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羡煞旁人》楚王姬

56、相聚

　　我最终还是见到了我最害怕面对的那两个人。
　　客厅里想响起了他们的对话，我听得心惊胆战的，此时正是逃跑的好机会，我要不要直接从前门不打招呼就逃掉呢？
　　“回来的时候怎么阳阳脸色那么不好看？”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我的偷窥中可以认出，说话的人正是赵叔叔。
　　秦妈笑声渐起，“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吧，晚饭的时候我问问，这么一个开朗的孩子还会有什么烦心事？”
　　赵叔叔接着话，“阳阳该不会是想绍君了吧？自从绍君回深圳之后他就很少笑了，绍君难得回来一趟，还主动带他去英国旅游，果然两个人谁都离不开谁。”
　　话说到这里，秦妈的脸上略露尴尬，但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笑意给掩盖住了，“是啊是啊，绍君说他很快就要回来了，他这个孩子，整天不务正业的，就喜欢和他那一帮朋友混在一起，现在啊，都不想家了。”
　　“哈哈哈，他不务正业？不务正业都可以去剑桥大学，要是正经起来那岂不是聪明得吓死人？”
　　“爸爸说的太夸张了，绍君哪有你说的那么聪明？”这是清绍君的声音！
　　我只顾着偷窥秦妈和赵叔叔的对话了，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后面何时多出了两个人。
　　清绍君正一脸友好地搂着他那个黑着脸的弟弟赵阳，眼神无限柔情，看着此时已经惊讶无比的秦妈和赵叔叔，而我，则被那个赵阳恶狠狠地盯着，我赶紧拿起手中两瓶82年的拉菲武装自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两瓶酒还没举过胸前手便一滑，一瓶昂贵无比的红酒就要被我浪费了——
　　绍君眼疾手快，搂着赵阳的手迅速抽出，一个转身不偏不倚地接住了刚才还在自由落体的酒瓶子，我被吓得往后一退，这才看清楚了，哇，原来他接酒瓶子的动作这么潇洒啊！
　　“多华？”
　　我心里陡然一落，怔在原地不敢回头去看喊我的秦妈。不用我解释，就凭我现在突然出现在北京这个富丽堂皇的庄园里这件事情，秦妈就会立即明白我和她儿子之间的关系，太突兀的事情是巨不好的，就比如你吃一颗葡萄，但是自己并没有干什么缺德事，也没有表现出自己很兴奋，它就直接被你吞下去了，虽然还是吃进了肚子里面，但是心中还是会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爽，我想此时秦妈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
　　我就抱着一瓶红酒站在那里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我甚至在天真的以为，是不是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秦妈就会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直接忽略掉我？
　　“叫你去拿两瓶红酒，你就淘气躲在这里不肯出来了？”
　　我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清绍君，他的视线顺着手指间的酒瓶直倾而下，一片氤氲，略微收缩的眼眶定格在我所对视的前方，是的，他在对我笑，笑得无比轻松。
　　可是我一点也不轻松，半晌我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索性还是没有反应。
　　他渐渐靠近，拿出我怀中的红酒递给一旁的佣人，拉起我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没必要这样了，跟我进去吧。”
　　我只好木讷地点点头。
　　我们最终还是走在了一起，我想秦妈刚开始的时候肯定不会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后来呢，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比一天优秀，一天比一天成熟，我就不相信她没有担忧过这个问题。
　　我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站在了她的面前，和清绍君一起，我也不想记住她此时的表情，反正就是没有一丝喜悦。
　　“爸爸，妈妈，这是我未来的妻子。”
　　四个人的表情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都是惊讶十分。
　　他继续微笑，“还有一个多月我就要去英国了，所以，麻烦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多华。”
　　我绝对想不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向他的家人这么介绍我，我现在已经不能以受宠若惊这四个字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赵阳还是惊讶，赵叔叔的表情已经变得很严肃了，而秦妈则死盯着我不放。
　　我浑身都感觉不舒服，我早就会猜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是到真的面临了便还是不能淡定面对。
　　“秦阿姨，赵叔叔，你们好。”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向他们打声招呼，不然那就太没有礼貌了。
　　身体突然被一股温暖包围住，我知道那是清绍君的体温，低沉好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多华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胡闹！”赵叔叔扔下手中的领带给我们留了个消失的背影。
　　秦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着赵叔叔上去了。
　　赵阳不声不响地也离开了，顿时，这里安静极了。
　　我丧气地低着头，“事情很糟糕对不对？”
　　他的声音还是感觉不到一点心慌，“你觉得很糟糕和糟糕透了，哪个更糟糕？”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我觉得他肯定也是被刚才那两位的反应搞得没话说了，于是便随便地敷衍了一句，“肯定是糟糕透了。”
　　“你说的对，事情还没有到糟糕透了这个阶段，所以，你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早上你会从那个地方……”
　　我被他拉出了客厅，来到一处优雅别致的花园中，他指着这栋建筑的顶楼，“你会从那个地方最先看到明天的日出，然后清晨干净的阳光会洒在这些花朵上，遍地的花会以最灿烂的模样欢迎你这位新到来的客人，你不用担心露水会打湿你新买的白裙子，因为，到那个时候，你只需探出可爱的脑袋，你就可以得到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到那个时候，你也只需穿起你最漂亮的衣服，你就可以看见你最想看见的笑容。”
　　在他的背后是淌着血的残阳，黑暗微微地吞噬着光明，令他的轮廓模糊不清，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那张坚定不移的面孔，一股暖流涌向全身，“嗯，我听你的话，我相信你。”
　　清晨，我从这栋楼最顶层的起居室清醒过来，轻轻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太阳还没有出来，东方只露出了一点鱼肚白，青蓝的天色还在笼罩着大地，紫藤萝叶尾因为风的戏弄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我贪婪地嗅着这艳丽的馈赠，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刻的万籁俱静。
　　门开人入，我转身惊讶，来的人却是秦妈。
　　她还是那么得亲和，轻声说道：“你坐。”
　　我赶紧坐在一边。
　　“绍君说你在等我，果然，他很了解你。”
　　“秦阿姨说笑了，我怎么敢这么说，肯定是绍君安排的吧？”想了一晚上，我觉得还是正视这件事情比较好，如今都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晚上，不有点效率也太违背我此次到来的初衷。
　　她只是轻笑了几声便盯着我看，我也不想去领会这其中的深意，既然绍君这么用心良苦，我必不能令他失望，将准备一晚上的话都说了出来：“秦阿姨，首先，我要向您说声对不起，作为绍君的私人教师，和自己的学生产生感情是十分有悖于职业道德的，我令您失望了。”
　　我起身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继续说下去，“其次，我要谢谢您，绍君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他很爱您，他会因为您而努力，成为您理想中的那个儿子，他可以自己受苦但是绝对忍受不了别人对您的一丝不敬，有一件东西我想送给您。”
　　我拿出那篇保存已久的作文，尾部写我的那一段已经被我截下来独自收藏了，剩下的一大部分便是绍君对他老妈的表白，这半张纸已经被我用塑胶保存住了，字迹还是很清晰的。
　　她接过那张纸，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眼里红润。
　　“最后，秦阿姨，我喜欢绍君，很纯粹的喜欢，只是喜欢，见证了他的蜕变，我放不下他以后的成长。”
　　她收好手中的纸，眨了眨疲倦的双眼，淡淡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绍君喜欢你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认为昨天晚上会有这么平静么？”
　　我摇摇头，“我知道，我配不上绍君，以前配不上，现在更是配不上，但是秦阿姨，绍君对我的喜欢远远胜过我的想象，我放手并不代表他也愿意放手。”
　　她也跟着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初为什么要你留在绍君身边你应该很清楚吧，自从知道他经历过那些可怕的事情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离开这个孩子了，可是他始终都不想和我拉近距离，我也感觉到了，他最放松的时候就是和你在一起，我也问过他对你是什么感觉，他说你就像亲人一样，他很喜欢你这个姐姐，希望你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所以，我才会同意你一直待在他身边。”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不语。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日久生情，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但是我不会这个时候让你离开他的。”
　　亲人总是比我们想象中更爱我们，就像绍君比秦妈想象中更爱她，秦妈比绍君想象中更考虑她儿子的感受。
　　“我知道，秦阿姨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会坚持的，直到我看清了我和绍君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我不能跨越过去，那我就离开他；如果，我能到达对岸找到他，那我一定会抓紧他不放手。”
　　“多华，你是个好孩子，但是绍君这个孩子谁都不了解他，你又有多少信心觉得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呢？”
　　这的确是个很深刻的问题，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我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了，而这个信念我可以向别人说出来，“我相信，相信他唯一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