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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程晟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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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晟番外——《对你是离别,对我是等待》
那年,程晟高三毕业。
七月末,C市的第一场大雨,雨珠噼里啪啦打在列车窗上,车厢里人声嘈杂。
列车途经C市,程晟只去了一趟厕所,就发现旁边的空座上有人了。是一个女生,高中生的样子,红色紧身的T恤罩在她身上还是空荡荡的,头倚着车窗,短发毛茸茸的蹭着车窗,似乎配合耳机里的歌声轻轻晃动,安静的不合群。
过了半个小时,程晟从笔记本的页面上抬头发现旁边女生的肩头依旧在耸动,他倾身看玻璃,才发现那是一张素净如雪的脸,眼睛极大,却在不停哭着,无声的啜泣,一下一下好像揪住他的心,又狠狠拧了一圈。
程晟见过很多女人哭,母亲和父亲争吵时的哭闹,妹妹撒娇哭,班里女生梨花带雨双眼含情哭,却从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泪如雨下,哭到悲时似喘不过气。连他都觉得呼吸困难。
程晟开始不停向她递纸,她哪怕哭成这样,依旧是极干脆的声音,客气的朝他说‘谢谢’。哭到后来,程晟终于忍不住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她回过头回答他:“我要离开你了。”
这句话不停在脑海里回旋,似梦魇,一道白光劈向脑海,程晟望向窗外的灯光,多少次从这个梦里惊醒。
江杉当时怎么回答他的,以至于让他五年后依旧没有忘记她,一张极普通的脸——“我科二挂了,没有系安全带而且把刹车踩成油门了,太丢人了。”
自己当时还是太年轻,否则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哭的几近绝望的人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她从开始就骗了他,所以连她的告别,说一个月之后就能回来带他去见父母也是骗他的。
程晟下意识伸手去摸床头的安眠药,已然成了一个空瓶子。程晟索性站在窗前,整个城市的灯光流泻在脚下,连房子都是当初她选的,趴在他背上说站在最高层就会觉得君临天下,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他就站在云端,空气都是甜的。
“咚”,墙上的挂钟敲响,原来今天已经是她的两周年忌日,离开他的日子已经这么久了。
他赶到C市时还未天亮,墓头在山顶,他两手空空爬上去,太阳初升暖阳笼罩在墓碑上的照片,她笑的很灿烂。罔顾身上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盘坐在地上静静望着她的照片,开始叙叙念叨。
“C市的冬天哪有你说的那么暖和,明明也冷的要死。刚刚声声也非跟着要来,我怕你嫌他吵,你一生气又不理我,所以我就没带他来。你挂在家里的铜钟太吵了,我都睡不好。小区旁边真的开了一所幼儿园,你说要让孩子和三哥家孩子一起在家门口上学,真被你说中了。”
他抬起头,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邱意川和一个不是顾北城的男人相携而来,程晟扭过头宠溺的朝照片笑笑,“你走了,还拆散他们,真是狠心。对了,爸妈想你了,还有声声。”我也是。
程晟起身,侧着身子嘴角挑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和邱意川说:“你来了。”仿佛只是招待好友在年后来拜访,不见悲伤。
邱意川看到他眼底的乌青,红着眼睛扭过头俯身放下一束红玫瑰,白雪皑皑中的嫣红,十分醒目。
程晟往后退了许多,直到听不见邱意川的喃喃自语。
过了许久,邱意川站起来,有些晕眩,身后的男人贴心扶住。程晟苦笑。
程晟走过去,眼神落在墓碑上年轻活力的容颜,“告诉江爸江妈,中午过去我做饭,让他们别忙活。”
邱意川眼里的水汽又重新凝聚,喑哑的“嗯”。
***
虽然嘱咐不让江爸江妈忙活,可是程晟到的时候还是听见了厨房里噔噔的剁馅儿的声音,邱意川也在一旁帮江妈炸豆腐。
程晟把带来的东西放进门口的橱柜里,洗手就去厨房帮忙,“江爸,你颈椎好些了没?我来吧。”
江爸让他站在一旁,“江杉从小就爱吃我剁的馅儿,今天你别和我抢,要不这丫头又该抱怨了。”
江妈把程晟拖到餐桌边,兴致昂扬的介绍她做的饼,夹了一口饼就往他嘴里送,等他吃完迫不及待说怎么样。
程晟又夹了一块,大口大口的嚼,眉开眼笑的说:“江妈,这饼真香,我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一些。”
江妈显然被取悦,嘴里直念叨着“这孩子说什么呢,江妈妈给你装起来,锅里多着呢。”
程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喊江妈:“江妈,我带了给江爸戒烟的一种药草,就放在门口的橱子里了,你有空给江爸熬着喝。”
江妈去橱子里拿保鲜盒,橱子里的保健品、足浴盆、治疗颈椎的枕头把橱子塞得满满的,都是这些年程晟放进去的。前年年尾,她给女儿打电话让捎回来一些新疆红枣的时候,江杉在那头,不耐烦的说着:“好好,我知道了。妈,我挂了啊,正烙饼呢,我跟你说,程晟那小兔崽子挑剔的很,葱花要剁的碎,芝麻要撒的匀,油还得放的多,油放那么多对身体多不好啊,妈我先不跟你说了啊。”之后就是一阵忙音,那个时候,自己还想过年的时候就能见到女儿的男朋友了,听女儿的语气,就知道女儿很喜欢,否则按她那种生人勿进的性子怎么可能做饭给别人吃。却没想到,第一次见女儿的男朋友却是在她的墓前。
那时,程晟才二十出头,还是桀骜不驯刚出社会的男孩子,仿佛一夜直接就历经沧桑,一身熨帖的黑西装站在江杉的墓前,看见自己时却红了眼眶。之后就是隔三差五的来陪他们老两口说说话,一来就是两年。
江爸看见江妈捧着保鲜盒泪水簌簌往下掉,出了厨房,在江杉卧室里的阳台找到了程晟。大开着窗户,程晟望着窗外的护城河,指尖的烟圈被冷风吹散,江爸也点燃一支烟,拍拍他的肩膀。
两个男人,为了同一个深爱的女人,在深冬的风中站了良久。
程晟苦笑的说:“江爸,别吸烟了,她最不喜欢屋子里有烟味儿。”
“是啊,那丫头从小主意就大,我一吸烟就把我往卫生间里推,还把我锁起来。”江爸带着一抹追思的笑意,在寒风凛冽的窗口叙叙讲来。
程晟应和,过往被她嫌弃的画面瞬间涌上来,于是笑的灿烂,“是啊,赶紧散了烟味儿关上窗户,她还怕冷呢。”
午后,吃过饺子,装了满满的保鲜盒,一行人又上了城外那座寂静的山头,江妈看到照片上年轻的女儿,瘫坐在地上,水肿的眼睛蒙上厚厚的水汽,众人仿佛都能听见水珠落地的声音。
邱意川跪在江妈身前,满脸是泪水,“都是因为我,否则江杉也不会去那里,也不会被人劫持,也不会......”
江妈把她搂进怀里,声音已经哭的嘶哑,“傻孩子,不是你的错,江杉看见你这样该不高兴了。”
江爸江妈临走前,满含欣慰的看程晟,江妈把他拉到墓前,低声劝道:“程晟,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对我们家江杉也是一片真心。可是,”江妈一声哽咽,“她已经走了两年了,而你还年轻,不要为了她耽误了你,是江杉没有福气,她不会怪你的。”
程晟嘴角微微上扬,也不说什么。
江妈望了望即将落下山头的太阳,只是说:“你再陪陪她吧,我们先走了。”
邱意川踩着一节一节阶梯往下走,走到中途不放心的返回来,只见那个年仅25岁的意气风发的晟光总裁跪坐在地上,抱头低声痛哭,身后的夕阳陪着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