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东大人》素衣音尘

16、风起

　　“新年快乐！”

　　大年初二，李言和商祥都上门来看任磊，零零落落的还有其他一些朋友，似乎知道负责收拾和招待客人的阮小贝明天要上班，都约好了今天分批过来，七八个大男人聚在一块，空荡安静的家里一下子变得吵闹起来。

　　一开始，阮小贝特别忙，要给他们准备拖鞋、倒水、切水果、盛吃的……如此等等。可是后来，她发现不用自己忙，这些访客们对这屋子熟门熟路。就拿李言来举例，杯子里没有热水了，他自己会去添，想吃什么，自己去厨房和冰箱找，完全不把自己当做外人。
　　“你不用招呼他们，”任磊端着杯子坐在沙发正中央，老僧入定的样子，淡淡地说，“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此话一出，几个朋友大呼任磊没良心，朝他扑过去，不过又碍着他眼睛不好，不敢真的动手。于是任磊那副“敌动我不动”的淡定模样，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仙气。

　　既然不需要她帮忙，那阮小贝想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原因很简单，除了李言和商祥之外，她不认识的其他几个任磊的朋友，看她的目光有些古怪和暧昧，让她感到很不自在。而眼睛不方便的任磊对此却是一无所察。

　　不过这种怪异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些人不是特地来拜个年、看看任磊而已，他们有事情要商量，所以不多一会就聚集到任磊的书房，关起房门讨论，很神秘的样子。阮小贝试着敲了一次门，想问要不要送吃的和水，结果商祥笑眯眯地接过她手里的果盘，然后委婉地将她拦在门外。

　　阮小贝很识趣地不再过去。

　　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大事情呢，阮小贝略有些好奇地想。
　　可是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隐隐约约的，阮小贝觉得任磊和他的朋友们在谋划什么大事件，从任磊告诉她之后几天不需要做饭、他最近不在家吃的时候，这种直觉变得更确切。那个时候，她还并不知道恒光集团的股票正在一点点缓慢下跌。

　　节后上班。有一次，已经晚上八点，她下班回家的时候，抬头在很多层房子里找到自己家，发现还黑着灯，没有人。她微微发怔的时候，而一辆凯迪拉克刚好平稳地停在她身后，是商祥。他下车去给后座的人开门，西装笔挺的任磊从后面不疾不徐地下来，仿佛刚刚参加完什么重要活动，一身打扮体面又优雅，没人能看出来他是个瞎子。

　　他下车的刹那，无形中流露出的不怒自威的天然领袖气质，令阮小贝站在那里看得有点呆。

　　任磊微微偏了偏脑袋，好像在往她的方向看，又好像没有，他的眼神并无焦距，只是疑惑了一下：“阮小贝？”

　　很奇怪，明明她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他却似乎察觉她就在旁边。

　　仅仅是他的直觉吗？阮小贝觉得奇怪。

　　不过她没有更往深处去思考太多，因为最近她实在太忙，台里的大牌主持张晶生孩子休产假去了，蒋老师团队的两个节目本来都是张晶担主纲，收听率一直很不错，现在变成阮小贝和其他两个新人主持轮换来做，三个人都很紧张，万一砸了张姐和整个团队经营到现在的节目口碑，或者出什么收听事故，后果真是无法想象。

　　越做得久，越知道传媒这碗饭不好吃。

　　不过阮小贝还是很开心，因为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还有什么比坐在话筒后与听众聊天更令人开心的事情呢？

　　阮小贝挺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任磊的，只是最近她很忙，任磊也很忙。说来没有人信，同住一个屋檐下，最近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没有见过面，连换药的工作都交给李言等几个朋友接手，因为有时候任磊整晚都不会回来。

　　今天很难得，两个人能在家门口同时遇到。

　　“既然小贝在这等着你呢，我就不跟上去做电灯泡了哈。”商祥笑眯眯地调侃，挥挥手，上车一溜烟跑远了。

　　任磊轻哼一声，转头问阮小贝：“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转头的动作非常自然，以至于阮小贝没有察觉到他和往常的表现有些不太一样，更不清楚他现在已经模模糊糊能够看到人影。
　　她上前，习惯性地挽住任磊的胳膊，引领着他往电梯走，一边回答他：“我当然是下班回家啊！正巧在门口碰见你而已，不然你以为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吗？”别自作多情，她转头朝任磊做了个鬼脸。

　　任磊依稀看见她在做小动作，不过没有戳穿，只是淡淡地说：“我明天不出门。”

　　“啊？你不出门啊？”阮小贝的口气是十分的失望：“真是的……倒霉，难得休息一天，居然还要给你做饭……”

　　任磊的眉毛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缓缓转过头来：“阮小贝，给房东做饭，你特别不乐意不开心是不是？”

　　“呃……不是。”阮小贝稍稍一卡壳，然后果断摇头，并且异常真诚地建议：“房东大人，要不然，我们明天出去吃吧？”

　　“出去吃？”任磊不可置否：“你请客？”

　　阮小贝猛地直点头，兴高采烈：“对啊对啊，我请客，我发工资和奖金了！初三那天上班还拿了红包呢！”话匣子一打开，她开始滔滔不绝：“任磊，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现在顶张姐的班做电台主持呢，是主持，真的是主持哦！蒋老师还夸我应变灵活，考虑要不要多给我排几次班呢！我现在正在做的这个节目主要是服务司机的，内容以……”

　　阮小贝说得很高兴，好像可以滔滔不绝一直这么讲下去，任磊听着，完全插不上话。

　　“对了！明天城南街有元宵灯会！”阮小贝突然记起明天是正月十五，一拍掌，兴奋不已：“不如晚上去看灯……”最后那个“会”字的音节卡在阮小贝的喉咙里，无论如何吐不出来。
　　她的情绪太高昂，一时忘了任磊的眼睛是看不见的，无论是造型多么漂亮、颜色多么亮丽的灯，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好啊。”

　　正当阮小贝为此懊恼的时候，任磊却点了点头，欣然同意：“那就去吧。”

　　“真的吗？”阮小贝的声音听上去不敢置信：“可是对你来说……”

　　“去听听热闹也好。”任磊如此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那样快地告诉阮小贝，他的眼前已经有一些模糊的光影，虽然元宵灯会对他而言也只是那些模糊的光影，而且他从来不喜欢逛灯会，人多，吵闹，到处都是花里胡哨的灯笼，他觉得那都是小孩子和老年人的爱好。当年和肖紫妍拍拖的时候，他宁愿将灯会上的花灯都买回来挂在她家院子里，也不乐意陪她去逛。

　　不过当阮小贝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时，他忽然就有一种冲动，觉得其实陪她去，也没什么不好。明明以前她这么啰嗦的时候，他会很烦躁，可是现在，居然感到很舒服，不需要动脑子筹谋什么，不需要勾心斗角，只需要听她说话就好。

　　所以他真的想陪她去逛逛。

　　最近真是太累。

　　明天，任石贿官和大量偷税漏税的新闻一经曝出，恒光集团的股票肯定会全线下跌吧？

　　对不住了大哥，年还没过完就让你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