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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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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Eason啊,嗯……我怎么能够像你这样,随时都有好多东西跟别人可聊?”
屏幕上他笑眯眯,一脸虚心好学生的认真样,我实在忍不下好笑。
“那你常找我聊就知道啦。”
又惊觉这场面好熟悉,那回他也这么稍稍侧着头,像是有点苦恼,又下了好大决心样地提问。
“Eason啊,你刚刚怎么会跟记者聊那么好的?”
当时我正在喝他点的柳橙汁。不设防竟然是小心翼翼地要请教这样的问题,
噗,忍不住就笑场了。
*
我想如若可以,时光请再倒退一点点,就到最开始的那一年就好。
*
2005.
那一年的年尾,许是前些年的年年失运攒下人品,许是风水轮转真的应验,拿奖拿到手酸,然而对于我来说唯一乐趣仍然真的不在拿奖,只是通体舒爽地挥发下表现欲。
但很无奈,有那么几天声带意外发炎唱不出声。
就连讲话聊天的权益也被暂时收走了。
歌迷几多担心。到我太太这里——“只是点小意外啦,小case啦”——轻描淡写的。我点头,艰涩地从喉管里哼出几个意思。
世间一切都只不过是意外。就好比怎就我爱了娶了这样的她,或者好比那样的谢霆锋跟那样的张柏芝成了婚,再或者好比后来有媒体写道,你们都猜错了大陈小谢才是真爱,仿佛真的除了生孩子我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我知别人总会笑我太过疯癫,我却没法回敬一个笑他为何看不穿,因为一切的一切我自己本就还没有参透。
无法预料、不可捉摸、神出鬼没、移魂不定。
我就意外地在游荡到洗手间的时候,碰见了这个脑后扎了个小辫子对着玻璃镜满目泛着泪光的细瘦小青年。
四目相对,这张跟嘻哈打扮不太衬的陌生脸孔上,一瞬间快速闪现了多种复杂的表情。最后还是在窘迫和意外之间,选择了后一种。
他眯起眼发出了很惊奇的声音。“Eason?”
随即挺夸张的用一种年轻人不太会有的力度跟我握手,我以为是不相熟的落了提名正独自伤怀的新人想与我攀交情,但接下来他就沉默了,好像也没有特别想要跟我讲什么的样子。
其实说,是舒了一口气的,因为这样便不必纠缠太久,不然干麽要从那推杯换盏乐此不疲的包厢里游荡出来这一趟。
“……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有带手机出来…………”他尽量简明地措辞向我说明他的情况。
隐形眼镜掉了一片,还有一片好像落在眼睛里面,怎么能落得田地,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好像真的是很难过吧,一边的眼红的像兔子,眼角可怜兮兮地湿润着。
无助模样实在是可怜又好笑,激起了我保护小动物般的爱心。
口不能言,我示意他扬起脸让我看看眼睛,拿出手机借他,帮他拨了他同伴的电话放到他耳边。
意外地在隔天之后把他的脸和一个名字对应了起来。其实是之前典礼前有照过面的,洗手间里的他少了顶帽子,我意外地忘记了而已。
他传简讯给我,还是那天一样感激不尽又免不了客套的语气,只是顺手帮个小忙,他却让我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救命般的好事。
“Eason,前晚真的多谢你!Thanks!——Khalil Fong。”
呐,方大同。第一个在洗手间红着眼跟我认真握了手的歌手。
后来歌手变成了唱作歌手、创作才子、又变成了纯净的音乐人,媒体写到他总是称谓扣得与时俱进又千篇一律,但是媒体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在我记忆里他总还是那个好像委屈的找不到家一样的小新人罢了。
最初真的只是知道有方大同这个名字的,也无非是从业内乐评人口里听来,说是华纳新签的唱作型歌手,写歌好有一套。我也拿了本唱片,封面上是一张放这圈子里顶普通的脸,顶普通的设计,明明画面是清晰的却觉得隔着层雾一样的怎么看都看清不楚。
果然是容易被忘记的脸啊。
以至于没过几年他挑了付眼镜戴成了招牌,偶尔脱下黑框到中环去晃,发简讯给我说果然不戴眼镜都没人认得出我,竟然有点失落啊Eason。
我正在忙录音,看着手机立刻大笑。这青年永远会在很脱线的地方纠结起来,地球与火星或许真的无法接轨。
——而这时,即使他不戴眼镜,我也已不会认不得他了。
总算那一回算是就认识了,但也毕竟没有再多的交集。
回去只是心血来潮地把那放在保姆车里很快就忘了听的唱片重新翻出来,发现封套还在CD已经不知哪去了,突然就后悔没有当时立刻就听一听,于是泊到音像店,自己花钱买了一本。
说起来好像很扯,但这就是开始的开始。
*
熟悉一点以后吃饭的时候把这个事情说与他听,他放下筷子表情很卡通,说那以后不再送你了,你都多买啊。唱片业没来就不景气,人情碟一送就要送掉几坪,我几时买得起房子。
有点小窃喜笑嘻嘻的模样特别招人。
在这随时要发疯的圈子里他着实愈发显得特别,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不像话,但其实还是个挺鲜活的小青年,大多数时候一本正经地不知道在固执什么,然后有的时候又像小孩一样直截了当。
他会在通告空档摆出一副传教士的姿态,给偶然好奇发问的工作人员解释他那个宗教的历史或者一张专辑的概念,完全不理会人打哈欠岔走话题,也会在不小心挑到同款眼镜的时候说出Eason我觉得这个还是我戴比较帅诶。
世界被复杂过了头,揣度成了基本技能,而在他这里老是用不上。
像那回拉阔同台,他坚持不与我同唱粤语歌,却被我瞟到彩排时他跟着音乐无意识地对着口型,我有些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