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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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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尔察里王到京城那天,太子为首的众皇子都去了城门口迎接,街道两边被侍卫拦住,他们身后是全城看热闹的百姓,毕竟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大国事。裴萱婷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去挤墙头,她们一大早就盛装打扮入了宫,要在宫里接待客人。
察尔察里王是个矮胖但是看起来很精神的中年男子,穿着深绿色胡服,头戴冠帽,上面插了一只漆黑的羽毛,似乎是大鹰的毛,足踩长靴,整个人看上去亲切但不失威严。
紧跟着察尔察里王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二十二岁,叫乌克;二儿子十六岁,叫桑哥。那穿着火红胡服两只眼睛好奇地四处打探的姑娘则是草原王最疼爱的女儿木格雅,小名阿雅。
宴会才开始,察尔察里王就送上了一份大礼,是一排穿着大胆艳丽的舞姬,一袭橘黄色舞衣长长拖地,腰部、手臂还有脖颈都暴露在外,当她们舞动起来,脂粉飘香,环佩叮当,配上曼妙身姿和绝美姿容,叫在场不少世家公子傻傻看呆。大越朝的青楼头牌都以才为美,官宦世家有京城第一才女比试,而她们自己也有类似的才学比拼,像这般衣着大胆的舞娘在大越可是少之又少。
裴萱婷当然知道察尔察里王送上这群舞娘的意图,她们都是要被献给大越的礼物。裴萱婷担忧地看了一眼上座的太子殿下,发现他正不安地瞅着这边,目光汇聚之处只是她身旁的裴萱媃。想来太子殿下也是担心这帮舞娘若是给了他,会让还未过门的太子妃不痛快。而裴萱媃压根就没朝太子那边看,她只是冷漠地看着那群款款舞动的美娘,嘴角挂着微微嘲讽的笑。不仅仅是裴萱媃,大殿上许多小姑娘一边羞红了脸,一边对这些女人投去不善的目光,在她们看来,这样的打扮真真是伤风败俗。
裴萱婷知道太子无心在这些舞娘身上,满心眼里想的都是裴萱媃,心下略宽,想来二姐姐明年初嫁过去后会得太子殿下的尊敬。
当她在把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陶泽时,意外发现陶泽正偷偷打了个呵欠。
咦?难道陶泽竟也对这群抢眼的艳女不感兴趣吗?就连自己的大哥裴煊致都憋着红脸好奇地瞧着那群人的舞姿呢,陶泽竟然会无聊到打呵欠?
就在这时,陶泽脑袋一偏,将视线投了过来,两人视线相触,叫裴萱婷的心猛跳了一下——他竟然发现了!偷看别人被逮个正着,裴萱婷真是羞也羞死了,赶紧移开视线,举起茶杯用杯子挡住自己不正常的脸色。
那厢的陶泽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就把脑袋转回去了,眼睛虽是盯着场中的舞蹈看,可是在想什么却没人知道了。
陶泽今日没同荆国公府坐在一处,他的位置代表的是荣国公府,陶刻不在,就由他出席。而且两国联姻的目的是防止呈国同晋月走在一处,陶刻还在同晋月打仗,荣国公府的地位又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一曲舞毕,草原来的大王子乌克就站了起来,携着一把宝剑,就在大殿上刷刷舞了起来,尽管乌克身材魁梧,动作却也很是灵活,一曲剑舞,竟也让他使得有模有样。待他结束,底下一片掌声,为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喝彩。
乌克得意地扫视着四周,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一处。
陶泽,前大将军之子,荣国公陶刻的弟弟。陶刻如今在边关名声大振,年少将军意气风发,又是大越史上最年轻的国公爷,即使在草原上他的名字都广为人知,而陶泽可是这位年轻国公爷的亲弟弟,时不时也被人提起。
乌克径直走到陶泽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里充满挑衅的意味。陶泽只是平静地回望,并没有因为那目光中的强势而退缩一分。
“你就是陶将军的弟弟?”
“是。”
“你也来。”乌克将剑递了出去,同时眉毛上挑。
陶泽起身,恭敬地一揖:“泽如今只是一介文人,怕是无法完成大王子的要求了。”
裴萱婷听后,暗暗翻了个白眼,连肃王的暗卫都敢杀的人在这里示什么弱。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暗自点头的,在他们眼里,陶泽身上始终都是散发着文人书香的,除了身高以外,一点看不出他是武将之子。
面对挑衅不刻意逞强,这是此时此刻大多数老狐狸对这位太子伴读的印象。
眼看着乌克变了脸色,陶泽不慌不忙,又说道:“但既然大王子希望泽助兴,泽自然也不会让大王子失望的。”
说完,陶泽也不管场上众人的疑惑,只是低声吩咐了身旁的霍冰,然后继续保持着微笑,邀请乌克回座。
“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乌克丢下这句话,插回了自己的剑,回了座位。
不一会儿,霍冰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宫廷乐师,乐师手里还捧着一样乐器。众人一看,那是最近才流行起来不久的乐器,叫奚琴(即二胡)。
奚琴在北方流行较多,京城许多戏班子也用得上,宫廷之乐中目前还很少出现奚琴演奏的曲目。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陶泽,不知道他要用这奚琴演奏什么。
陶泽缓缓步入大殿正中央,接过了奚琴,咿咿呀呀地拉了几下,确认调子不错后,这才四处扫视了一下,同时对大殿正上方的天远帝略点了一个头。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的陶泽突然一拉弦,嘹亮轻快的旋律立刻从琴中喷薄而出,高低起伏的旋律,明快跳动的节奏,这完全陌生的曲子叫大殿上的众人皆张大了嘴。
原本还在轻视陶泽的乌克,在琴声响起的一刹那就收起了那份心,他那双锐利的大眼朝陶泽方向看去,但他看到的,竟是草原上万马奔腾的浩瀚场景。千里马蹄,万里草原,牛羊、绿洲、烈日,那是不同于大越风光的故土,明明只是离开了两个月,他竟然听着听着就想念起了部落,热血在体内沸腾、燥热,让他产生了莫名的冲动,想要此刻就拉过一匹马纵马驰骋,那一定畅快至极。
其他几位草原来的贵客也听得出了神,他们似乎也看见了天苍苍野茫茫的场景,他们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乐器竟然还能演奏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曲子。
待乌克回过神来,耳边似乎又传来阵阵马蹄声,随后马鸣四起,旋律却在这时戛然而止。人们的表情显然表现地意犹未尽,而陶泽的表演却已结束。大殿上一片安静,还是察尔察里王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了几声“好好好。”
“阿泽,拉得不错。”天远帝也不吝惜他的称赞,欣赏的目光看向陶泽。不舞剑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挑了件乐器就轻轻松松抓住了客人的心。
“这首曲子……叫什么?”乌克忍不住了,别扭地问道。
陶泽起身,将奚琴交给那位乐师,躬身回答道:“回大王子的话,这首曲子名叫《赛马》。”
“赛马,好名字,确实相衬。”察尔察里王鼓了几下掌,“还请这位小兄弟回头将这首曲子教给我的部下,想来我们草原上的子民都会爱上它的。”
陶泽自然是应下了,那进退有度的作风真真给越国的世家长了脸,底下那些还未出嫁的小姑娘们,一个二个都在心里悄悄起了异样。
裴萱婷也默默看着陶泽,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又来了,又是这样陌生,从前的陶则哪里会什么奚琴,更别提这样一首技巧高超的曲子了。她为陶泽的演奏而震撼,为陶泽的风度而折服,可是脑子里的疑惑却一天比一天深,好几次她都想抓着陶泽问个清楚,却又怕对方把她当妖怪看。
“皇上,这次就让阿雅来献曲一首如何?”
“哦?”天远帝看向那一身火红的明艳女孩,“你们草原上的姑娘也会弹琴?”
阿雅娇媚一笑:“阿雅自然是要入乡随俗的。”这个阿雅,注定是要嫁给大越某个皇亲或者贵族男子的,甚至嫁给年龄可以当她爹的天远帝也不是不可能。
“那朕自是要听的。”
得到了许可,阿雅也叫随身侍婢取来了她的琴,端坐在大殿正中,缓缓弹奏。裴萱婷不由红了脸,人家一个草原公主竟然弹得比她一个闺阁千金还要好。当阿雅一首弹完,那些原本不以为意的大家闺秀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她们原以为阿雅公主是个刁蛮任性的娇公主,恐怕平日里都弯弓搭箭涉猎骑马,这些文雅之事怕是不懂的,没想到她静下来弹奏时,倒也有一番韵味,不比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差太多。
“你这宝贝公主不错啊。”天远帝在龙椅上笑着对察尔察里王说道。
“哈哈。”察尔察里王不说话,只是大笑了两声,足以表达他的喜爱之情。
“你们谁来?”阿雅站了起来,就像她的阿兄乌克一样,骄傲地环顾四方,等待着有人接下她的挑衅。
许多名门闺秀缩了缩身子,她们很想表现,但是她们又没有自信一定比得过阿雅公主,何况今日的主人是这些贵客,可不是她们。陶二少是被大王子直接点名的,推脱不掉,她们可不会随意主动上台去。
“怎么,没人吗?你们不是最喜欢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一句话,让不少小姑娘涨红了脸,许多公子哥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就连裴萱婷也借着茶杯掩饰着自己嘴角的笑意。
阿雅公主,您真的明白风花雪月的含义吗?
“阿雅公主,您不如邀请荆国公府的裴二小姐和裴四小姐。裴二小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且是将来的太子妃呢。”
裴萱婷手一抖,那茶杯顿时撞上了她的上颚,她顾不得疼痛,有些恼火地转头看了一眼,又是那个玉琳郡主!点名二姐姐就行了,把她也拉上算个什么事儿呀!
“太子妃?”阿雅公主重复了一遍,显然对这个称呼产生了兴趣。来的时候她父王可告诉她了,越国太子还未成亲,以她的年龄,最有可能就是嫁给太子的,原来太子竟然已经定下了太子妃了么?
“哪位是裴二小姐?”阿雅在大殿上大声问着,同时目光到处搜索。
被点名的裴萱媃镇定地站起:“臣女便是。”
“你就是未来的太子妃?长得倒也不错啊,刚才有人说你是第一才女?”
“第一不敢当。”
“你们中原人讲话累不累?”阿雅不满地说,“第一就第一,谦虚个什么劲?既然觉得自己不是第一,那就把这头衔撤下来。亏你还是未来太子妃呢,这点底气都没有。”
玉琳郡主强忍住笑意,她就想看裴萱媃吃一次憋。
太子面露不满,那是他的未婚妻,将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居然被人当着众人这么说。谦虚是美德,裴萱媃又没错。
裴萱媃只是眼皮跳了跳,面上表情不动:“公主教训得是,臣女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后,抬起头来,直视着阿雅公主,一如她惯常的骄傲,淡定地接下了挑衅。裴萱媃说完了,就要上台去。
“等等!”阿雅叫住了她,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座位上的裴萱婷,“那么你就是裴四小姐?你姐姐是第一才女,你又排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