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难忘》李克用程敬思

20、第 20 章

　　8月16日，星期一，农历七月十四。天气，阴转多云。
　　厉氏旗下的合资医院聘请外科界的权威曹国辉担任新院长，厉仲谋亲临祝贺。
　　这位曹教授也是个传奇人物，西医外科的高材生，却醉心中医，当年放着大好的前程跑到西部支边。曾和将军的女儿订婚，又毅然退婚，徒子徒孙都一大批了，自己仍是单身。
　　面对曹教授，厉仲谋是恭敬有加。当年厉芷宁出车祸，是曹国辉保住了她的双腿。他筹办合资医院，也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让母亲不必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可惜，办医院的初衷早已不在，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更是日趋恶化，一见面，就会恶语相向。
　　趁着巡视各处，曹院长问起厉芷宁的近况，厉仲谋一一作答。
　　“你母亲，性子刚烈，阴阳不调，才至如此”，认识几十年，厉家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您的话，她还能听得进去”。
　　两人正聊着，就见一个女大夫边套上白大褂，边往里走，“师父，您可来上任了”，正是两次给吴桐看病的女大夫，尊称齐姐，“你怎么又来了！”她一眼扫到厉仲谋，“吴桐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齐姐冷笑，嘟囔了一句“有病，得治”。
　　“小齐，怎么说话呢”，曹院长也拿徒弟无语，“快跟厉总道歉”。
　　“！？”齐姐脸上有如开了染房，“你是老板！”天呐。
　　厉仲谋憋笑，“齐大夫不肯相信？”
　　“那，那，吴桐是你……”
　　“你觉得呢？”厉仲谋不正面回答。
　　“天呐，这事儿闹的”，打齐姐的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一向利落的她也显出几分尴尬。
　　曹院长有片刻走神，“吴桐？”
　　“怎么了，教授”厉仲谋有点意外。
　　曹院长忙回过神来，“梧桐半死青霜后，头白鸳鸯失半飞。她叫吴桐，这名字太悲伤了”，许是想到什么，落寞而去。
　　厉仲谋跟了上去，走前看齐姐，神情仍是奇奇怪怪的，莫非和吴桐有关？

　　厉氏的合资医院叫“和美”，院外就是闹中取静的富人区，遍种银杏和绿色植物。据说到了秋天，就会成为京城拍照圣地。若北京也种满梧桐树……
　　林建东迎上来，汇报几个项目的进展情况。总裁和特助，难得在林荫路上散步。
　　“刚得到消息，Rogers新聘请了一位副总，是个狠角色”，Rogers是外资背景，厉氏在业界最大竞争对手。
　　“谁？”
　　“KEVIN YAO，姚子辰”。
　　“是他”，厉仲谋仿佛又看到那双阴沉的眼，他不是说不回来么，“这个人有点麻烦，要小心”。
　　马路对面，一家庭院式书吧咖啡厅。
　　玻璃窗内，坐的是吴桐，手拿马克杯。她对面，还有个斯文的男人。吴桐，长发遮住神情，只看到，嘴角扬起。
　　“建东，把车开过来”，厉仲谋吩咐。
　　“我现在叫司机”。
　　“不，你去”，厉仲谋仍盯着橱窗，“顺便买瓶水”，那笑容，柔柔的，却刺痛他的眼。
　　“噢”，林建东只觉莫名，自家老板发话，也只能遵命行事，“矿泉水？”
　　“随便”。
　　特助离开，厉仲谋打开手机，号码拨通，窗内的吴桐接电话：“喂”。
　　“明天上午10点，民政局”。
　　电话那端只背景音乐，停顿许久，“知道了”，挂断。
　　厉仲谋亲眼所见，吴桐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退去。那是一种窒息的表情，仿佛，天塌地陷。

　　“怎么了？”吴桐对面的男人，有些担心。
　　她笑笑，比哭还难看，“没事。宋大夫几点上班？”原来，他就是齐姐想要介绍给吴桐的人，宋赟。
　　“还有一个小时”，宋大夫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如果不舒服，早点回去休息。我会跟齐姐说的，放心”。
　　“有这么明显？”吴桐扯动嘴角，脸色煞白。
　　“你觉得呢”，宋赟反问。他来相亲也是为了完成齐姐交代的任务，真见了面，只觉聊得颇为投缘，至少，极少有女孩愿意跟他谈论历史。不过，那通电话太奇怪了。他望向窗外，远远的，一个男人上车，那不是自家医院的幕后老板吗？

　　领证的前一天，别人会做什么？
　　厉仲谋在看计划书，交代林建东，第二天上午10—11点的会议延后一小时。
　　窗外，高楼林立，他的办公室，28楼。他奋斗了14年，才有今天的成绩，他厉仲谋，只要肯求婚，哪个不会痛快答应！为什么，为什么吴桐的反应超乎他的想象。她，不是喜欢他12年吗！
　　单身的最后一天，她会怎么过？

　　万家灯火时，吴桐家的老房子，同样亮着灯。厉仲谋在车里望着三楼，看吴桐在厨房里忙活。他下午打过一次电话，对方没有接。他对自己说，结婚需要拍结婚照，他还特意上网查询，要求还真不少，只能去专业的照相馆。
　　下车，上楼。京城仍是桑拿天，厉仲谋脱去西装和领带，似乎闻到炒菜的油烟味，那是家的味道。
　　敲门，开门。吴桐手上还拿着筷子。
　　“不请我进去坐坐？”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不请自来的厉仲谋登堂入室。
　　仍是那张老旧的折叠桌，一盘炒青菜、一碗蛋炒饭和一杯花茶。沙发上放着个购物袋，露出裙身的一角，红色的。
　　吴桐去烧水沏茶，从厨房里端着茶杯出来，厉仲谋却在吃她的蛋炒饭，用她的筷子。
　　她放下茶杯，回厨房盛剩下的炒饭，对着窗户吃完单身日子最后一顿饭。没有鲜花，没有美酒。
　　玻璃上出现厉仲谋的身影，炒饭和青菜被他一扫而光，“抱歉，吃了你的晚饭”。
　　“哦”，吴桐接过杯盘，刷锅洗碗。
　　“为什么叫吴桐？”厉仲谋站在厨房门口，想起白天曹教授那句话，她的名字，太过悲伤。
　　吴桐身形一顿，“梧桐半死青霜后，头白鸳鸯失半飞”，放好碗筷，“应该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