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来过这世界》月**清

6、第六章

　　谁和谁的约定刻在白桦林
　　谁送谁一束红蔷薇
　　泛黄相片里是谁的身影
　　谁还记得那个爱你的人

　　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梦见过宝哥哥和林妹妹
　　曾以为爱情来过这世界
　　作证的就是他送的红蔷薇

　　谁偷看了我写给你的信
　　谁扔掉了干枯的红蔷薇
　　是谁违背了最初的约定
　　谁还在晚风里浅歌低吟

　　一剑擒心这个小子是一刻也静不下心来的。
　　刚来这个城市读了一年研究生，地皮踩熟了，这年的九月刚开校，他兼职的软件开发公司也由原来的一周去3天减少到了一周去一天半，自己张罗着新生组建他的“蔷薇乐队”。
　　明明是一个又摇又滚的“摇滚”乐队，偏要取一个这样软性的怪怪的名字，我简直笑得腰都差点直不起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真是个没有文化的笨女人。”
　　一剑擒心恨恨地瞪我，对我这句“又摇又滚”的评价恨得咬牙切齿“叫你来捧场，你却来拆台，你什么意思，你？”
　　嘿嘿，我没文化！
　　我冷笑几声“小子，你们的精神教父崔健最近还为北京的房地产开发商做商业宣传，在街头卖唱了《一无所有》呢，告诉你，艺术也罢摇滚也罢，一概得在金钱面前又摇又滚！”
　　“啪啪啪……”掌声很夸张地响起来。
　　一剑擒心张开双手，一副要拥抱我的样子：“这个笨女人居然一套一套的，看来是终于长大了，来，哥哥抱抱。”
　　好你个猪头三，敢调戏你老姐！
　　我飞快地闪开，再不失时机地在他背上擂了一拳。
　　“来笨笨熊，你看你头上都出汗了，喝杯水。”一剑擒心不再闹了，递过一罐冰凉的可乐“这水可不是白喝的，我们的蔷薇乐队成立需要一首主打歌，你帮个忙，写首歌词怎么样？我请你吃麦当劳……”
　　“你少作怪，嘿嘿，我哪这么容易上当！”
　　我直翻白眼，这个小子一直知道我非常痛恨面食，尤其不喜欢汉堡这种包了个鸡肉就在内地身价百倍的洋“鸡包子”。
　　不就是咱中国人的包子换了件马甲么，我才不喜欢这种油腻腻的速食，休想拿这个来哄我，想叫我做义工，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啊。
　　“求你了，才女，为咱们的蔷薇乐队写一首歌词吧”，一剑擒心不依不饶地缠人“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三步成词！……”
　　这家伙，脸皮居然厚成这样，为了一首歌词。连才女这样恶心的话都出口了，我正暗运内力，准备一听到“女诗人”这样的字眼时，就一记熊掌挥过去，敲碎他那个可恶的猪头。
　　大概是及时记起了卡都卡第三层“禽兽不如”的典故，一剑擒心立刻闭嘴，谄媚兮兮地凑了过来：“怎么样，好妹妹，你要答应写，我立刻把我这个暑假打工挣的钱给你买个小小的钻戒！”
　　这个谄媚兮兮的小子，哪怕就是求人时还不忘占人家的便宜。我赶紧敬谢不敏：“我自有人送大大的钻戒，你的还是送给其他不幸的女人吧。”
　　我及时的闪身让我躲过了这招“降熊十八掌”。
　　“你居然敢说收到我钻戒的女人是不幸的女人！？”
　　一剑擒心这副要追着我打的愤怒嘴脸吓了我一跳。这个无聊的小子真是有点流氓嘴脸，居然对老姐也这么凶，我赶紧逃离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以策安全。
　　“笨笨熊，想活命的，你老实点，5分钟之内要是想不出歌词，你给我等着瞧……”
　　我双手捂着耳朵大声嚷嚷：“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听不见耶……”要是能气死他，我一定会感激观音基督的。
　　但是，观音基督明显地不肯跟我合作，一剑擒心这个小子不但没有被气死，相反，已经凶恶地追了过来：笨笨熊，你写不写？你到底写还是不写？……
　　“STOP……”我又怕又怒，干脆豁了出去，不再逃跑“你小子再敢GO半步……哼”，至于他若是真再GO了半步，我要怎么 “哼”着惩罚他就不知道了。
　　但是，一剑擒心停下了，见我真的已经熊颜大怒了，赶紧嬉皮笑脸地陪小心“笨笨，你生气啦？真生气啦？小气鬼，不要动不动就熊颜大怒好不好？……”
　　我狠命地瞪他，还没瞪几眼，手机响了，我看看号码，居然是杨杰耶！
　　我愤怒的脸色立刻雨过天青，我笑呵呵地赶紧转身：“小子，我去吃饭看电影去也，不跟你玩了啦……”
　　“谁约你？？？”一剑擒心好像忘了自己“蔷薇乐队”的大事，立刻跟了过来。
　　我有点心虚：“没什么了啦，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话没说完，立刻脚底抹油般地溜走了。
　　跑了几步，我回头冲他笑“我已经想到一句歌词了耶：谁和谁的约定刻在白桦林/谁送谁一束红蔷薇/泛黄相片里是谁的身影/谁还记得那个爱你的人……bye-bye，我明天帮你写完，呵呵……”
　　一剑擒心仿佛没听到我的承诺，居然追上来几步，很鄙夷地警告：“笨笨熊，你穿恁高高跟鞋，跑慢点，你还没到，帅哥不会先把好东西□□光的……”
　　这个小子！
　　我无暇回头继续和他斗嘴，因为我怕杨杰等急了。

　　原来今天晚上是卡都卡的8周年庆。
　　卡都卡自开张以来还不曾有过如此盛况，PUB界打滚的人几乎全聚集到此，爆满的人海疯狂叫嚣，忘情纵舞，在酒精和烟雾混合的空气里，在一片颓废而疯狂的嘘吁声中，杨杰抱着一把吉他上场了。
　　一曲终了，我呆呆地看着疯狂的人群疯狂地将一束束花扔到台上，而杨杰在花海里疯狂地灿烂着。
　　突然，一个女孩突破保安人员的重重阻拦冲了上去，一下搂住了杨杰的腰。
　　鬼魅的霓虹灯下，杨杰的脸色丝毫未变，像是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惯不惊了。
　　女孩子已经有几分醉意了，抱住杨杰不放，大声嚷嚷着拼命想去吻杨杰。大概这样大胆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遇见，杨杰不停地闪躲，无奈女孩子把他的腰抱得很紧，他怎么也闪躲不了。
　　台下的哄笑声和吁嘘声越来越响了，衣冠禽兽们拼命鼓掌，就连二层的“禽兽”都开始往下面扔啤酒罐了，不少啤酒罐差点砸着了那个脸色酡红的女孩子。看起来，这群禽兽是故意的。
　　杨杰终于没有办法了，抱住女孩子，很快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女孩子顶多17、8岁，开口还很幼稚，获得这珍贵的一吻之后，她开心得竟然跳了起来，然后抢过旁边一直在讲黄色擦边球的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大声笑：“我要是有500万，一定把你给包了……”
　　在台下一片可怕的哄笑声中，我看见杨杰的脸色倏地变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我看见了，这个女孩子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辞让杨杰恼怒了。我在角落里看看杨杰，他的眼光也飞快地瞟了过来，我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表示自己并没有听到这个女孩子的伤人的言辞。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有些事情，装着不知道也许比表现得一清二楚更好。

　　终于轮到邀请来的国内一批小有名气的歌手在轮流演出了。杨杰偷偷跑下来拉起我就往后台跑。
　　大概正轮到一个偶像派女歌手的演唱，后台的人都溜到前台去了，此刻，杨杰舒服地在后台空荡荡的大椅子上坐下，顺手抄了一罐啤酒，仰脖就喝。 “笨笨熊”杨杰的声音有点喑哑。递给我一听可乐。 我笑了，接过，又放下，再拿起一罐啤酒：“我觉得你唱歌也许比做DJ更有出路，我觉得你声线很不错的。”
　　杨杰怔了一下，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何尝不知道这点，但是，在成都这样的内地城市，歌手是没什么前途的。而那些闯荡北京混着漂着的流浪歌手又成功了几个？？我们没有资金没有制作人，没有包装，要成功是何其艰难！”
　　隔行如隔山，我不怎么听得明白。但是，我知道，这是一个赢家通吃的社会，顶级的明星球星政客作家什么的，终究不过寥寥几个，而多数的人，都和我一样是平庸之辈，一辈子在糊口的边缘挣扎，偶尔有点小资情调就是纯粹奢侈了。
　　“笨笨熊，走，我带你到一个真正属于音乐的地方去看看。”
　　杨杰突然站了起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你不管前台的工作了？”我迟疑了一下。
　　“今天人多，再加上这样晚了，少了我一个也没什么的。“杨杰笑笑，拉起我就跑了。

　　杨杰的屋子居然非常整洁非常干净。
　　这对一个经年过着夜生活的单身男人来说，显然是极为难得的。
　　一进屋子，我来不及打量其他陈设，先被整屋子的CD架迷住了。在满是花朵的地毯一角坐下后，杨杰拿起一把透明精致的吉他，插上电源，把音箱的电源全打开，顺手放了一张CD，瞬间流泻满室的摇滚音符，立刻震响原本寒冷寂静的夜。

　　我也顺手拿起了角落里一把黄色的吉他，手指无意间胡乱拨响了琴弦，杨杰看了我一眼，也拨响了琴弦，刹时一种陌生的调子奇异地掩盖了一屋子先前的摇滚音符。

　　有那么一瞬间，我偷眼瞧他，他的目光也正巧看过来。我红了脸，看不透这张两分沧桑，三分风尘，四分世故的脸上的真正表情。
　　不知何时，屋角的一些花朵已经被压碎了，零落成泥的飘散在地毯上；不知何时，屋子里已只剩下一盏很暗的粉红壁灯在寂寞地支撑；不知何时，杨杰已经握住了我的手站在窗边，看雨洗后的黯淡夜空一弯黯淡的月亮刚刚升起又迅速堕入云层。

　　“让云归云，雨归雨，月亮归月亮，尘土归尘土……”
　　杨杰奇异地哼哼，然后，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然后，倒在了沙发上。

　　我心里突然有点慌乱，我笑笑“我要回家了。”
　　“不要走，好吗？”杨杰居然再次紧紧拉住了我的手，眼神变得有些迷乱又有些绝望。
　　我更加慌乱了，挣脱开了他的手“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这样晚了，你住这里，明天再走吧”杨杰站了起来，打开了一个房间“你住这个空房间，放心，门锁都是好好的，带了卫生间，你可以锁上门，安全得很。”

　　我疑惑地看他。
　　杨杰突然不知所以然地叹息：笨笨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能和我做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问他，他却摇摇头：“你去睡觉吧，太晚了。”
　　我点头，关了门，从里面反锁了门。毕竟，杨杰是个陌生人，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样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檐下，我还是有点不安。

　　那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我在黑暗里面想着杨杰，今天晚上的杨杰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对杨杰居然是一无所知的，而我，居然在这样一个陌生人家里过了一夜。

　　早上睁开眼睛时，太阳居然已经从窗户里射进来洒到我的脸上了。这时，我才仔细打量这家间屋子，屋子不很大，但是布置得很干净很整洁。我有点奇怪，同样是男孩子的房间，我见过“一剑擒心”的宿舍就乱得狗窝样子。

　　“笨笨熊，你醒了吗？”
　　杨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慌忙应了一声，赶紧起床。
　　梳洗完毕出去时，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桌上居然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早餐。看来不像是外卖，是杨杰自己动手做的。
　　这样一个摇滚青年居然会自己做饭！

　　我呆瓜样地在他的招呼下，飞快地埋头苦干了起来，我是个懒惰的女孩子，厨艺一窍不通，没事时哪怕闲得要哭也绝对不会想到去做一顿饭，宁愿满大街晃悠饿肚子。所以一向对肯下厨，又手艺好的人景仰不已。

　　“笨笨熊，吃慢点，厨房里面还有很多。”我的可怕的吃相居然让杨杰声音里都充满了笑意。
　　我抬头冲他笑笑，又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巧克力。
　　“女孩子就要吃得这样胖乎乎的才乖”杨杰很开心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我唇上的巧克力一下，然后放到嘴边，神态无比的亲昵！

　　我愣住，脸立刻滚烫，没有谈过恋爱的傻丫头的逊样子立刻暴露无余。
　　杨杰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也傻呵呵地笑了几声。也许是直觉吧，我觉得杨杰的笑声里面绝对没有调戏的成分，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快乐。

　　我还有一个直觉：杨杰一定是一个不快乐的人！
　　这个社会，一般来说，这样笑又这样不快乐的人，一般都是好人。因为这样的人一般很少，少得就像好人那么少。

　　今天是周末，我不上班，杨杰似乎也没有一般做DJ的夜猫子习性那样严重。我们准备出去玩。
　　“笨笨熊，我想去一个有山有水有花空气清新的地方。”

　　我猛地点头数下，眼睑转动：“我们去新华公园，这里的海洋水族馆很好玩的，假山上有很高的一道水拄……”
　　“完全同意！”杨杰开心地拉我的手往前走。一路上，拉着他的手，我居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不知道脸红，因为不懂得。
　　因为我好像觉得自己恋爱了，相爱的人都是要拉手的，这是我对爱情的最初的印象和看法，居然与以前一套一套的纸上谈兵丝毫也不相干。

　　在水族馆看了海豚的笨拙的表演后，我们再去看大慈寺里面正在热闹地展览的“秦始皇兵马俑”。
　　看看这些威风凛凛的古代遗迹文明，我不知道这个到底该算是在证明历史的文明还是在证明历史的进步。

　　我在一个高大的“战士”面前站住，连连摇杨杰的手：“你看你看，这个战士的剑生锈了耶……”
　　“胡说，那是铜的光芒……”

　　“我看你脑袋才生锈了……”一个突然闯入的声音打断了杨杰的声音。
　　我抬头，“一剑擒心”这个小子居然也和着他的“蔷薇乐队”的那群混小子们在这里看兵马俑展览。

　　“摇滚和这个文明的东东风马牛不相及吧？”我冷嘲热讽地瞪他。真是冤家路窄，我怎么无论在哪里都会遇到这个可恶的混小子？
　　“妹妹，当心色鬼”一剑擒心恶狠狠地瞪我依旧紧紧拉着杨杰的手，恨恨地说“大庭广众之下跟陌生人这样亲热，真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你听你听，这个混小子是什么口吻！！
　　我勃然大怒，我未婚，杨杰未娶，拉拉手有什么了不起啊，哼，我示威样地将杨杰的手拉得更紧。

　　“我喜欢，你管得着么？”
　　杨杰笑了，一点儿也不同于一剑擒心的嚣张：“笨笨熊，这位是你……“

　　“是我表弟，老想管大人的事“我赶紧澄清”嘿嘿，表弟，你自己玩去吧，千万别打搅你表姐……”
　　“鬼才是你表弟！”一剑擒心大声反驳，居然赖着不走。

　　“你不是要上班了吗？快走吧，我们走。”我不停地摇杨杰的手。杨杰看看我再看看我“表弟”，笑得一副了然的样子，被我拉扯着走远，任由一剑擒心和他那群摇滚青年在后面干瞪眼。

　　换了一家清净的茶楼坐下。杨杰笑着叹息：笨笨熊，那个男孩子可真阳光，你这样的小女孩子就该有这样一个小男朋友！
　　你有没有搞错耶，他比我小2岁，我一直拿他当弟弟看的！哼，有什么了不起。

　　我恨恨地白他一眼，拼命往刚送来的“八宝三泡”里面加糖，很快把整整一碟糖块都加到了杯子里面，喝一口，哇塞，差点甜得让我吐了出来。
　　杨杰一直看着我笑：“你看你这个样子，有作人家姐姐的样子么？”

　　姐姐要什么样子？要以身作则啊？哼，那我干脆做老师去得了。我不服气地轻声反驳。不知为什么，在杨杰温和的目光下，我从来不敢像在一剑擒心面前那样凶巴巴的。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物降一物”吧。

　　但是，为了表示让他知道我在生气，我在服务小姐刚送来的新的糖碟子里面夹了糖块，不停地往他的碟子里面放，一边放还一边嚷嚷：你还骂我，甜死你甜死你！
　　“笨笨，如果能天天这样和你在一起该多好！”杨杰抓住我的手，微笑着喝了一大口甜死人的茶水。居然一副很幸福的样子。

　　“天天在一起就天天在一起，有什么嘛。”我嚷嚷着答应，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