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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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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对逛街的热情千古不衰。
鬼市之中各种稀奇玩意令人目不暇接,初涉此地的云牙兴致勃勃,拉着碧桃爬坡越坎,乐此不疲。一人一妖在城中兜兜转转,转眼已是日暮时分,城内商户百姓以长长青竹竿挑亮檐下八角宫灯,照亮石阶。
倘若白日里渝州城是蒙着面纱的清冷白衣女子,拒人千里,那夜里的她便是热情的舞姬,染了蔻丹,换上华服,扭动腰肢,勾引城中骚客浪人。
两江之水也没了隔阂,暗通款曲,融为一体,映出一座不夜城。
青楼酒肆间人头攒动。乐者身侧倾洒了一滩酒渍,半醉半醒拨弄琴弦,歌女唱腔婉转,带了几分江南女子的软糯。
云牙点下满满一桌菜肴,霸了江畔的雅座,美食美景美人,好不快活。
碧桃捏一把瘪下去的钱袋,陪吃陪逛陪玩,最后还得付账,甚是心酸。
权当行善积德,默默告诉自己。
酒足饭饱,碧桃欲行,又被牛皮糖缠上,“桃桃你要去哪里玩,带上我嘛。”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吧。”闭关数月,机智不少的碧桃贴了一纸黄符,将猫妖定在原地,潇洒离去。
行至江畔,想想那猫妖身无分文,索性好人做到底,又往酒楼中折去。
云牙翘了二郎腿,大剌剌坐在椅子上,身后一人正谄媚地给她捶肩,“废话少说,快将银票给我。”
捶肩之人正是白日里那牛妖,哭丧着脸,“姑奶奶,当初不是说好三七分吗?给小的留点余钱呗。”
“统统交出来,没得商量!”一把揪过牛耳朵。
“哎唷~哎唷~”牛妖面容扭曲,“姑奶奶饶命啊,这就交这就交。”
牛妖揉着耳朵,依依不舍掏出怀中一沓银票,捏得紧紧的,心中苦涩难言。当初见这猫妖孤身一人,又道行不高,起了歹心,想将她捉去卖人,没想到却是请来尊大神,将他暴打一顿,占了他的房子,吃他的用他的数月,直到他山穷水尽,才出了个主意与自己合谋骗钱。
云牙与牛妖一人抓着银票一端对峙着,龇牙咧嘴。
牛妖眼角瞥向门口,忽的脸色一变,“那人来抓你炼药了。”
“啥?”云牙转头,看到面色阴沉的碧桃,当下僵住爪子。牛妖见势不妙,当机立断,抱着碧桃大腿跪地求饶。
碧桃踹开牛妖,一言不发的走了。
“我再也不管闲事了。”碧桃气鼓鼓地去找东君,东君失笑,拍拍她的脑袋。
这孩子从小在幽司长大,幽司中尽是些肆意妄为之人,故她也无甚善恶观念,前些日子出去一趟,倒是长进不少,学了几分人情世故,也不知是好是坏。
天还未亮透,碧桃早早地换上黑衣,斗笠遮面,娇滴滴一个深闺少女转眼又成了冷面无情的江湖人。
搭船渡江,古老头一路细细叮嘱,多有不舍。
至码头作别,牵过先前订下的驿马,离开鬼城。
出了渝州城往东两里,有一山丘,名为飞仙渡。
沿着木质栈道盘旋而上,数十个宽阔平台高低错落其间,这些平台上各停有上百只大雕,大雕颈上皆挂有一卷红绸,上书“出入平安”。
常人但凡出川入蜀,皆要从这飞仙渡租赁大雕,五两一只,绝不二价。
飞仙渡老板的祖上是南溟人,名唤伍城,此人于百年之前入蜀。当时蜀地之人与外联络甚少,伍城起初也只是捉了一只大雕,以蛊御之,每日能载两三人。后来出入之人见长,便又雇了几名帮手,规模渐渐做大,号称伍氏雕行。
当时还没有飞仙渡一说,在城中即可乘雕,但大鸟从天上飞过,总有些把持不住的时候,留下几坨黄白之物,砸中运气不佳的行人。
后经城中百姓抗议,城主便责令大雕不可入城,伍氏只得搬往城外。
及至现任家主伍仁,伍氏已有大雕上千只,每日可载几千人出入,更是修筑了飞仙渡作为伍氏大本营。
碧桃拿了木牌,来到一处平台,平台入口是个木质牌坊,上书荆楚二字。
头戴怪异鸟羽的侍童引了碧桃往里走去,至一栅栏,栅栏之后有一人一鸟,门上挂一木牌,写着“叁拾肆”。
侍童打开栅栏门,鸟上之人接过碧桃的木牌,驱着大雕走出来。大雕背上是一个四面围起,顶上有盖的小轿子。
乘雕行半日,越崇山峻岭,来到一处广袤平原,便是荆楚了。
碧桃此次来荆楚的任务是要除去一名叛逃的幽司冥使。
幽司之主被称为阎王,其下有五方鬼帝,五方鬼帝下又有判官,冥使若干。判官传令,冥使办事。往下还有一级名唤鬼差,这些人大都不会法术,在幽司之中供人差遣奴役。
五方鬼帝分别掌管人妖鬼各族还有修道者和南溟人之事,互不干预。
东君戚怀光便是负责凡人一务的。
碧桃这次要除去之人叫做韩子安,原是戚怀光手下的冥使,盗了幽司中一件秘宝,潜逃在外,据判官的情报,现下他正藏匿在襄阳城中。
襄阳是荆楚的大城,南北行商,但凡是走陆路的,多半要途经此地。
碧桃坐在一间酒肆角落,她已经在襄阳城中打探了三日,但丝毫没有发现韩子安的踪迹,不禁怀疑判官的情报有误。摸摸腰间短剑,已经数月不曾饮血的短剑微颤,若是再找不着韩子安,便只能杀个把路人祭剑了。
时已入冬,三三两两的民夫早早收了工,相约于酒肆中,温上一壶烈酒,谈谈城中琐事,暂忘一日劳顿。
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夹了颗炸花生米送入口中,嘎嘣一声,感慨道,“你们可去了昨日陈员外家的流水宴,那卤猪耳又滑又香,可比这破花生米有滋味多了。”
裹着脏兮兮灰布棉袄的年轻汉子嘁一声。“他家那喜事立马变丧事了。”
“怎么说?”
年轻汉子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还不知道啊,他儿子昨夜死在了洞房之中,那新婚媳妇也不知所踪。”
“那陈士元整日欺男霸女,精神头比老子都足,怎么突然死了?”
一口干掉热腾腾的黄汤,那汉子摇摇头,“我哪知道啊,听说是被人吸干精血而亡,都说那媳妇是妖精呢。”
角落的碧桃起身出门,听那人讲来,这死状像是幽司之人所为,前去查探一番,或许能有几分韩子安的踪迹。
街巷间寒风呼啸,吹得人站立不稳,身后还传来渐弱的说话声,“我见过那小媳妇,文文弱弱一个,不至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