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罗春瑟》老树枯藤

1、第一章 午时遇险

　　梅花村依山傍水，景色怡人，男耕女织，生活怡淡富足。

　　春日里，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在红墙绿瓦之上投下了斑驳的树影。

　　村里有一地痞名叫胡大，家中无父无母，从小偷鸡摸狗无恶不作，偏偏生的人高马大一声蛮力，村里人拿他无可奈何，只盼老天爷哪天开眼收了他。

　　这日午后，胡大悄悄摸进叶湘的闺房处，此时房门虚掩，他轻轻拨开门，一闪身便进了屋，他四下里张望，但见一位少女蜷卧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显是睡熟了，赤着的双足搁在色彩斑斓的床单之上，当真是如玉之润，如缎之柔，一颗心登时猛烈的跳了起来，他双眼牢牢的盯住她一对雪白晶莹的小脚，见到脚背上的肉色便如透明一般，隐隐映出几条青筋，十个脚趾的趾甲都作淡红色，像十片小小花瓣，

　　胡大喉头发出“荷荷”两声，犹如一豹子般向叶湘迅捷异常的扑了过去，抱着她小腿，低头便去吻她双足脚背。

　　只听嘤咛一声，叶湘睡梦里觉得脚背上有些温热湿润麻麻痒痒的奇异感觉，她动了动脚继续睡，迷迷糊糊间似有人扑到床上，将自己抱了，热烘烘地贴上来。她陡然一惊睁开了睡眼，尖声叫了起来。却是个满身酒肉之气的丑陋少年，此时面容扭曲，眼光中喷射出贪婪的火焰，正是村里人人惧怕的地痞胡大。

　　她浑身发抖，颤着声叫道：“胡大，这是做……做什么？”

　　胡大抬起头来，嗞着一口大黄牙，咧开嘴道：“乖孩子，别声张，你从了我，弄得爷快活了，念你年幼，行事时自会疼惜着点。”

　　边说边伸手轻轻摩挲着身下的玉足，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般珍稀至极，突然他眼中现出异样光芒，瞬间便咬住了她的脚趾舔舐吸吮，叶湘觉到他炎热而干燥的嘴唇在吻着自己的脚，心下害怕，虽又惊又怒，却怕他突然使劲咬了下去，只得哭求道：“胡大哥，你别……别这样，饶了我吧！我会报答你的。”

　　胡大瞧着她那红嘟嘟的小嘴儿一张一翕诱人的很，当下挺身扳过她的头，就要亲下来：“来，给爷香个小嘴儿。”

　　顿时一阵口臭之气直冲鼻端，叶湘张大的瞳孔中满是恐惧，拼命挣扎，无奈那人力气却极大，缚住了她手脚，偏就丝毫动弹不得，她想大叫，却被胡大捂住了口，叫不出半点声音，绝望之余，忍不住放声大哭。

　　惶急之下，却也知道哭泣只是白费力气，索性任由他摆布，心思却飞快转动起来，她弯弯的眉毛向眉心皱聚，登时便有了主意。

　　胡大见她老实了，心下不免暗自得意，放松了束缚。叶湘趁他不备，猛地抬头，一口咬下去，正中那人耳朵，只听惨叫一声，那人顿时松开了叶湘，两手急忙捂住血肉模糊的耳朵。

　　叶湘微一迟疑，慌里慌张翻下床来，赤着脚就向屋外面跑去，只听得身后胡大紧追出来，破口大骂：“想跑，臭丫头，逮着你定让你好看！”

　　叶湘仿佛没听到，没命似的直直冲到柴房门口，胡大哪肯将她放过，忽一个纵身越到叶湘后头，叶湘身子一晃，领口已被胡大抓住，那胡大臂力一沉掀过她的肩膀，扬手一下，打的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后背抵着墙，火辣辣的疼。

　　此刻她面如白纸，两条细眉痛苦地拧着，颤抖的唇边淌着鲜血，蜷缩着的身子浑身战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胡大步步紧逼，脸上面目狰狞可怖：“不识好歹的臭娘们，老子瞧你生的娇滴滴的，原本要怜惜怜惜你的，既然你不识相，可怪不得我了，嘿嘿。”

　　说着俯身下来扼住叶湘的喉咙，叶湘满脸紫涨，只觉颈骨其痛，似欲折断，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之声大作。她双手乱抓乱打，突然碰到自己腿肚子旁的一件硬物，情急之下，更不思索，随手一拨，使劲向前送去，插入了那胡大的小腹。

　　胡大闷哼一声，扼住叶湘喉咙的手登时松了，踉跄两步，脸上现出可怖至极又似不可置信的神色，只见他小腹上已多了一把斧头，直没至柄。

　　他脸朝西方，夕阳映照着他的脸，镀了一层浅金色，他张开了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伸手想去拔那斧头，却又不敢。

　　叶湘也吓得一颗心似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急退数步，惊愕异常的瞧着那胡大，只见他身子晃了几晃，右手抓住了斧头柄，用力一拔，登时一口鲜血直喷数尺之外，那胡大指着叶湘叫道：“你……你敢……”，话没说完继而扑地而倒，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了。

　　叶湘捂着脖子，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才蹒跚着身子爬过去在那胡大的尸身上踢了一脚，踢的尸身翻了起来，只见他瞪着死鱼眼，伤口中鲜血兀自汩汨流个不住，叶湘抖着手去探鼻息，发觉人早已断气，一霎间，她全身的毛孔都收缩了，四肢顿时麻木起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暮色已黑，华灯初上，细细弯弯的月亮悄然探出了头。

　　“湘丫头，湘丫头，你醒啦，这可怜的孩子哟……”

　　叶湘醒过来时，他第一个念头是：“不知我死了没有？”

　　谁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主人了。

　　唉，只是自己是谁，如何跑到别人身体里去了？

　　她头疼地揉了下额头，算了，还是以后再想吧！转动一下干涩的眼珠儿，映入眼瞳的是一个黄脸老妇人，此刻眼睛里充满关切地望着自己。

　　“醒了就好，别害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有哥，还有婶子我呢，咱不怕啊！”老妇人撩起衣襟抹了抹眼泪，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怎么了？胡大呢？”叶湘佯装毫无察觉异状，虚弱的问道。

　　“你受了惊吓昏过去了，放心，胡大已经死了，县里差爷把尸体领了回去，赶明县老爷传你去堂上问话，你别害怕，据实说就可以了，其余的你哥自会打点的……来，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那妇人起身至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叶湘，叶湘正觉得口里干渴，端起来一饮而尽。

　　“多谢叶婶，我感觉舒服多了。”叶湘抿着嘴微微一笑，两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快别这么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竟遭此横祸……不说了，快睡吧。”妇人不想提及叶湘的伤心事，遂止住了话头。

　　叶湘佯装乖巧闭了眼睛睡觉，耳朵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这不这厢刚说完，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只听那妇人压着声道：“药煎好了？湘丫头刚刚醒了一会，只是人还有些虚，我劝她多睡会儿。”

　　紧接着一个低而清的男声在她身后方响起：“即如此，叶婶，天色也不早了，您回去早些歇息吧，湘儿，我会看着的。”

　　“那成，我先走了，你自己也得注意多休息，别累着，湘丫头以后都指着你啦，有事喊我。”妇人起身殷殷嘱咐道。

　　叶湘躺在床上不动声色地向旁边转转眼珠子，只看见一片青色的衣角。脚步声渐行渐远，又听得那妇人道：“叶戬，就送到这吧！快去瞧瞧湘丫头吧？”

　　叶戬，叶湘的哥哥。

　　“我会的。”只听男人应着，接着是拴门的声响，又是一阵脚步声，至床边立住，男人坐在床沿上，托起了她的手腕以指搭脉，但觉跳动平稳，舒畅有力，已无大碍。

　　叶湘的手腕碰到了他的手指，她忍不住颤了颤眼睫动了动身子。

　　片刻功夫，男人放下她的手，柔声道：“湘儿，可是醒了？”

　　叶湘定了定神，配合的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登时现出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只是脸色颇显憔悴。叶戬见她怔怔的瞧着自己，微弱的火光映在她脸上，苍白之色中隐隐泛出淡红，神色间颇为异样，微笑道：“怎么？还有什么不舒服么？”叶湘微微一笑，说道：“不是，没……没有。”心中却说：想不到她哥哥生得这般俊。”

　　叶湘忍不住再向他看了一眼，咦···瞧着似有点眼熟。

　　在叶湘愣神之间，男人已经端过药碗，将她扶起来靠在床栏上，亲自给她喂了药，她糊里糊涂的竟一气儿将药喝下了。

　　接着他又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小声说道：“睡吧，万事有为兄在，别担心，为兄忙完了就来陪你。”

　　“嗯，湘儿会好好的。”叶湘乖巧的应下。

　　男人伸出大手，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端了药碗出屋去。

　　夜色弥漫，昏暗的油灯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微弱的火苗轻轻跳动着。

　　屋里一片静谧，叶湘一个人躺在木制板床上，神情呆滞的盯着床上素色帐幔，过了片刻，她转了转脑袋，四下打量这屋子，屋里陈设简单整洁，东首靠墙有个两门衣柜，临窗小桌边摆了一把雕木椅子，桌上磊着几本书籍和针线篓子，床边一张矮几，几上放着一盏白瓷茶杯和一把青瓷茶壶。

　　脖子处隐隐传来一阵疼痛，让叶湘醒悟自己不是在做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噩梦。脑子里堆积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觉得脑门有些发疼，低头掩去不自觉皱起的眉。捡来一辈子，总不能糊里糊涂的过下去……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叶湘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有个少女，眉目如画，站在窗前将她望着，不一刻，她哧笑着说：“如今我可去了，你占了我的身子，可莫要忘了我才好！”说罢忽然瞪起眼，皮肤尽裂，血肉模糊……

　　“啊……”叶湘尖叫着坐起身想要逃掉，却被强行拉近一个温暖且安全的怀抱。

　　黑暗中，叶湘急促的喘息着，浑身冰冷，嘴里发出呢喃不清的话语，似是哀求，似是指责。

　　察觉被抱住，叶湘第一个念头就是惊慌失措想要挣脱，但男人强而有力的双臂将自己牢牢禁锢在他的怀里。

　　那人紧紧将她搂着，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莫怕，哥哥在这儿呢！没人敢再欺负你！”

　　叶湘怔了怔，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似有魔力般令她静下心来，身上的冰冷不适也不觉减轻了三分。

　　叶湘睁大双眸，借着月色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眉眼轮廓。那人却笑了笑，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端量片刻，轻抚她的背，声音温柔：“快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黑暗中，四目相对，片刻后，叶湘垂下眸子，长睫动了动，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我不是。”

　　“嗯？”男人只觉得这句话没头没脑地。

　　“我不是……你的……妹妹。”叶湘带着颤意，压抑着声音解释，“我不知怎地就跑到你妹妹身体里来了，她刚才脱梦给我，说她走了，让我不要忘记她，说完她便满脸是血，我被吓醒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忽地将兀自怔愣的男人推开，慌慌张张地下了床朝夜色里奔去。

　　她没资格享受这一切。

　　“湘儿！”叶戬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呆了一瞬才叫道，只见他身子一动，自黑暗里便跃到了叶湘身旁将她抱住，动作竟极为矫健。

　　叶湘啊的一声，深吸了口气，皱着眉头道：“你放开我，我真不是她。”

　　“湘儿，莫要胡说，我们相依为命十五载，你……为兄怎会认错。”男人俯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湘儿，你一定是太累了，……因白日里的事才做此噩梦，我们先歇息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宁静的气息。

　　叶湘脑袋一沉，有些茫然，自己果真就是叶湘么？

　　恍恍惚惚间，男人双手环住她的腰，自地上把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至床榻边。

　　叶湘像是失了魂一般任他摆弄，身体的疲惫好像都被这声音唤醒了，长睫抖了抖，缓缓地合了双眸。

　　男人抱着她爬上床，将她搂入怀里躺了下去。他看一眼叶湘，心中响起一声无奈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