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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竹林追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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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湘闻言大惊,怔了怔说:“这……我倒没想过。”
韩子昭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道:“那便去看看吧!”
谢家当年隐居在山中,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在谢云湘的印象中,谢常明是个极为低调的人,日常生活中,就是一身粗衣,一顶斗笠,打扮得跟个农夫似的。但也不知道那杨家是从哪个途径得知杨家所在,将他从深山老林里挖出来的。
茫茫的月色中,黑黝黝的山岰间,在一小块空地上立着一处看起来颇为小巧的竹屋。竹屋看起来荒落了许久,月光在屋内投下轻纱似的光,衬得其中蛛丝亮晶晶的。
两人踩在已经将地全都覆盖住的积叶上,鞋底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额外的清脆,伴随着阵阵嘶哑的虫鸣声。在这慎重的气氛,黑子欢脱地奔向了竹屋,只有吉祥几下跃到了树梢,身影消失在了重重树影中。
“到了,就是这里。”谢云湘低声到,像是怕打破这夜的宁静。
台阶早就长出了青苔和杂草,灰尘一层层,踩上去都扬起灰来,呛得谢云湘连连咳嗽好几声。谢云湘忽然觉得眼前一切陌生得让她心慌,眼前灰败的一切跟记忆中洋溢着温馨的小竹屋格格不入。
“那天杨家来人是何场景吗?”韩子昭沉声问。
谢云湘闭眼回忆了下,复又睁开眼,走上了台阶。木地板发出吱吱呀呀渗人的牙酸声,惊出了几只慌慌张张的小虫。
“那天,爹跟往日一样,出去采药,爷爷在屋里配药,我在书房里翻医经,本来这一天跟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刚背完一本医经的时候,有人敲我们的门了。”谢云湘一边回想,一边解释说。
“开门后,我们看到了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随后的是三个年轻人。几个人看起来都十分贵气,衣服看着低调,但都不是寻常的布料。爷爷早年走过江湖,眼力自然也不一般,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来头不小。”
事情在谢云湘的回忆里倒流到那时候,为首那老者一脸客套地进入了他们的竹屋。
谢云湘听得动静,从屋里探出头来看,发现只是来治病的客人,便不感兴趣了,窝回去继续研究医经。
竹屋小,隔音也不太好,那人和爷爷的对话还是传入了耳朵里。
“在下是建阳县杨家家主杨建业,因小儿身染奇病,遂上山求医,不知谢神医能否一见?”对方虽有点来头,但姿态谦卑至极,令人不自在。
“几位找错了,我们不认得什么谢神医,”爷爷一口辞掉,“几位请回吧!”
前屋安静了片刻后,那老者又道:“如此,那便回去吧!”
在那老者说出这话后,一个年轻的声音着急了:“爹,可是姑……”
那老者斥了声道:“住嘴!”
谢云湘说到这里,韩子昭便说:“依传言,杨建业可是为了独子而亲自上门求谢神医的,如果你没听错的话,这事似乎还有其他内情。”
谢云湘此时已经站在自家门口,一脸感伤地看着这栋在风中发出呼呼啸声的竹屋。她点了点头,说:“爷爷拒绝后,他们没有多做停留或者其他争辩,直接走了,只是没想到……”
那件意外发生在一个天气原本就不错的晚上,谢父极疼云湘这个女儿,催促她泡完药浴后,又让她及时睡觉。谢云湘在现代社会根本就是个夜猫子,刚来这个异世界,还没缓过来,谢父越哄她越精神。无奈之下,谢父只好带她出去散个步。
换做平日,这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夜晚,潇潇竹林下的月色也不错。
才出门,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声,一只血淋淋的活物被扔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只被活扒了皮的鸡,我也从不知道原来可以把一只鸡拔毛剥皮如此熟练的。”
“对方不会剥皮一只鸡这么简单的。”
“对,那之后,是更多被剥皮的鸡。每天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从不会落下……”谢云湘一脸厌恶地说,“鸡肉抹毒,引来了一大堆毒虫,膈应死人。”
韩子昭何等聪明,立马就悟了过来:“杀鸡儆猴。”
谢云湘苦笑后,狠狠地咬牙说:“不就是杨建业想要的目的吗!”
如此十来天后,却依旧不见凶手影子,谢常明忍无可忍,亲自制了毒,遍洒四周。这粉末只要人的皮肤一触及,便会全身麻痹,如果没有及时得到解药,那么就等着成为瘫痪或者植物人。
毒药效果简直不能更好了,放药的当天晚上就再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剥皮鸡了。第二天一大早,杨建业就找上门来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虚伪的人,”谢云湘说,“他很客套,好像之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他的目的也很直接,希望我们治好他独子的奇病,顺便把解药给那个杀鸡的倒霉蛋。”
“他后来一句话都没提起过杨妃吗?”韩子昭问。
“是的,起初我爹不答应,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妥协了。不过,我可以感觉得到我爹非常不情愿。”
“不情愿要从何说起?”
“杨建业来访那天,爷爷把我拉出去,怕他们看到我。等我和爷爷回屋后,人都已经走了,爹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当时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真是晚年不保。”
“这话如何解释?”
谢云湘摇头,对谢常明的事情她也并非事事清楚。其实,韩子昭一提醒,她就想起了很多不寻常的细节。
谢常明的一些朋友经常过来,一谈就是半天,每次谢常明出来后神色就非常严肃。
“是不是我爹发现了杨家什么秘密,所以被灭口?”谢云湘马上否定自己的想法,“那他见到我的时候应该直接说的。”
“除非有什么原因让他无法对你说出来。”韩子昭思索片刻,知道如果谢云湘所说属实,那么谢常明可能并非医治杨建业独子这么简单,除非是更重要的更不能让他知道的阴私。
但虎毒不食子,杨建业也没必要牺牲独子来嫁祸谢常明,随便栽个罪名给他就可以了。
“后来,爹在很匆忙的情况下被叫走了,他那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书房做些什么。”谢云湘说到这里,忽然怔了怔,似是想起了什么。
韩子昭一语道出她的心思,说:“不妨去书房看看。”
前厅偶有病患或者其他客人到访,颇为热闹,所以书房定在后院,为的就是一个清净。才进入竹屋,一股常年不住人后才有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还有尘土的味道。月光艰难地穿过重重蛛丝,洒在满是沙土的地板上,踩上去一个个脚印,伴随着扑起来的烟尘。竹屋在明明暗暗中,显得有些鬼魅。
谢云湘在黑暗中摸到了灶台上的打火石,点亮了灶里的柴火,阴暗的屋子霎时间亮堂了起来。竹屋的原貌开始呈现在韩子昭面前,四处看了看,年久失修的竹屋屋顶都有一个个破洞,像是被什么砸过似的。
“从这个小门进入后院,可以看到爹种的草药,为了方便制药和查阅医术,书房就和药圃在一起。”
谢云湘将烛台上手指长的小半截蜡烛点上,随着蜡烛被点燃,屋子里出现了明明晃晃的被蜡烛光拉长的扭曲身影。她看向韩子昭,对方的脸在烛光打下的阴影中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也感受得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的沉重。
“走吧!”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挡在蜡烛前,避免风吹灭蜡烛。拿着烛台,云湘和韩子昭迈过地上东倒西歪的家具,走入了后院。
院子里的药圃边还种有几棵竹子,风一吹,竹叶就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地上投下摇摇晃晃的碎叶影子。在这碎影中,一间小巧的竹屋安静地立在那里,屋子的门是锁着的。
“这就是书房了,”谢云湘说,“不过钥匙丢了,要进去得花费些时间。”
韩子昭抽出龙渊,轻松就将已经锈迹斑斑的门锁砍断了。“卡擦”一声,锁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厚实的门板缓缓自己打开了。书屋的窗户常年锁着的,因此整个竹屋非常的暗。大开着的房门如同一张静静张着的大嘴,等着吞噬不知名的来客。
谢云湘的心在那一刻忽然跳动得很厉害,她直觉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这东西将会改变自己未来的人生。她轻轻地举起了手中的烛台,让烛光照的范围更广更亮堂一些。
忽然,一阵大风骤起,哗啦啦地吹得竹林疯狂乱晃,更是刮起了眯眼的沙子。谢云湘条件反射地揉了下眼睛,方才还亮着的蜡烛在这一刻陡然间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