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子青丝》木青时

23、尾声

　　才刚清醒，未曾进食，腹中空无一物，烈酒下肚，不消片刻已然是面色潮红，白炼翔伸出手阻拦住男子端起酒坛的手，“莫要再饮了。”
　　花溪川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知我左手之伤从何而来么？你知满儿如今已高出我些许了么？你知嫣儿眸中早已沉静了么？你知，此次醒来，我已忘记大半了么？”
　　呼吸一窒，男人伸出手，把靠在床头的男子揽入怀中，“溪川昏睡太久了，忘记些许事情是自然，何必拘泥于此。”握住男子的左手，与之十指相扣，细细描绘上面抹了各种药物均不能消退的疤痕……
　　“为什么，会忘记？”
　　“很多事情，忘记也不见得均是可惜，忘记，或许也是解脱。至少在我看来，溪川忘记的均是苦痛之事。”
　　埋首于男人的颈间，“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却忘了你的容颜，你的声音，你的喜怒哀乐……难道这些也是苦痛之事？”
　　“溪川记得，于我才是苦痛之事……”
　　“你说你我之前并未相识……”
　　“我希望未曾相识，便是未曾相识，我也坚信，无人愿告知你你我之前所有种种。”手臂再次收紧，把人牢牢的按在怀里……
　　“呃……”被勒得有些难过，不禁shenyin出声，“放开……”
　　略微松了气力，又抱了一会儿，才把男子放回床上，睁开眼，潋滟的眸子带着醉意，些许即将入睡的慵懒和淡淡的困惑看着自己，“……”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端坐在床边的男人却是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子，在他唇上烙上了一吻……唇上带着浓浓的桂花味道，凉凉软软，探进舌尖，还有擦完牙漱完口的些许味道，干干净净，让人舍不得移开……顶进嘴唇，细细的扫着洁白的牙齿，抵住牙缝，缓缓的撬开，温柔而深情，花溪川身上软软懒懒，大脑有些模糊，被动的承受，启开嘴唇承受着入侵，享受男人的温柔，一直看着他的男人，却突然发现，身下人的眼角，湿了……
　　一直盯着他的男人慢慢瞪大眼睛，停了动作，撤开，伸出指尖，擦掉了男子眼角划出的泪，“溪川……”哽咽的喉间溢出他的名字，却已经是红了眼眶，别过头。
　　男子的手指伸了过来，擦掉流下的液体，“白炼翔，被男人吻的人是我，你哭些什么，你的能力难道是可以探知别人的记忆？看到了我肮脏不堪的过去，所以哀叹自己吻了一个表面亮丽实则破败不堪的人？而且是个男人？”男子笑着，似是不知自己落了泪，甚至以自嘲的方式出言安慰。
　　白炼翔勾起唇角，“溪川为何落泪？”
　　花溪川抬起手抹了把自己的脸，“我竟也哭了？不知为何呢……”话音落了，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歪过头，缓缓入睡了。
　　知道男子入睡时不愿穿衣，幸好从温泉中出来之时未曾穿衣，只是披了件外袍，小心翼翼的撤出来，为他盖上了被子，心中百感交集……
　　终是缓缓伸出手，抵住了男子的额头，溪川，你说对了，我的能力，就是可以探知别人的过去……现在，加上通过幻心得来的前世记忆……希望可以知道你的所有……
　　眸中蓝光吞吐，眼前出现一幅画面。
　　小小的男孩儿牵着更小的女孩儿，走在廊中，后面跟着一个梳着长长马尾笑脸盈盈的女人，男孩儿的眼睛黑亮，连同左眼下的那颗泪痣一同镶嵌在白皙的小脸上，格外醒目。把两个孩子领进了门，屋内，均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莫不过十三四岁，“这是新来的孩子，这是哥哥花溪川，这是妹妹花溪嫣。”
　　下一幕，两个仍旧牵着手的孩子被带到了昏暗的地下室，空气浑浊，白炼翔自己，甚至都能够闻到那里面潮湿的，腐烂的，血腥的味道，微微皱起眉……男孩儿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被大人拖走的一个小小的身子，抬起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那个长长马尾的女人，女人仍旧笑着，“溪川，这就是不听话的孩子的下场，你一定要听话，才不会被拖走喂狗。”
　　只有上午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在孤儿院的教室里，而下午和晚上，则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学习如何能够更灵巧的使用刀刃，如何露出最无辜的表情，如何把利刃刺进人的体内……
　　孩子而已，辨不清何为良善何为罪恶，只知道自己做的好了，才会得到奖励，才能有玩具，才能有糖吃，做不好，便会挨打挨骂……
　　转眼，男孩儿已经十来岁，仍旧牵着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女孩儿，然后目光却不再纯净……渐渐的，身后跟着的人已经变成了三个……
　　十三岁的少年骨骼纤细，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白皙滑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经不再纯洁，那些身高体壮的男人们，终于再也忍不住，把少年拖入某个小小的斗室，伸出手去撕扯他的衣服，被堵住了嘴，叫不出声，恐惧溢满了眼眸，泪水疯狂的留下，无力的挣扎，白皙的肌肤不再只有受罚留下的红肿，而是布满了指印，红痕，被roulin，最终被贯穿，高高的昂起了脖子，那痛撕心裂肺……
　　Yuwang发泄完，男人们把少年扔到了外面，小女孩儿趴在他的身上痛哭……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很快，男孩儿学会了如何能让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学会了自己打开身体，学会了取悦，把伤害降低，能够跟得上第二天的高负荷训练……
　　终于明白，为什么说自己肮脏……为什么他前世的体内会有那么多硬伤……
　　可以外出执行任务了，女人眼角已经浮现了皱纹，对着他仍旧笑容满面，溪川你已经满了十五岁，可以外出执行任务了，看照片，这是一个政界的外交官，喜欢少年的身子，你的目的就是接近他杀了他，为了让两国产生矛盾……杀人么，少年口中呢喃出几个音节，抬起眼皮，眸中闪烁着疯狂的色彩，手腕翻转，一直藏于袖中的利刃滑出，转瞬割破了女人的咽喉，直到倒下的时候，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终于可以自由了么？逃走么？不，一个人的自由叫什么，要所有人都自由才好……处理完尸体，反折会昏暗的地下室，手起刀落，已经杀死了首当其冲的一个，侵犯自己的男人，自己眼中的疯狂倒映在别人的眸子中，更添了快感，毁掉了我的所有的地方，把我教育成了一个变态的地方，让我痛彻心扉的地方，接下来，不再是你们说了算了，而是我，我说算！要反抗我么？反抗我我就会杀了你……嫣儿你在做什么，嫣儿，杀了他们，全部，杀了他们，你为什么摇头，这么训练我们的目的，不就是杀人么？为什么不动手。杀谁不是杀，杀死这些亲手教会自己如何用刀如何用枪的人，不是更有快感么？从靴子中抽出装上了消音器的枪，不用瞄准，对自己带着任何杀意的人，都得死。
　　为什么看着我的目光都是这么恐惧的？别这么看着我……“噗”左肩膀中了枪，没关系，这点儿疼算什么，伸出手，一把捏住对方的咽喉，用力，“咔嚓”，这个声音多动听啊！别发呆了宝贝儿们，明天的太阳在等着我们啊，想自由么？想出去么？还想每天都活在担心自己死掉的日子中么？杀了他们吧……杀了他们，我们就自由了……杀了他们……
　　伤痕不断的增加，昏暗的地下室新添上无数的血液，左眼泪痣下不知被谁划开了，无所谓，后背受了刀伤，无所谓，越杀眼珠越红，多年被教育出的嗜血，终于在今天爆发了出来……
　　多年经营的组织，一夕毁于一旦……
　　当男子浑身浴血，倒在地上，笑容却是灿烂的。
　　外面的世界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没有经济来源，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根本脱离不了这个世界，那就沉溺于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据点，却是更加猖狂与无谓，在他的眼中，人命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杀人，贩毒，□□……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终是被人注意到了……终是，甜蜜的噩梦开始……石翔……
　　由打手开始，慢慢成为他的保镖……目睹了口中说着流畅外语的男人一脸正经目光却是打量对方西装下高大的身躯，赞赏而觊觎……男子的长相虽不如现今这等面容般姣好，却也是相当俊美，与无数交易的对象滚到床上……
　　白炼翔眸中蓝光更盛，自己的记忆与之相结合……
　　最终却站在自己面前，捧着自己的脸，问，为什么永远是这副表情？终是把自己带上了床，沦陷的却是两颗心……守在他身边之时，便已经沦陷……那人的一颦一笑，均已刻进了脑海……
　　或是初次见他，他浅亚麻的发丝在阳光下那么耀眼，白皙的肌肤上潋滟的眼眸与泪痣那么醒目，小巧的耳朵中塞着白色的耳机，黑色长款的呢子大衣把身材衬得那么修长挺拔，红色的围巾挂在脖子上，是身上唯一的亮点，黑色的裤子使双腿更加削瘦，厚重的马丁靴一脚一脚的踩在自己心头……透过模糊的玻璃窗看着他，耳边响起上级的声音，那人就是溪组织的头目花溪川，是个疯子。疯子？怎么是疯子呢？下一秒似乎是坐实上级的话，那人猛地转身，双臂打开，大声唱起了歌，随着音乐扭动起身子……就已，沦陷。
　　当初，的确深深觉得那人就是疯子，那么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如今看来，那些经历，那小小的斗室，昏暗的地下室……才造就了今天，疾世如仇的疯子。
　　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受了多大的伤，都能够笑一笑不以为意，世间最不值得珍惜的似乎就是自己……而身边的人受了一点儿伤，便会抄家灭门……你似乎是忘记了，在你这样关心身边人之时，他们也是这样深深在乎这你的……所以你的亲妹嫣儿，才会见你受伤后，以泪洗面，满目忧伤……你不懂。
　　最初只是想剥开自己脸上毫无表情的面具，最后却发现想让自己露出笑容，为你而绽放的笑容，倾尽所有……
　　从未怀疑过自己，被抓了一次又一次，货物一次又一次被拦截，却并未从你脸上有过一丝难过，你根本就不在乎，你不过是想从这世间寻找到自己存在的方式，你不甘，却无可奈何。你随心所欲，却根本就是笼中之鸟。
　　最终，因为情报出错，失去了玉生之时，你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的重要。却没想到是自己最信任的枕边人的出卖，你决定要报复了……你送走了满儿嫣儿，唯独留下了自己，听到车声，留给了我背影，跑上了楼顶……以那等方式，终结了生命……
　　而，现在，你还是那样选择。
　　你不受父皇喜爱，却不见悲伤，你要了天赋极差的侍卫，你保了受尽凌虐的宫女，你救了瘦小单纯的太监……你要保他们一世平安喜乐，只为补偿你前世所欠下的债。可是你仍旧错了，你忘记了他们如你在乎他们般在乎你，你伤害你自己，亦是伤害他们，与我……
　　溪川，我再也不想给你机会，让你伤害你自己。
　　日月交替，白炼翔在白国与深山之中来来回回，他若在花妖族，信鸽便也是每日必来的。
　　他从未问过白炼翔从何而来，何时离去，花妖族的人从不限制他的自由，说是直接无视反而更贴切……
　　离开从不曾打招呼，来了，便是早早守在床边，等着他醒来……
　　再次回来的时候，带过来了两个粉嫩嫩的孩子，模样一样，那眉眼像极了站在他们身后的男人，一个男童，一个女孩儿。
　　花溪川先是一惊，而后张开了手臂，两个孩子跑到他跟前，伸出小爪子便摸了过来，男子笑着，“你的孩子？你竟都有孩子了？妻子呢？”
　　白炼翔眸中的笑意渐渐消退，“溪川还不知，我心中的人是你么？”
　　男子笑了，“那并不影响你有家室。”
　　“我的家室只想有你。”男人默默的说着，“思溪，念川，叫爹爹。”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甜甜的对着眼前漂亮的不似真人的男子张口，“爹爹。”
　　若是说，花溪川两辈子都从没有想过的事情，就是自己有了孩子。想都没有想过，能有两个这样粉嫩嫩的孩子，张口叫自己爹爹……期待都不曾，那是妄想。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无法与女人亲近，生下一男半女更是不可能了……从没想过，会有孩子……
　　白炼翔看着他逗着两个孩子笑的开怀，心中惆怅万分。从不曾问过自己，似乎是打定主意自己不会离开，亦或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去留。若是我再也不会守在你床边等着你醒来，是不是，你也不会难过……只能把他们两个带过来，讨你一丝欢心……我告诉你我的所有，你能不能接受我，再次。
　　花溪川抱起两个孩子，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便没有再迈开脚步了，白炼翔慢慢睁大了眼睛，溢满了不可置信，随即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