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情》夏小受

3、第三章

　　我吃着他们的烤羊肉，喝他们的马奶酒，他们听着我的故事。

　　“有一个地方，里面的人都是黄头发，蓝眼睛，有的人皮肤很白，应该是得了某种皮肤病，还有些人的皮肤很黑，应该是太阳晒多了，他们吃生的肉，还喜欢搏斗，互相打架，输的一方要被砍下头颅，很恐怖。”

　　我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他们搏斗时的动作，并且非常认真的说：“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少女的脸上带着笑意，点头说：“我也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你真的相信我的故事？”

　　我每次说起我的故事时，很多人都嘲笑，说我在胡说八道，没有人相信我的故事，第一次碰到有人相信我的故事，一下子兴奋起来，跳坐在少女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说：“我有好多故事，我都讲给你听好不好。”

　　少女往后躲了躲，一脸嫌弃之色：“刚抓完羊肉，满手油腻。”

　　我难为情的抓起一把沙子搓了搓手，拍掉手上的沙子，伸出来给少女看：“你看，现在干净了，你愿意听我的故事了吗？”

　　少女如同宝石般的眸子布满了笑意。

　　“我很愿意听你的故事，但是在听故事之前，我要先听你的故事，你的名字，你的年龄，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要先知道。”

　　“我的故事？”我撇了撇嘴：“我的故事很无聊，我只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年龄，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先说你的名字。”

　　我眼睛一转，看着少女道：“只是说我的名字多不公平，我说了名字，你也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女想来一下，点头道：“好。”

　　我道：“我叫四月，四月天的四月。”

　　少女皱了皱眉头：“名字这么古怪，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往事浮现，金银花旁的那道白影，依然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她身上的味道，她的声音，她说话时眉间隐隐的哀愁，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中。

　　“我原本没有名字，我与神仙姐姐相遇在四月，所以就叫四月。”

　　“神仙姐姐？”我见她还想往下问，急忙打断道：“该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少女刚开口，旁边的男子便轻咳了一声，少女微微迟疑，看着我道：“我叫朵朵，你可以叫我朵儿。”

　　“只是朵朵吗？不是达朵朵？”

　　朵朵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只是朵朵。”

　　朵朵指着那名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大哥，你可以叫他军哥。”

　　我朝军哥为微微施了一个小礼，他还我一个灿烂的微笑。

　　据我的观察，军哥和朵朵都是土生土长的匈奴人，他们骑着汗血宝马，喝着匈奴中最珍贵的马奶酒，穿着华丽，有十几个护卫围在他们的附近，所以我猜测他们是贵族出身。

　　聊天中我听见他们似乎要去长安，我身无分文，穷的连双鞋子都买不起，如果可以跟他们一起行走，混吃混合去长安倒是一件美事。

　　我看着朵朵和军哥问道：“你们是要去长安嘛？”

　　军哥立刻露出警惕，凝视着我，倒是朵朵一脸无所谓，随意的道：“我们兄妹喜欢到处游玩，听说长安城富丽堂皇，想去游玩一番。”

　　“楼兰到长安最少要半月的路程，你们都是匈奴人，不懂汉话，我也要去长安城，不如我做你们的向导，我带你们去长安如何？”

　　我心里打着小算盘，与他们同路，不仅可以混吃混合，又有银两，一举两得。

　　军哥上下打量着我，目光中带着疑虑，但是当他把目光放在我的脚上时，所有的警惕都烟消云散了，因为常年无鞋，我的双脚被地面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脚趾变形，冬天双脚开裂到流血。

　　军哥看着我的脚说：“你去过很多地方，这双脚跟着你吃了不少苦吧。”

　　我笑道：“吃再多的苦，它也是我的脚。”

　　军哥和朵朵两人纷纷露出笑容。军哥的笑容明媚，仿佛春日的太阳，和煦温暖，朵朵的笑容爽朗，透着隐隐的神秘，仿佛一口黑井，看似危险，但是井中却散发出淡淡的花香，让人迷醉。

　　朵朵的年纪与我差不多大小，她送给我一双鞋子，几年未穿过鞋，突然穿上鞋子非常不舒服，走起路来一扭一扭，朵朵骑着白马在后面嘲笑我。

　　“扭一扭，再扭一扭，看你的屁股能扭到哪里。”

　　我回头瞪了她一眼，气愤的道：“你几年不穿鞋，突然穿上鞋试试，这鞋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我气的把鞋子踢飞，继续光着脚走在沙子上，军哥跳下马把我仍了的鞋子捡回来。

　　“路途漫长，我可不想看你走的脚破血流，把鞋子穿上，多走几日就习惯了。”

　　我愤愤的瞪了一眼朵朵，见她在马背上笑的灿烂异常，太阳在她的脑后，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我叹了口气，心道：“看你这般养眼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可是过后又暗骂自己没骨气，见人家漂亮，脾气都没了。

　　与他们兄妹相处几日，对二人有了些了解，军哥对朵朵很是照顾，性情温顺，唯朵朵说什么便是什么，朵朵虽然美丽，但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小姑娘的调皮。

　　由于马匹不够，我只能走在地上，朵朵会故意策马奔腾从我身边飞过，马蹄溅起的沙子扬了我一脸，我气的又是追，又是骂，骂声都被朵朵的笑声淹没了。

　　马队中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子，军哥让我们两个睡在一起，几日的相处，军哥对我已经非常信任，尤其对我的身世非常同情，每次饮水都是朵朵第一个，我第二个。

　　荒芜沙漠，水源非常珍贵。

　　除了调皮捣蛋，朵朵睡觉非常不老实，军哥怕我们夜晚冻醒，在我们身边燃了篝火，朵朵睡觉时多次差点滚到火堆中，衣服烧了也不醒，若不是我常年与阿爹们奔走流浪，睡觉时留个心眼，她早就被烧成焦炭了。

　　我把她拉过来，她又滚过去，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十几次，累的我整夜睡不好，第二夜干脆我睡在火堆旁，她又滚到我的身上。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她是怕冷，全身冷冰冰的，睡觉时皱着眉头，我把裘皮大衣脱下来，盖在我们两人的身上，裘皮大衣下我搂着她，用体温温暖着她，渐渐的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便醒过来，发现她裹着我的裘皮大衣躺在火堆旁，睡的极为安稳，而我睡在她的脚下，穿着单衣，被寒风冻醒，腹部上还有一个脚印。

　　原来半夜我们二人争抢裘皮大衣，她一脚把我踹开。

　　我气的跳脚，真想一脚把她踹醒，可是抬起脚，看见她熟睡的模样，如同婴儿般蜷缩着，嘴角还带着甜甜的微笑，于心不忍，把脚收回来，气鼓鼓的去拾柴点火。

　　几夜未睡好，昨夜又丢了我的裘皮大衣，在寒风中冻醒，我向来就不太利索的身子，又向我敲了警钟，头晕脑胀，四肢酸软，每根骨头都在隐隐的作痛。

　　马队走在前，我走在后，朵朵时而回头看我，但是她每次询问我有没有事时，我都挺直脊背，拍着胸脯道：“我乃天上的鹰儿，水中的霸王会有什么事。”

　　多多嘴角带着笑意，嘲笑道：“我看你更像地上的兔儿，还是个跑不动的兔儿。”

　　我鼓着腮帮子，气到：“谁说我跑不动，我可是号称狼王，奔跑的速度比狼还快。”

　　我说着就脱下鞋子，光着脚，踩在沙子上，奔跑起来，我的脑子仿佛被绞成了一团，双腿被下了迷药，酸软无力，眼睛被蒙上了黑纱，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终于，我身子一歪，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