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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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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忘峰顶,一袭白衣的耶律不平神色凝重,若有所思。他不知道司徒现在何方,也不知小苏姝有没有把信送到司徒手中,只知这一回他必须自己面对困境。
“师兄,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师父等你许久了。”紫鸢仍旧一身紫色装扮,不平因此送紫鸢一个雅号——“罗兰仙子”。紫鸢日与不平熟稔,也不以为意。
“紫鸢,你可知师父找我何事?”
紫鸢摇头道,“你去见她不就知道了。”
不平苦笑着摇摇头,缓步走下山去。紫鸢见不平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充满疑虑。
转眼间,不平已入纤云娘子门下两年了。这两年来,他一直随纤云娘子修炼轻功,同时恢复受损的内功,可这半年来,不止轻功毫无长进,内功修为也大有后退之象。
每想到此,不平都烦恼不已。还有就是师父纤云娘子对不平的态度,实在叫人捉摸不透。不平初入门时,纤云娘子对不平倒很是亲和,可日子一长,就变为若即若离,乃至冷若冰霜。
紫鸢虽日渐成人,却是个心思坦荡、没有城府的好姑娘。本来不平于她之后入门,于情于理都该称她为师姐。可她因不平长五岁,执意称不平为师兄。不平也觉得称紫鸢为师姐着实难为情,也就欣然接受了紫鸢这个小师妹。
“不平参见师父!”不平走进纤云阁,先跪下一拜。纤云娘子正在打坐入定,许久没有回应,不平就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工夫,纤云娘子方才睁开双目,“不平,你怎么才来,我不是让你早些时候来吗?”纤云娘子朱唇轻启,面容祥和,说出的话却是恩威并重。
“不平心中烦闷,到峰顶呆望了一阵,因而来晚了。”
纤云娘子若有所悟地点下头,“我前日与你提的事,你可仔细想过了?”
面对师父的逼问,不平神色严峻,他究竟该如何开口回绝呢?
纤云娘子见不平不答话,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你是嫌紫鸢的身世配不上你?”
“不平不敢!”
“那你又是为何?”
“因为弟子早已心有所属!”
纤云娘子见不平心急辩白的样子,不觉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过往吗?不过是为了个陆可风,对吧?”
不平听到师父提及可风,登时心头一震,面红耳赤。
纤云娘子并不理会不平的窘迫,接着说道,“你就是为了她,才身受重伤,以致武功尽失。拜我为师后,仍旧不专心练功,终日里只惦念着她,以致魂不守舍、寝食难安。”
纤云娘子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深深刺痛着不平,他无法辩解,也无力辩解,但他无法听从师命,因为他若依言娶了紫鸢,只会让紫鸢与自己一样生活在痛苦与煎熬之中。
“可风,你什么时候回家去啊?”陆家庄内,陆天豪接过可风递过的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还能回哪儿去?”可风见父亲旧事重提,无心应答。
“荒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能一辈子赖在娘家?”
“那又如何?”可风将头昂起,“若爹爹嫌弃女儿的话,尽管一掌劈死女儿,不必叫可风到方家去受罪!”说罢,身影已飘出房外。
陆天豪长叹一声,将茶杯放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心中的烦乱却一刻也未停止过。
可风是陆天豪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却成了他心头最大的痛楚,因为可以说是他亲手葬送掉了女儿的终身幸福。
“素竹,看来今生今世我都要亏欠你了!”陆天豪默念着亡妻的名字,眼角的泪悄然滑落。
人生在世,无论是谁,都会有数段伤心欲绝却不能告知他人的往事,集荣耀与名望于一身的陆天豪亦不能免俗。
离开陆家庄的天寻与怜儿,此时已上了渡船。怜儿坐在船中,望着立于船头的天寻,心中好不凄凉。少爷此次刚到陆家又急于赶回,是因为方夫人身体欠安,事实上方夫人倒未必是身体欠佳,而是压根不想让少爷接少夫人回家。
怜儿又想起素月临别之语,陆可风心中只有一个人,可那个人根本不是少爷,眼圈不觉又红了起来。
“怜儿,你也出来透透气,别闷在里面。”
怜儿马上点头称是。怜儿起身时,船身略有颠簸,她不由向前一倾,眼看就要跌入湖中。
天寻见状,立即扑到怜儿身前,将怜儿迎面接住。怜儿一下跌入天寻怀中。
怜儿方才心魂甫定,此刻不禁羞愧交加,因为天寻将她拥在怀中,没有松开双臂。
“少爷,你……”
怜儿不敢抬头注视天寻,天寻却用手轻抚怜儿的如云秀发,无比温柔地说道,“怜儿,你还要等多久?我不想让你再苦等下去了!回家后,我便给你一个名分。”
怜儿听到天寻初始之言,心中本是悲喜交加,不能自已,听到最后一句,却如遭雷击。
“少爷,你……你刚才说什么?”
天寻见怜儿神色有异,误以为怜儿惊喜过度、不敢相信,微笑道,“怜儿,我要让你堂堂正正做方家的人。”
怜儿听完,已是面色死灰。若在不久前听到天寻这一番肺腑之言,她或许会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可如今,她已知天寻的心中除了可风之外,再无二人。更何况她早已明白自己与少爷地位悬殊,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说到底,这只是少爷为了宽慰父母所作出的让步。
即使自己答应了他,也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此生此世只能为奴为仆、屈居人下,一辈子也难有翻身之日,更不可能与少爷做平等的知交。思量至此,怜儿痛彻心扉,转念一想,心中已有主意。
天寻见怜儿平静下来,心中也略有些欢喜,转身观赏湖光山色,眉目生辉。
怜儿不胜痛心地望着天寻的背影,这十几年来的光阴于一瞬间回到眼前,可惜再不能回头。
“少爷,你多保重,怜儿再不能服侍你了!”
天寻听到怜儿的话,心中顿觉有异,急转过身,只见怜儿身影一坠,竟然弃船投湖。
“怜儿!”天寻飞身跳入湖中,接连几次潜入水下,可除了四周那自由自在游弋的鱼儿,哪里还有怜儿的踪影。天寻呆呆地坐在船头,任由小船在湖心游荡。
“紫鸢,你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
坐忘峰顶,狂奔而至的紫鸢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逼视追赶上来的不平。不平走到紫鸢身前,却无言以对,只能默然。
紫鸢见不平欲言又止,更是气愤,扬手一掌,狠狠掴在不平脸上。不平仍旧不躲不避,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
“谁说要嫁给你了?你不必痴心妄想,我陆紫鸢就是死,也不会嫁你这种伪君子!”
紫鸢在结识不平之前,曾因传闻对不平带有偏见,但经过两年的朝夕相处,她早已深知不平的为人,并在心中对不平倾慕不已。
适才,紫鸢正巧听到师父与不平的对话,得知师父要将自己许配给不平,心中又惊又怕,喜忧参半,可不平只是一味回绝,不禁让紫鸢羞愤交加,因此在不平走出纤云阁后,迎面就是一掌。
不平担心紫鸢伤心难过,一路追上来劝解,可追上紫鸢后,又觉无话可说。
紫鸢见不平仍是无言以对,更加认定不平有意羞辱,气愤之下,一把抽出腰间软剑,直指不平的咽喉,不平仍是面露为难,毫无回应。
紫鸢此时羞恼至极,举剑便刺,不平还是不躲不避,紫鸢的剑马上要刺入咽喉。
紧要关头,纤云娘子飞身而至,轻施拂尘将紫鸢的剑挡开,“紫鸢,你是疯了不成?”
紫鸢见到师父,只觉心中有千般万般的委屈,却一句也不能倾诉。一回头,身后便是坐忘峰顶,牙一咬,心一横,将剑一掷,飞身跃至峰顶。
纤云娘子暗叫不好,急忙追上,却还是晚了一步,紫鸢已从峰顶飘然而落,从远处望去,恰似一团紫色祥云,从天而降。
纤云娘子见爱徒坠崖,肝胆欲裂,刚想向不平发作,突觉身旁人影一晃,原来不平也随后跳下崖去,只剩下石塑木雕一般的纤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