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倦客北归近乡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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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来的特别早，也特别冷。大雪一刻不停地自天空飘落，誓要将这天地吞噬侵染成一望无际的白。
桥接边关与漠北的黄土道被纷纷扬扬的大雪所覆盖，有一辆小小的马车自远方而来。哒哒的马蹄应和着清脆的铃音，牵引着不停歇的车轮不断地碾碎凝结地上的冰雪。
赶车的是一个穿着皮裘，皮肤黝黑的汉子。那汉子留着一副几乎遮去了半张脸的胡子，只露出一双如鹰鹫又似恶犬般的眼睛，叫人望而生畏。只不过现在，那双眼睛透出的情绪看起来却有些焦躁，并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特意寻找着什么。
尽管此时还是晌午，然而黑压压的天空看上去却如同傍晚时分，密布的乌云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雪，好在这冬日里逞一逞威风。所以汉子希望能够在落雪之前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客栈，毕竟在这样的天气中赶路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叶飞光伸展着双腿，舒服的斜靠在铺设了皮毛与软枕的座椅上，姿态闲适的仿佛此刻他并不是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而是一间温暖舒适的屋子中。然而他的眉宇间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牧桐，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越是往关内走，心中就越是难以平静呢？是不是我这次不应该回来。”
“许是因为近乡情怯吧，毕竟二爷已经离开中原快有十年了吧。”被唤作牧桐的汉子凶恶的表情柔和下来，“二爷还是先睡一会儿，等找到了客栈我再叫醒你。”
叶飞光轻轻地应了一声，不过他并没有休息，而是随手抓起放在身边的酒囊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那并不是多么好的酒，相反，那酒浓烈，辛辣，刺激，带着塞外特有的味道，一口入喉宛如火焰在燃烧一样，虽然疼痛却也酣畅，让他觉得无比清醒。
挑开挂在车窗上厚厚的动物皮毛制成的帘子，凛冽的空气迎面而来，一扫车内因为温度过高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叶飞光透过窗子朝外看着，入目一片白皑，仿佛这天地本就是无垢澄净的纯白一般，白的叫人心生惶恐。
最终还是回来了啊，回到这近十年未曾踏足的地方来了。胸口翻涌着的情绪五味陈杂，他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却夹杂着咳嗽与气音，断断续续带着说不尽的悲凉。
赶车的牧桐坐在前面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并没有听到那满是凄苦的笑声，然而他的脸上却带着无奈与心疼。只为了一个不能公之于众的约定，他的二爷将自己最好的年华留在了边关塞外，十年来与大漠的风沙雪月相伴，不曾踏入关内半步，甚至连最心爱的女子嫁为人妇时也未曾回来，只是在她出嫁的那日喝的酩酊大醉。
牧桐此刻是有些怨恨的，怨恨老天是如此刻薄的对待他的少爷。他明明应当是备受宠爱的骄子，才华横溢志得意满的翩翩少年郎，而如今却饱经风霜，承受着时间、病痛与思念的折磨，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可是他的少爷，如今尚未迈入而立之年啊。
“二爷，外面冷，快把帘子放下来吧，若是病了可又有一番麻烦，少不得要喝那些苦药。”牧桐闭了下眼睛，狠心出声威胁，“二爷还是好好地休息一会儿吧，不然我可不会再让二爷碰酒了。”
“牧桐，你真的如此狠心叫我一杯酒也喝不得么？”叶飞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软，带着些许委屈的意味，“如今我也就只剩下这一个爱好了，倘若连这个爱好也无法保留，如此生活还有什么趣味呢？”
“那也好过因为毫无节制的饮酒伤了本就不好的身子。”牧桐闻言瞪大眼睛，胡须都炸了开来，一张脸看起来显得更加凶恶。然而唯一能看到的人此刻正坐在车内软声跟他商量讨酒喝。况且讨酒的人哪怕是看到了他此刻的表情也不会觉得害怕，反而会调笑他胡子炸开的模样。
心知不能把人逗得太过以免自己以后喝酒都会受到限制的叶飞光低笑一声：“牧桐，速度再快一些也无妨的，等到了客栈之后你再喊我起来，我有些累了。”
“好的，二爷。”牧桐应了一声，在半空中甩了个鞭花，在清脆的车铃声中，架着马车在驿道上疾驰起来，嘎吱嘎吱的轧着道上的冰雪继续朝着城镇的方向奔去。
雪已经落下来了啊，微微撩起窗帘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叶飞光又从座椅下摸出一个酒囊，小心翼翼的打开喝了一口又赶忙盖上，生怕做在外面的人闻到味道又开始念叨起来。感受着烈酒落入腹中燃烧起来的感觉，他满足的眯起眼睛，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吃到鱼的猫。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过了那么久，叶飞光有些出身的想着。想来故乡的风景依旧秀美如画，只可惜于他而言却早已物是人非，倒是应了那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着，被细心包裹所有边角缝隙，又铺设着大量皮毛的车厢内温暖而又舒适，叫人昏昏欲睡。叶飞光并不抵抗倦意，而是顺从的陷入了睡眠之中。
睁开眼睛时，入目的依旧是马车的顶棚，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件厚厚的斗篷。微微掀开窗帘向外看去，雪已经停了下来，尽管时间快要近晚，但因着覆盖地面的大雪，天色依旧算不上黑。
“咳咳，牧桐，还有多久能到最近的镇子？”
“还有一段时间呢，二爷你再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了。”叶飞光这样说道，“刚刚我做梦了。”
“那少爷梦到了什么？”
“不记得，醒来后就想不起来了，依稀记得那是个天很蓝，水极清，风景极美的地方，空旷又弘大但只有我一个人，可是却觉得分外安心，只是快要离开那地方时感到悲伤又留恋，想来应当是一个不错的梦吧。”
“这样么，那真是有些遗憾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倦客北归近乡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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