’砰！‘’
　　唐羽沛几乎是被枪声吓得跑离起点，几个人影从眼前一掠而过，理论上不赞成长跑一开始就发力的他们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冲刺，因为对手就在身边，呐喊声就在耳边，少有人再考虑技巧，唐羽沛也不列外，但她很快就感觉自己的小腿在收缩，紧绷感由下至上蔓延至大脑的每一根神经，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米，还剩多少米，椭圆的跑道，每到弯道处就更加吃力，
　　‘’砰！‘’又一声枪响，
　　观众呐喊有一半是在提醒落后的选手，唐羽沛也使出了最大的力迈开了最大的步向前，
　　‘’腿不是我的了，脑袋也不是我的了，那该死的想要停下的想法。‘’她机械地朝前划动着四肢，踏出的每一步都有摔倒的危险，有人一直看着她，紧锁眉头。
　　第一名已经揭晓，唐羽沛不幸要为运动会的又一招牌——‘’坚持‘’代言，
　　‘’加油！加油！加油！‘’
　　她在无数的面孔和微笑中闭上眼，在一闪而过的信念后，只剩下无意识的意识奔跑，加速，奔跑......
　　‘’砰！‘’
　　在欢呼的人声中，最后一名选手跑过了终点！
　　‘’......‘’
　　‘’呼——嚇——呼——‘’
　　‘’都结束了。呵呵。‘’唐羽沛竟流出了眼泪，
　　祁豫跑过来一把扶住她，
　　‘’没事吧，先把这喝了。‘’
　　‘’嗯，‘’
　　‘’走走吧，待会儿再喝点水。‘’祁豫搀着唐羽沛，离开跑道，
　　‘’不错嘛，瘦瘦小小一个，大家都以为你跑不完呢。‘’
　　‘’呵，我也是不想丢脸。‘’唐羽沛笑，
　　‘’放心，你做的很好。‘’
　　‘’呵呵‘’
　　‘’……‘’
　　本来不熟的两个人，祁豫还带着唐羽沛偏离了人群，
　　‘’你不用回去吗？‘’
　　‘’班主任打过招呼，让我照看好你。‘’
　　‘’……‘’
　　‘’你不知道吧，她很喜欢你，‘’唐羽沛知道她指的是谁，
　　祁豫为了证实她的话，继续说道，
　　‘’你来报道那天，她就把我和任文洋他们几个叫到办公室，对我们说，‘人家可是二中的年级第一，你们几个成绩也不错，不要低估别人，多向她学习。’，‘’
　　‘’年级第一？原来是她说的？可她又是听谁说的？‘’唐羽沛什么都没问，只觉得荒谬。
　　‘’所以我一直都把你当做竞争对手，后来……‘’
　　‘’我不是你们想像中的那样，你想这么说吧‘’唐羽沛自嘲，祁豫倒没不好意思，
　　‘’你很有潜力。‘’
　　‘’谢谢。‘’
　　‘’班主任一直都很偏心，像陈宇翔，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比别人更容易原谅他，她看重成绩，那些差生在她面前通常被骂的抬不起头，可她骂过你吗？她——虚伪又势利，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不太了解她。‘’唐羽沛只能这么说，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唐羽沛汗湿的胸口迎着风有一些凉意，
　　‘’我们回去吧。‘’
　　‘’嗯。‘’
　　祁豫回去之后又被班主任叫到跟前，两个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笑起来，看上去就像一对令人羡慕的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