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不续》谷回生瑜

8、番外

　　这个让人讨厌的世界。

　　我又开始漫长的等待，等待着这个宴会结束。

　　我看着一屋子男男女女打扮得好像开屏的孔雀满屋子乱窜，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忘了说，我叫霍恩•阿克曼，来自阿克曼家族，据说这个家族是人类地球末日之后留下来的几个大家族之一，我不太懂得所谓的大家族的意义，对我来说平日里这个家里的人很少，而一年里只有一次我才能在这个家里面看到比较多的人。

　　而这源于古地球东方的一个节日，每年的年头总要一帮子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我并不是在抱怨这个家族的冷清，相反我是觉得人多真讨厌。每个人都炫耀着自己今年怎么怎么样，笑得恶心死了。

　　这个世界一直在说，地球人口锐减，现在是个困难的时刻，这些人怎么不被自然给淘汰掉。
　　一群垃圾不该被处理掉么？

　　啊，这个讨厌的世界啊。

　　“霍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外公莱恩•阿克曼端着一杯酒走到我面前。他看着我，眼睛里有隐约的责备。

　　“我正准备过去，祖父。”我勉强弯弯嘴角，压下冲出口的讽刺低下头，然后跟随祖父的脚步走到舞池中间。他高举酒杯，全场安静下来。

　　他把我推到了前面：“祝我的孙子霍恩•阿克曼生日快乐！”是的，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所以今天比起去年，来了更多不相干的外人。

　　我讨厌这些人看我的眼神，因为我只有祖父。

　　是的，我没有父母，我的父亲名字叫霍尔•阿克曼，他曾经是这个家族的天才。但是在我出生之前就早已经死掉了。

　　其实我也不算是他的孩子，因为我仅仅是他的试管婴儿。

　　他连我的存在都并不知情。

　　他是一个悲惨的同性恋，却也曾经是一个天才，我想大概天才总有点不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同性恋是一件罪恶的事情，所以他被家族放逐。

　　我个人并不觉得性取向这种事情有什么大不了，不都那么一回事吗？但是我其实不喜欢他，因为我讨厌别人说起他时看我的眼神，那让我也有一种想要挖掉对方眼睛丢在地上用脚狠狠踩踏，让那眼球发出悦耳动人的啪唧声的冲动，我想那一定会让我感到非常舒服，因为提起他时，无数的比较让我觉得非常焦躁，我觉得内心有野兽在蠢蠢欲动。但是我不能对那些人做什么，因为名为理智的东西约束，让我什么也不能做，所以我只能一直讨厌，讨厌着所有认识我知道我的人。我讨厌我不管做了什么，不管我背后多努力所有的一切好事就会被别人把荣耀归功在这个死去的家伙身上，坏事就会用一种“怎么会这样！”“天啊，那种人的儿子果然……”来归咎在我身上。用这些来要求我，苛责我，我讨厌一个死了的家伙还压在我头上。

　　我讨厌别人总在我耳边念叨他，嗡嗡嗡嗡嗡嗡，一群苍蝇！

　　但是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要弄死几只苍蝇对现在的我来说有点难度，当我拥有了力量时，我又觉得他们不值得我浪费精力。

　　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

　　比如，我会制造出比瑞泽更好的机器人。

　　因为我比霍尔更聪明更强大，我不会感情用事，我不会因为无聊的感情而被拖累，感情不过是脑垂体分泌的多巴胺、□□和后叶催产素，这是一种下贱的累赘。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所谓的感情，要成为更强大的人就要懂得舍弃，舍弃多余的浪费精神的情感。

　　我曾经在小时候远远地见过霍尔制造的机器人，他的样子是用霍尔死去恋人的模样制造出来的。并不见得多好看，只是眉眼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温柔。

　　他是霍尔杀死了自己的爱人后做出来的，意淫自己曾经的爱人，真是太狗血了。

　　不过就霍尔杀死了自己爱人这件事，我倒觉得霍尔起码做了一件稍微可以称道的事情，自己的东西就该握在手里，背叛自己的就该受到惩罚。但是霍尔还是一个白痴，因为最后他自杀了。

　　原来他却不是如我想的那般冷血，他失忆了，可笑的是在突然想起自己杀死了自己爱人的时候，在经手那么重要的实验的时候，居然选择自杀了。

　　真是太可笑，太愚蠢了。

　　我记得那时候我看见的瑞泽，是一个很普通的机器人，容貌或者性能都不卓越，没有强大的能力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特长，我觉得这样的机器人纯属废物，但是他却有着其他机器人没有的思考能力，从记忆读取中我们发现他会难过，会迷茫……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太神奇的事情。

　　平时的他总是很安静，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总是很配合，只是每年都坚持要去给霍尔和他林扫墓。

　　而研究院的人一直都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懂得感恩，懂得人情世故的机器人，刚刚开始以为是霍尔曾经设定的程序问题，但是最后证明不是。

　　我在成年前最后一次见到瑞泽是在实验室里，他躺在试验台上，而我看着他，从窗前走过，他的身上接满了管子和仪器，我看见很多人围着他，他看了我一眼，就好像看一个路人一样，而我匆匆走过。

　　科学院的人对瑞泽很宝贝，这毕竟可能是世界上现存的唯一一台情感机器人，太难得了，所以每次做起研究来总是束手束脚。

　　这一点很让人讨厌。

　　不破不立，懂？

　　对一个机器人都这样顾忌，还做什么实验？

　　但是，我懒得和那些老家伙说多余的废话，反正听不懂不是？

　　我二十岁的时候加入到了关于瑞泽的实验组，他们觉得我应该对瑞泽有着谜一样的联系，认为有我在的话，也许可以更快地揭开关于瑞泽的秘密。

　　那是我第一次和瑞泽面对面，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小时候虽然有隔得远远地看到过，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打量过。

　　然后……

　　你知道多巴胺、□□和后叶催产素吗？

　　我不能控制地产生了自己唾弃的东西。

　　我不得不承认，我果然是霍尔的基因啊，我们总会第一眼就认定这辈子只属于自己的人。

　　神啊，你一定是不存在的。

　　瑞泽看着我的时候，感情很复杂，是的，检测器的数值跳得很欢，而他的眼神，我觉得我能看得懂。

　　所以我想挖掉他的眼睛，因为他看的不是我，不是看我的眼睛，留着有什么用？第一次叫的不是我名字的舌头，为什么不能拔掉？

　　我深深地嫉妒着！

　　第一个看见他的不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第一次叫的不是我……

　　第一次爱上的不是我！！！

　　用我的样子去缅怀过去，这样的我为什么还要存在。

　　真是要疯了！

　　脱轨的思绪，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暴躁。

　　我是要变成一个疯子？还是傻子了？

　　霍尔的基因里或许存在瑕疵，他的意志不够坚定，但我不一样，我会比霍尔更强大，因为最后我控制住了自己。

　　因为我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做出比瑞泽更好的机器人又怎么样？还是会被比较，不愧是霍尔的基因好？不愧是阿克曼家族的孩子？

　　去你妈的！

　　烦。

　　也许因为这样，我反而有了突破，有的东西你看淡了，反而变成了唾手可得的东西，想想也是挺好笑的。

　　之后，我们按照瑞泽的程序，又做出了大批的同款机器人，但是用途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一小块区域，而是用在各种危险的事情上。我们试着用一批机器人代替了警察和武装部队，有思考能力的机器人果然是不太一样的，但是瑞泽却和科学院的人说这太危险了，如果出现问题，那么要怎么处理这些机器人？

　　他的意见最后被采纳了。

　　科学院的讨论结果是给机器人植入了一种不可逆转的程序，而启动程序会导致这一批所有机器人程序混乱，然后停止一切活动，而启动程序的关键钥匙握在了科学院最高负责人的手上。

　　我却是对此嗤之以鼻，如果危险，那么也不过是报应吧。

　　一群无聊的老头子，如果这些人都不存在了，如果这个世界变得不那么顺着他们的心，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有那么一点乐趣呢？

　　在我三十五岁的生日前夕，我以为这个世界就要这么无聊下去，地球终于不堪负荷。这颗星球其实很早就已经坏掉了，而现在人类不得不寻求另外的住所。

　　消息可真坏，对所有人来说，虽然之前有发现了一颗行星，但是它并不是完全适合人类的居住，而且行程实在是太仓促了，那边的星球还是一片荒芜。

　　旅程不得不被迫开始，星际航行没什么好说的，太无聊了，船载满了内心极度焦急惶恐的人，即使是负责动员的工作组，也逐渐被这绝望的气氛感染，当遇到了陨石，飞船之间失联之后，这种情绪更是达到了一个顶点，飞船上发生了暴动，最后到达目的地的飞船只有三艘，而其他的人永远地失去了踪迹。

　　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干得出来。

　　科学院的飞船上带着大量的机器人，星球上什么也没有，这让每个人都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生产上的劳动力的不足则完全由机器人来弥补。

　　机器人顺从，忠诚，不需要休息，即使受损了还能修理，即使坏掉了，也能拆了再拼一个。

　　愚昧的民众，为了生存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视而不见。

　　愚昧的民众，当生活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就开始了勾心斗角。

　　建立信仰，建立政权，建立属于自己的权利，在以后联系上其他的人之后取得最大的话语权。

　　所有的行为找个好听的借口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

　　谁也没有想到，机器人暴动。

　　人类意料之中的节节溃败。

　　到达目的地的飞船里，根本没有配有足够的警卫力量，面对强大的机器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都只是一群科研家和普通的人类。

　　谁也没想到会被自己养的狗咬一口，愤怒而耻辱。

　　他们商量着要启动钥匙，但是，可怜的人啊，因为我实在是太讨厌现在无趣的生活，我不小心在钥匙上多留了一点东西，现在的钥匙是打不开的。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只看到刚刚修建不久的科学院被大火包围。

　　我回到了实验室，瑞泽还在那里等我，或者说是我们……

　　他看到了大火，但是他很平静，当我用电光刀削掉他的四肢，砍下他的脑袋的时候，他都很平静，这份平静让我本来隐隐有些愉快的心情打了折扣。

　　但是他是死在我的手上，永远……这个词让我重新有了愉悦感……我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不可抑制地大笑出来。

　　我本来想就这样离开，但是突然觉得舍不得，我觉得就是要死，他也得和我死在一起，我找来一个箱子，把瑞泽碎了的四肢装起来，抱在怀里。

　　我很快地返身回到实验室，路过控制中心，那里大门敞开，我突然想起那有一个紧急飞船，非常小，只能容纳两个人，而现在里面站着五个人，最后进去的只有科学院院长的儿子，叫什么来的，我不记得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还有一个女人，可惜我也不记得她是谁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看着院长把钥匙植入了他儿子的脑袋里，看着老院长启动了飞船。

　　耳边还有着机器人强行闯门的爆破声。

　　伴随着机器人的进攻老院长选择了服毒自杀，留下了最后的一点体面。看着启动了紧急装置的飞船慢慢驶去，而我之后进来随手打乱了飞船的程序，如果事情都那么顺利就太无趣了。

　　人类，一直站在高高的神坛上，以万物的主宰自居。

　　而现在要沦为失败品、奴隶、丧家之犬，从神坛跌落……

　　火舌舔噬着院长的身体，发出难闻的气味，而我主动迎上这熊熊大火。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我在大火中翻滚着，痛苦着……

　　我这无聊的一生就要结束在这里了，我看着瑞泽死在我手里，现在安静地在我怀中，看着人类的希望在我手里消失 ，无上扭曲的快感……

　　这个时候，却有几个人，不对，是机器人闯了进来。他们扑上来，用灭火器扑灭我身上的大火，他们背着我，拖着我，带我逃离这个地方。

　　我曾经说过什么呢？

　　机器人顺从，忠诚，他们又怎么能看着我死在这里而无所作为呢？

　　本是想死在这里也没什么遗憾了，但是若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扭曲……又将会是怎样一件美妙的事情啊……怀着这样的想法，我靠在机器人的背上，眼里印着熊熊大火，发出嘶哑的笑声……

　　人类啊……

　　即将迎来漫长的被机器人统治的时代……

　　这真是最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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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
此乃以后一个文的前传
是不是很悲啊
但是写的时候觉得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