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是最遥远的距离》半灯桥

1、梦里花落知多少

　　陈默一手扶着扫帚一手支着脑袋，看着满地的松针想着班主任嫌恶的嘴脸忍不住一抖，一旁清一色的松树仿佛也是一样不停的簌簌掉叶子，上午阳光正好透过密密的松针斑驳的打在她的脸上，本来挺好的一上午却因为轮到值日而不得不沦陷到满地的松针里去。远处走来一个身材修长穿着衬衣的男生，虽然看不出长相但是就是在这样的光影和风景里，他叫人挪不开眼睛。看着他慢慢走近，几乎就要看到他的脸了，可是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她才恍惚般醒来。
　　全班四十多双的眼睛都望向她，姚淼的手还搭在她的胳膊上，可英语老师一双似怨似怒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她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陈默，你来回答第十三题”马老师强压着怒气问道。
　　陈默低头翻了翻桌上散乱的卷子，抽出一张，可是上面只写了五题，其他空白的地方都可以画画了，她瞟了姚淼一眼，同桌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摇了摇头，忽然听到斜后方的陆离说“选C”，她会心一笑大胆的说出来“这道题选C”。只是安静了一秒钟，全班爆发出雷一般的笑声，
　　马老师的脸都气绿了，“陈默，我说你就算上课要睡觉也得有这个实力啊，我想你也只有不把填空题看成选择题我们班的英语平均分才能提高。”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陆离竟然连一点点的同学友情都忘了不说，还害她丢脸。
　　陈默侧过头狠狠瞪了陆离一眼，而他趴在桌上拿书捂着头笑的一颤一颤的。还好这个时候下课铃如同及时雨一般的到来，马老师也没再当着大家的面数落陈默，虽然她已经习惯了。
　　在她宣布下课之后，走到陈默面前，手指撑了撑厚厚的眼镜，语重心长地说：“陈默，你从小就在学校长大，你爸爸还是个语文老师，我们这些年纪大的老师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你怎么就不懂得要好好学习的道理呢，你现在坐的位置也不差，前面就是英语课代表，姚淼的英语不算好可也比你强，陆离贪玩也妨碍不到你，特别是安远就坐在你后面，他门门功课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不懂的就问问他啊，如果你再不好好学我就向班主任反应了啊”说完之后还看了陈默一眼，陈默不说话只是点头，这个时候顶撞简直就是找死。
　　看着她扭着身子走远了，陈默拎起英语书就打了陆离一下，他倒不还手，只是笑，一双桃花眼都快滴出水来了，
　　姚淼看了一眼他就对陈默说：“你可真行，上英语课都敢睡觉，怎么摇都不醒，看你口水都要出来了。”陈默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还真别说，我差点就要看见那帅哥什么样了。”
　　姚淼白了她一眼：“呦，看样子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啊。”
　　陈默笑着推了她一把，偏头看向窗外，有班级准备下楼上体育课，男生夹着篮球，女生手挽手三三俩俩的走在一起，可她却还想着那个梦里隐隐约约的男生，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下午一下课所有的人都跟脱了笼的鸟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回家，陈默的家很近，就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学校历史也有好些年了，宿舍楼也是上世纪建的，外表看着残破不堪，其实里面装的还挺不错，这都是给那些在学校教书的没有住处的老师住的，不过像马老师那样看着陈默长大的老师基本上都住到离学校近的小区去了，毕竟那里才配得上老师这个称号，但是陈默依旧住在这半破不新的楼里。
　　妈妈照旧还是没回来，陈默自己淘了米然后坐在饭桌旁边的椅子上看电视，不过翻了一遍都是些新闻或者明星八卦，然而她最不喜欢看这些。
　　身后的门开了，吴云芳拎着几个菜进来了，明明只是刚刚四十出头的人头发上都参差的长出白发。饭桌上妈妈的脸色一直不好。陈默也无声的僵持着，终于吴云芳叹了口气说道：“陈默，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马老师了，她跟我说了下你最近的表现。不得不说你上课睡觉我也有责任，作为母亲我没有好好管教你，我对你的要求不高，起码得上大学，但是不允许当老师。”
　　陈默把筷子放在碗上，“妈，当老师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一直住在这里吗？要不是......要不是校长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们还不知道在哪儿露宿街头呢。”
　　吴云芳重重的把碗一放，怒道：“看样子你是跟我怄气才上课睡觉是吧，出息了是吧，跟我较劲了。”
　　陈默早就摸清了吴云芳的脾气，好声好气的说：“妈，你不能因为他是老师你就不让我当老师啊，他不要我们了我又不会不要你，我要带你住大房子，也不用三班倒，我们以后一定过得比别人快活。”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吴云芳像是妥协了一般，“行了行了，你晚自习去吧，以后马老师上课认真听课。”
　　深秋的傍晚，这样的时节天空总是显得苍远。操场上还有不少人在打篮球，还有退休的老教师在散步，陈默在楼梯上看了一会儿就上楼去了，班里人到了一半，但是女生都在讨论昨天偶像剧的剧情，男生都在玩自己偷偷带到学校里玩的游戏机。当然这些男生里不包括安远，他就像是个让人仰望的神仙似的，当然这样的评价出自于全年级的女生口中，他的校服永远最干净，他对待老师同学最礼貌，他的成绩最好，他的油画、钢琴在市里都排的上名次，总之他的种种都满足了女生对男人的所有幻想。
　　陈默回到位子上的时候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他的物理作业，她先做的是英语的卷子，马老师教的不怎么样，这作业布置下来都是一张一张的，弄得大家都叫苦不迭。只是做了几题陈默就累得不想翻书了，她对英语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排斥状态。
　　一旁的姚淼碰了碰她的手臂，一张物理卷子递过来，她拿笔点了点一道题，是计算受力关系的，陈默套了公式算也算不出来，就让她问安远，姚淼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才不敢问他呢，看起来挺友好的，实际上冷的不得了，我可不想这样的天里还感冒。”
　　陈默“嗤”的一笑，其实她有时候也这么觉得，安远很受同学的欢迎，有人来问题目他也尽力帮助，可是总让人觉得不可亲近，怎么说呢，大概他就是天上的神佛，普渡万物只是他对芸芸众生的一种表现。可是人不能因此忘记了自己是人，而他是神的道理。
　　从高一开学伊始安远和陆离就坐在他们后面，陆离给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换女朋友比换袜子还勤快，但是个热心肠人缘也是极好的，姚淼一直不喜欢做语文作业，因为总是抄诗词和文章段落，一抄就是好几遍，就让陆离帮忙，他也总不推辞；而安远这个人怪的不得了，成绩好的要命却来二中读书，来这儿读书就算了，还是个普通班，据说家里也是开公司的，但是丝毫没有公子哥的脾气，记得当时刚开学班主任召集同学布置班级，班里有安远的初中同学，说他油画画得很好还放在展厅展览过，班主任让他画一幅，可是他却推辞了，这件事也不了了之，可即便这样，老师们还喜欢他喜欢的不行。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陈默终于把最后一道数学题解出来了了，伸了一个懒腰，忽然想起那道物理题，想问安远的时候，他旁边早就窝了一帮女生了，甚至还有人在偷拍他，这哪里是问题目，简直就是赤裸裸的骚扰啊。安远抬头看了看陈默，让她等等。到了上课铃响了之后，那帮人才不满的散去，陈默顿时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正做着化学题目，突然感觉有人在拍她，“你刚才有问题要问我么？”安远望着他，其实安远是很帅，眼睛亮亮的像很多年前的星星，现在早就看不到了。她一回神就拿了物理卷子指了指那道题，“这道题其实很简单，你要套的公式是这个”说着翻着物理书指着公式给她看。
　　看着上面各种各样的字母拼凑在一起好像在嘲笑她，她的理科成绩一直都不算好，特别是物理，三四十分都考过，大概女生本身逻辑思维能力仅限于“这件衣服配这条裙子，这个颜色配那个款式。”
　　陈默看着安远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听到他说：“懂了吗？”她茫然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一旁的陆离插嘴说：“你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啊？”讲台上督班的老师凌厉的眼神扫向她们这里，陆离才掩了笑声，陈默转过身去，照着他的笔迹抄了一遍然后把他的笔迹擦掉，再把考卷给姚淼看。
　　快下课的时候陈默借了安远的英语卷子抄了交给课代表，晚自习下课之后安远突然叫住陈默：“以后英语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然后顿了顿“其他的功课也可以问我”。
　　陈默愣是半响才憋出一个字：“哦”。她突然觉得安远简直就是个大好人，大大的好人。
　　之后的几个晚自习里，安远差点连做作业的时间都没有了，因为几乎全被陈默霸占了，陈默的英语差到连语法都分不清，安远也只有慢慢讲给他听，所以班上的女生更加不待见陈默了，她们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陈默的家境，再加上许多老师都知道她，住在教师宿舍里的老师跟她基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她也比一般同学要照顾，再加上现在走的跟安远特别近，招人眼红也是正常的。
　　用姚淼的话说就是“这帮女人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干。”
　　她喜欢把自己讨厌的女生称为女人，然后用自己的方式表现出嫌弃，她不喜欢的人多的要远远超过喜欢的人，这一点从初中开始陈默就开始跟她有了共鸣，直到做了三年多的同桌之后依旧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人这辈子就那点时间，除了不能杀人放火，其他的事就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很快的到了高一的寒假，根本没有初中时惬意了，每个老师都发了一大摞的考卷，陈默第一次觉得纸是不要钱的。
　　据她初步估计了一下，每天至少完成五张试卷才能顺利开学而不被老师批评，当然还不包括什么读后感，调查报告之类的。还好陈默地理位置优越，可以随时问老师题目。
　　等到最后一张卷子做完之后才发现寒假基本是伴着呼呼的北风和无数张卷子一起度过的，已是傍晚时分操场上打篮球的人也都各自散了回家吃饭，湿冷的风里夹杂着谁家红烧肉的味道。
　　远远的就看见马老师和她丈夫在散步，陈默依稀记得他们的家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不过很多老师喜欢来学校散步，二中建校年份久远，学校种的香樟树和松树伫立在大道两旁，最小的也有碗口粗细，有老师曾说光是学校的香樟就可以卖出七位数的价钱。
　　正当陈默想着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马老师就到她面前了。
　　“马老师好，李叔叔好”陈默很乖巧的打招呼。马老师的丈夫在政府工作，四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笑容可掬，因为以前也是住在教师宿舍的，所以一点都不陌生。
　　对于马老师陈默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之后再也没在课上睡觉还经常去问问题，但见到老师的通感就是会莫名紧张，以前上课睡觉吃零食之类的囧事便统统跑了出来。
　　“陈默啊，下学期我就不能再教你们英语了，我身体不太好，医生说再带高中生压力会很大，学校也已经批准我去教务处，所以你啊好好学学英语，有不懂的可以问同学你不嫌麻烦问我也可以。”马老师微笑着说。
　　“啊？您不教了？那谁教我们？”陈默讶异道。
　　“这个学校会安排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要记住英语是很重要的一门课，离高考也快了。”
　　其实陈默有点哭笑不得，每个老师都是这样，甚至从高一开学就开始高考倒计时，学生的压力真的大到爆棚。但是听了马老师的话陈默连连点头告别了马老师，陈默还是有点难过的，或许每个人都会这样，有人对你好的时候你不会太在意，甚至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直到那个人离开了才会觉得遗憾自己没有对得起别人所给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