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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良药,苦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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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残红落了一地的院子里,一位身着半旧鸭绿色旗袍的女子,歪着脸正躺坐在浓密的葡萄架下。近些时日以来,夏日的傍晚,总是会吹来些许的凉风,带着女子铺散开来,未及干透的细密卷发,轻轻地在空中舞上一段好看的弧度。
红叶在这微凉的风中,缓缓地走近葡萄架下闭目小憩的女子。明明是踩着轻若小猫的步子,却还是将眠浅的女子自梦里惊醒了过来。
一对上那双永远含着一抹淡淡的忧愁的眸子,红叶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丝丝缕缕的心疼。将手中正擎着的青葱色长襟褂披上女子单薄的瘦肩,红叶出声提醒道:“太太,该回屋喝药了。”
不知是因为突然间被人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的缘故,还是其他,红叶似乎于刹那间觉着,女子的身子忽然间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红叶口中的太太,正是现在她脚下所踩着的这片土地的主人——十三少,三年前自浙江,抢亲所得的夫人。
姓曲,单名一个晚字。
曲晚木然着脸自躺椅上站起,平静地转过身往着后面的大院子里走了过去。一路行去,入眼的是葱葱茏茏的绿,那么生机勃勃的颜色,可是看在曲晚的心里,却无端得觉着烦躁。
三年了,她等在这里,还有什么希望呢?
苦笑一声后,曲晚抬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早有一名眉目间清冷之色毕现的女子,拈着一盏茶蛊,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静候着曲晚。
目不斜视地走进屏风内后,曲晚换下了自己一身的鸭绿色旗袍。而后,便听得屏风外间的红叶恭敬道:“烦劳流云姑娘了。”再出去时,流云已经离开,偌大的屋子里,仅剩了自己与端着一碗氤氲药气的红叶。
“太太,把药喝了吧?”
红叶如往常一般的将手中药碗递与曲晚,抬起头时,却猛然间发现,曲晚彼时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无端地,红叶的心里就慌张了起来。
她本不是曲晚的丫鬟,不过是十三少庞大的宅院里众多丫鬟中的一个,自从三年前被十三少派给曲晚做贴身丫鬟后,她便一直跟在曲晚的身后了。
而今想来,她似乎,从未看见过眼前的太太如此震怒的模样。
除了那一夜十三少的大婚。
眼瞅着曲晚没有什么反应,红叶只得大了胆子,再次地喊了曲晚一声,“太太——”
曲晚仿佛陡然间自梦中惊醒,凌厉的眼神扫了红叶一眼后,疾风骤雨般抢过红叶手中的药碗,一摔四五步远。
“我偏不喝!”
真当她是傻瓜不曾?好歹也是曾经的大家闺秀,自小在诗书世家里长大,裴然究竟,是如何笃定她对于医药之事,一窍不通?
光只闻上一闻方才药碗里的气味,她便能够确定,黑黑的汤水里,曾经泡了一起沸腾的,至少有一味,是不让女子怀上孩子的药材。
裴然未免太高傲,当初强迫着她做了他的夫人,就这么肯定自己会贱得愿意替他生孩子?
红叶望着散落了一地的碎片,眼中无措之色,甚是浓郁。
今日这药,她并不是头一次递与曲晚喝。以往的曲晚,虽然喝此药时面上也会有些凄楚之色,可从来,都未曾真正发泄出来过。
有的时候,红叶倒真希望,曲晚能够发泄那么一回。
可是而今,曲晚发泄了心中的情绪,红叶却忍不住担心,十三少的那一关了。
大宅院里,最守不住的,就是秘密。此刻曲晚在自己的屋子里愤怒着打翻了药碗,不知道会被多少有心之人,记进心窝窝里,再添油加醋地讲与十三少听。
想到这里,红叶的心忽然间就抖了起来。
十三少是什么样的性格,她比谁都清楚。
曾经在曲晚尚未来这里之前,红叶也同其他的丫鬟们一样,觉着十三少有着英俊的面孔,彬彬有礼的风度,偶尔笑起来露出的好看的虎牙……可是,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美好印象,在那一夜奄奄一息的曲晚,被十三少抱进府中让她给其沐浴后,化成了大海里的泡沫。
红叶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夜曲晚身上,一个又一个被人狠狠蹂·躏出的紫色印记。
曲晚分明,是被十三少给霸王硬上了弓。
红叶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上点什么,只瞥见淡淡的日光下,映照出的一个长长的暗黑色影子,落在了她的身侧。
看着影子顶端的一角帽檐,红叶恍恍惚惚间记起,这影子是十三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