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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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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ose to you.》
就像是一首优美的长诗,人们在人海中互相擦肩而过,谁也记不得彼此的容颜。多少人在很久以后喜欢用一种回忆的口气诉说无法再见的遗憾,又有几分真实,又有几分讽刺。谁也无法看清在这个世界笼罩下的真实,甚至,根本就没有真实。
谁又固执而迷茫的在寻找这个世界的真实,所谓的人生意义。有谁感觉的到所谓的心的力量。因为有心,所以会懂得心痛的感觉。因为有心,明明知道事实却还是做一些无意义的事。因为有心,所以无法真正面对残酷的现实。最终一拨一拨的人海化作泡沫,一个孩子哭泣着望着海潮,海浪里再也容不下愿望的帆船和挤满纯真话语的漂流瓶。一切被潮水吞没。
[一]
世界是寂寞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独立的存在,世界依旧是孤独的。
谁也不知道那海潮最终会通往何处,也不知道被冲刷走的事物会不会踏上归途。
其实也不必说的那么繁复。
柴羽澜一如既往的站在车棚外看着操场上的人群,他们欢笑着,诉说着,总感觉离自己好远好远。一切似乎都处在迷局之中。燥热的空气诉说着夏日的哀怨,又像是给她的惩罚,让她十分难受。
夕阳快要落下,透过天空还看得见它的小半边脸。它十分不情愿的挂在空中,履行着一天中自己最后的职责。
柴羽澜有些不耐的跺了跺脚,刚才在自己脚踝上爬行的黑色小点被她一跺脚抖进了草丛中。
从车棚的右边拐角处望去,有一条窄窄的小巷,不远就可以看见阴暗的围墙堵在了那里。
似乎就像是想要探求什么一样,柴羽澜把自己靠在墙上的背挺直,然后走进了那条有些灰暗的巷子。
那灰色的墙上还看得出以前刷墙时的痕迹,只不过已经凝固。视线下移,看见的是一行笔字,「讨厌蔺青爻」,那笔画,狠狠地一笔一画的写上去的。蔺青爻的爻就像是两个生硬的大叉,被人狠狠铭刻在这里。
柴羽澜微笑着用手抚摸着那排字,下手却是狠的,指腹上的皮肤却是狠狠按在墙上,想要把那些痕迹抹掉。
墙壁上还有经过下午暴晒所残留下来的余温,很温暖。
除了我,你有什么资格骂她呢?你是真正的了解她吗?
收起先前的微笑,柴羽澜一脸厌恶的瞪着蔺青爻三个字,最不想提起的三个字,却是句句不离口的三个字。
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走,柴羽澜已经看见蔺青爻那张白净的脸。带着怯怯的眼神到处寻找着她的身影。
于是柴羽澜在她能够看到的方向冲她使劲的招了招手。却没有叫她的名字。
然后看见蔺青爻有些顾忌但还是一阵小跑过来,一路上用手狠狠地按住白色短裙的裙角,生怕会荡起来。
“哟,今天的表演怎么样?”柴羽澜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看着蔺青爻的头顶,因为她比蔺青爻高了半个头,那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金黄色的发丝。
“不是很满意。”
“这样啊。”
柴羽澜带着浅浅的微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回家吧。”蔺青爻把柴羽澜的书包塞进自行车前面的篮筐里,然后坐上了后座。
微微叹息一声,柴羽澜坐上前座,稍稍用力,自行车就稳稳的前行起来。
柴羽澜不再看身后那个人的脸,蔺青爻长得好看,学习也不错。不是因为这些,就是没来由的……讨厌你。
甚至讨厌你的字迹,工整的让人嫉妒。
也讨厌这样没来由讨厌你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讨厌你。
有些恶毒的念头一旦在心里发了芽,就很难在一瞬间或者很短的时间内斩草除根。
柴羽澜从来没有叫过蔺青爻的名字,从来没有提过这三个字。自从五年前她来到自己的家。她是被作为养女来到自己家里的。柴羽澜不想了解她之前的生活状况和环境,更加不屑知道。因为蔺青爻一直是干净的,骄傲的,优秀的。尽管从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柴羽澜感到一种名为天赋的东西萦绕在她身边。
单纯的说起柴羽澜,别人只会沉思一会儿,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道:“是2班那个长跑很厉害的女孩子吧?”
尽管柴羽澜认为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她总觉得自己除了一身蛮力再也没什么用处了。
一点点的突出不能比得上她千百倍的光彩。柴羽澜总是默默的看着蔺青爻有些单薄的背影。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据说,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柴羽澜却从来没有说过,我们是最好的姐妹。蔺青爻同样没有说过。
一切都像是被掩盖在绯红之下的事实。
蔺青爻,柴羽澜。
两个名字在梦境中反反复复叠加在一起,然后分解。
表面上是那么的平静,内心却等待着一切被瓦解掉的那一天出现。
把一切都分解掉吧。
[二]
正是因为是这种复杂的关系,柴羽澜才从来没有叫过蔺青爻的名字。虽然她知道她的名字念出来一定是语调软软的,带着宠溺的意味。
但是柴羽澜不想。
因为蔺青爻似乎更喜欢化语言为行动,不知道这是否与她之前在孤儿院呆的时间交较长养成的习惯。
她们之间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回家吧”“走了”。
似乎她们的联系也仅仅只有这些而已,初次之外,完全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是不可否认的,柴羽澜能够感受到,蔺青爻总是对她很好。会早早的帮她在食堂点她喜欢的菜,也会帮她讲解数学的难题。柴羽澜也会羞愧,自己到底为蔺青爻做到了些什么呢?无非是上学放学骑车接送她。
用两个人共同买的自行车,淡蓝色漆的自行车,载了她两年的自行车。
那些嫉妒是没来由的,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却越是扎根得越深。
除此之外,就是在每周末早上陪蔺青爻去跑步。两个跑步的时候很安静,什么话也不说,带着淡淡的疏离。不知不觉蔺青爻的速度就有些跟不上了。柴羽澜就在她们固定终点的商店里给她买一杯柠檬汁。
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柴羽澜也会忽然觉得,蔺青爻也是很可爱的一个人。
只不过无论再怎么优秀,温柔。自己还是无法全心全意的去喜欢她,就是这样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柴羽澜喜欢揉蔺青爻的头,喜欢她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发丝,那不是宠爱的动作。那不是属于好朋友之间的动作,也不是属于好姐妹的动作。
只是单纯的,柴羽澜,对蔺青爻的动作。
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是在无形之中潜入生活的习惯。一旦养成习惯,就会忍不住重复这个动作。
据说,她们一直很亲近,无话不说。
事实上,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两个人在家里只会说“走了”。
也没有人知道柴羽澜是蔺青爻的姐姐,他们只是以为两个好友家住在同一个方向。
从来没有任何人去猜疑,柴羽澜和蔺青爻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为表面的假象是永远不会被怀疑的。那让人在恍惚你会觉得是真实的错觉。
再怎么如同在人身上重复了千万次的动作,想法,眼神,心情,到最后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又能如何呢?
每次回家的路上都是蔺青爻轻轻地靠在柴羽澜的背上,却没有任何人想要提起什么话题。一路无言。
也是每一次,看似无终止的沉默被柴羽澜刹车所发出的有些尖锐声音打断。
“你先上去吧,我停完车上来。”边说着边把书包从篮筐里拿出来,递给她。
“……嗯。”
柴羽澜停完车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见蔺青爻单薄的背影,她双手环抱着柴羽澜有些沉重的书包,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纸片。让人忍不住心疼。
无论怎么样的嫉妒,无用的嫉妒,多余的嫉妒,不由自主的嫉妒。柴羽澜还是不想让蔺青爻受任何委屈,伤害。正是因为这样,她不想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久,如果太久的话,就会忍不住……忍不住关心她。她那样令人操心的人,蔺青爻如果没了柴羽澜,恐怕又会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起码一天的话不会超过十句。蔺青爻是这样的一个人。
柴羽澜明明知道嫉妒是可怕的,却还是忍不住抛下那份嫉妒去关心蔺青爻。
就是这样一份复杂的……难懂的心。柴羽澜如此这般形容自己。
蔺青爻这样的女孩,就像是时空缝隙中的碎片,可有可无。如果消失,会觉得生活缺少了什么,但是生活仍可以继续。
那么依照现状来说,蔺青爻的存在,会让柴羽澜嫉妒。
带着孩子气的嫉妒。
柴羽澜无时无刻会觉得头疼。
原来,一旦开始嫉妒一个人,就很难戒掉了,就像是吸毒一般。
“不是说了上楼去的吗?书包那么重。”
柴羽澜发现今天她们的对话异常的多,不知不觉间她竟用了责备的语气,关心的语气。又开始关心她了,有的时候连自己都察觉不了。
她比蔺青爻高半个头,微微垂眸,就看见蔺青爻眼中瞬间即逝的错愕。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抿抿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又是一片沉默。
“没什么。”
柴羽澜走在蔺青爻前面,走到二楼的时候她才听清蔺青爻的轻声回答,就像是若有若无的叹息。又好像是一瞬间出现的幻听。
她淡淡的扫了蔺青爻一眼,她确实看见她开口了。
一瞬间所感受到的那种真实的情感是什么?为什么一瞬间感觉蔺青爻的心门为她稍稍敞开呢?
但是蔺青爻是那样高傲而又冷漠的人啊,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袒露出自己的情感的人,不是蔺青爻。而是柴羽澜她自己吧。
别胡思乱想了啊。蔺青爻啊蔺青爻,她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心里却是如同乱麻一般反复纠缠着。
柴羽澜一直认为自己嫉妒得理直气壮。如今她竟然感觉到了羞耻。
自己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因为有心,所以懂得嫉妒。因为有心,所以懂得把自己和世界上的其他个体所比较。因为有心,所以常陷于无聊的矛盾之中。因为有心,所以会陷入痛苦与挣扎。
如果没有了心,柴羽澜估计连嫉妒蔺青爻的这个事实都会感受不到了吧。如果因为有了心,她会懂得嫉妒,那么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她不想嫉妒蔺青爻。
更不想恨蔺青爻。
如果可以,她想对着别人,骄傲地说“这是蔺青爻,我的好朋友哦,才华美貌难得的兼具哟”
如果可以,她想骄傲的说,“这是我妹妹,蔺青爻,我最最珍惜的人”
但是张张嘴,这些话连心里都说不出。
因为有心,所以难以接受。
[三]
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某种如影随形的关系。
当阳光变成尘埃,从指缝间流过,一瞬间像是隔了千年之久。人有时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柴羽澜却是觉得每天都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一样,每一秒,每一个神情都可以看得出来。
也许对于柴羽澜来说,蔺青爻就是标准的“能吃苦的孩子”。
怎么定义呢?一切都能够自理,蔺青爻。床铺干干净净,从来不会从床角翻出很久以前换过的旧袜子,蔺青爻。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不焦躁,不炫耀.
在柴羽澜的潜意识里面,蔺青爻就已经与那个短语挂上了钩。
所以蔺青爻永远是家里的阳光,不耀眼,却足够明亮。而柴羽澜就像是雪白墙上的一道阴影。
明明可以说,她的到来使自己的一半所有物都归属于了蔺青爻。买什么东西一定要给蔺青爻带一份。包括蔺青爻不喜欢的,漫画书,无用的沙漏,幼稚的许愿瓶,带着幻想的折星星的玻璃瓶。就算蔺青爻不喜欢,柴羽澜也是被半强制性的灌输了这样一个意识,自己的所有,蔺青爻也要有一份完全相同的。
零花钱要减少四分之一,再分出一份作为蔺青爻的零花钱。
虽然是这样,柴羽澜却几乎没有怎么看见她花钱。就算这样,这种状况也一直持续了五年。
蔺青爻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柴羽澜觉得,这一生,就算她想破脑子也想不出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蔺青爻的存在似乎已经成了柴羽澜生命中的一部分呢。
对于蔺青爻,她是如何融入这个家庭的,柴羽澜已经记不清楚了。
据孤儿院的人说,她很早就被孤儿院收养了,似乎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带着她来到附近的商店,过了些许时间,那个女人似乎就因为急事让蔺青爻在这里等她。然后直到所有的人流散尽,蔺青爻还站在那里。没有哭闹,没有恐慌,没有迷茫的眼神。
她静静地看着夜晚的繁华接近尾声,眼神十分静。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所有的所有都是原本就属于蔺青爻的。或许是哪家的大小姐,一切都说不准。
那样陈旧的往事在指尖就像是零星的碎片,把手指的皮肤划得满手鲜血,结痂,最终完全在永不愈合的伤疤中铭刻。
无法忘记。
但,就是因为这样,柴羽澜才不会丧失自己的理智。因为上天已经亏欠过蔺青爻了。所以现在的弥补就算远远不够,也算是一种安慰了。柴羽澜和蔺青爻不一样,她无法感受那种和家人分开的心情。
所以柴羽澜面对蔺青爻的时候,往往是以一种类似于父母的口气,担心她有没有怎么样。最后唠叨的自己都受不了了。
这就是柴羽澜欠蔺青爻的吧。
时间流逝,一个依旧是阳光,一个依旧是窥伺阳光的阴影。
回到那片有着谩骂蔺青爻的墙边,柴羽澜看见墙上的“讨厌蔺青爻”的字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柴羽澜忽然满足了。很好,那些痕迹消失了。心里也不会莫名其妙的难受了。
她捻了捻手中的细尘,然后用脚刨了刨墙角的杂草,紧接着轻而易举的看见了被人随意扔在角落里的粉笔头。
从地上捡起来一截被折断过的朱红色粉笔头,柴羽澜看着墙,抿了抿嘴唇。
在原来那句“讨厌蔺青爻”的字迹上用力的写下了一个愚蠢又是她真实想法的句子。
“蔺青爻,我想成为你。”
是的,我想成为你。
如果这句话说出来,柴羽澜的声音必定会带着颤颤的哭腔。那是多么悲切的事实,希望被注视着,希望被肯定着,希望被期待着,希望被赞美着。希望……变成和蔺青爻一样的存在。
就算……
就算柴羽澜再也成不了她的所谓的好友。
心中一瞬间冒出了无限的恶意,如同黑色的雾气腾空而起,在狭窄的空间里碰撞,融合,散开。
这恶意却不知道是针对谁的。
这样的秘密,也只有在一个无记名的小空间里真实的发泄,吐露出来。没有人知道你是谁。这是一个充满心事的墙角,一个写满话语的墙角。
总而言之,柴羽澜不知道这个角落有多少人曾驻足过。
又写下什么样的句子。
那句“蔺青爻,我想成为你。”显得不搭调也不显眼。
就算那么多的巧合她们都遇到过,柴羽澜唯一希望的就是不想让蔺青爻看见这句话,最好,最好永远都不知道。
然后自嘲的笑笑,柴羽澜用剩下的粉笔头把那句话狠狠地涂掉。
柴羽澜,你到底在做什么傻事啊。
明明不想被她知道,那么就隐藏在心里就好了啊,这些话。这些傻话。
柴羽澜知道蔺青爻不会笑话她,只会静静地看着她,想要等她先说话。
柴羽澜不喜欢,不喜欢她深邃的眼,似乎看透了太多太多。整个人都似乎被完完全全暴露在她面前。
所以柴羽澜恳求蔺青爻的是让她自由自在的哭和笑,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有的时候,优柔寡断会让人焦躁不安。直白才是最干脆,最快捷的。偏偏柴羽澜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急的人。
两个偏偏就在生命的直线上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