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火》不妖君

48、第 48 章

　　脖子上挂着绷带吊着左胳膊，左肩膀打了两块固定板，背上擦了药绑了一圈医用绷带，肩上披着秦荣的西装外套，林远特意去卫生间看了看，除了有点坦胸怕吓着小姑娘，其他倒没什么，依旧帅破天际。
　　秦荣一路上都很沉默又乖的为他跑腿开车，没有趁人不注意上前扶他一把吃点豆腐，虽然林远确实挺需要扶一把的。
　　一条腿的外侧被刮伤，每走一步都拉到了伤口，一抽一抽的痛，能忍受但还是疼。
　　照着原路回去，身上药效起了作用，他披着的西装一股高级香水味道让他不适应，他坐在后面总是受不了的动来动去。
　　啧，他还是喜欢西瓜汁味。
　　二十几分钟的路程秦荣从透视镜往后看了至少三十多回，也不知道是在看林远还是在看车行道。
　　幸好还有一只手可以用，林远侧了下身隔着绷带挠了下背部痒痒，受不了这压抑得沉默，叫了一声，“今天还吃大螃蟹吗？”
　　“不吃了。等你伤好再说。”秦荣又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这回与林远的视线对上。
　　林远为了抓痒痒嫌弃西装麻烦，就抖开，露出身上绷带和最近打球打出来的黑印子。
　　他本来也不白，多晒了太阳，显得更黑了些。
　　林远想了下，“红郎的两只蟹钳还是可以有的。省的他又嘴贱。”
　　秦荣“嗯”了一声。
　　然后没了。
　　林远心情更烦躁了。
　　秦荣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先把林远送上去，而后再下楼。
　　林远身上有伤，也不妨碍站在阳台对着天上不知打哪儿飞来要去哪儿的什么鸟思考了下人生。
　　秦荣没有说实话，林远是一直都知道的。
　　但所谓的说实话是故意欺骗还是根本就没说，还是有差别的。
　　在这半个小时的独处时间内，林远在大脑内回顾了下秦荣曾经跟他说过来的种种。
　　他不是录音机，不可能将秦荣这大半年所说过的话都记住，但是传奇故事简略版还是能来回在脑子里播放，更是形象的匹配了卡通人物，方便整理思绪。
　　先不说那些说出口的传奇故事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但秦荣肯定是有所隐瞒，比如他与前女友交往为何能把人逼得跳楼也不愿分手，比如他所谓的休学四年真的只是单纯的治疗，再比如，他和韩骁显然是认识大小寸头的。
　　林远的人缘不差，但没到人人都爱的地步，之前他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险些将同班同学从教学楼上扔下去，虽然是未遂，但梁子算是结下来。
　　他没有在意，秦荣都还有个满嘴冒酸气的小矮子班长暗搓搓的说坏话，更何况他这种压不住脾气的人。
　　但这些在林远看来都不构成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
　　按照大小寸头那种夺命狂追的打法，就算不想要他的命，也是想要把他弄残。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秦荣公寓门口对他下手？
　　是冲他来的还是冲秦荣来的？
　　秦荣回来了，扛了一箱旭蟹，林远过去开箱数了数，十二只，还在吐泡泡。
　　林远犹豫了下，“要不今晚就吃了吧。活蟹才鲜啊。”
　　一直都顺从林远的秦荣果断的说，“不行。你身上有伤，不能吃。”
　　林远本来过来就是为了吃大螃蟹，现在不但被人半路上打伤，还过了饭点，不但不能吃大螃蟹心里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想清楚，顿时就郁闷的不行。
　　□□上的西瓜汁味还没散，林远叹了口气，“我想洗个澡。”
　　说是洗澡，但其实他只能先用水擦一下，得修养个两三天后看情况才能淋浴。将西瓜汁味的裤子扔在一边，林远闻了闻身上的药水味，还好，不是太刺鼻。
　　秦荣给他装了一盆热水，林远只好坐在小板凳上用毛巾擦身上，然后让秦荣给他他擦后背。
　　换上干净衣服，林大爷坐回沙发上，叹了一口八二年的二氧化碳。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先吃饱饭再说。
　　吃饱喝足，再点上一根饭后烟，嗯，感觉再被人追杀一次他都能扛得住。
　　秦荣收拾完坐在单人沙发上。
　　林远看了一眼，“是顾瑜？”
　　秦荣点了点头，“嗯，已经报了警，警察正在调查这事。”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林远说。
　　“我在大学读书，派人调查就可以。”秦荣说，“顾瑜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外地工作，早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林远尽管跟顾瑜只有几面之缘，却已经充分了解到顾瑜对秦荣的疯狂执着。顾瑜既然能成为绑架犯而监禁秦荣，再找人偷袭林远也不是难事。
　　“按理说，他要是真的这么恨我，哪里不能动手，为何要在你公寓附近动手？”林远被大小寸头追杀时，恰好秦荣与韩骁路过，“难道是专门做给你看的？”
　　秦荣脸色阴沉下来，起身坐到林远身边，伸手握住他没有受伤的右手，“在顾瑜没有被找到前，不管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之前林远在公寓楼下遇见顾瑜，秦荣让他小心，他还没当回事，现在差点被人打残，也就没去矫情，点了点头，笑说，“之前谁说要养我，现在我可真的变残废了，你得说话算话。”
　　秦荣看着他，“好，说话算话。”
　　林远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还是请两天假吧，这个样子有损我形象。我爸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从老家回来，这几天不知道在干嘛，神秘兮兮的，总是不在家。”
　　秦荣听林远说过，林父失业后就时常与老同学联系，不是外出聚会就是一连好几天出门，他说，“如果实在担心，我让韩骁帮你查一下。”
　　林远好笑，“那算了，你跟韩老板好歹有个亲戚名分在那，我的事就不好麻烦他了。等下次我爸回来，我问问他吧。要是有啥解决不了的事再麻烦你。”
　　“嗯。”秦荣抓着他的手不放，很是疲惫的靠在他的肩头，闭目养神。
　　林远给辅导员电话，请了几天假，然后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秦荣的照顾。韩骁原本还计划带秦荣出门应酬一二，但看在林远受伤的份上暂时作罢，只说警察那边有什么消息会及时通知。
　　林远没有将受伤的事告诉给学校的人，到时候若是有人非得上门看望看见他跟秦荣住在一起，他不太想浪费精力多解释，而且秦荣也不喜欢不熟的人上门打扰。
　　原本约定了时间去林菀学校送参考书也去不了，林远就麻烦秦荣跑一趟。早知如此，当初秦荣又何必非得给他呢，心累。
　　无所事事的呆在屋里玩手机看电视，林远看了看时间，秦荣还没有回来，他实在闷得慌，就进了书房。
　　书房书架上摆放的都是法律专业书籍以及外文名著，还有一些包装精美的品牌图册和大牌杂志，非常有逼格。而书桌上摊放的是秦荣从韩骁那接过来的一些项目资料文档，不出意外，秦荣将来会成为一名法务律师。
　　一想起秦大帅哥西装笔挺，在职场上大杀四方的样子，林远就不由得有些心动，随后就是失落。
　　让秦荣养他也不过是句玩笑话，不平等的恋爱注定不会长久，林远不可能真的去做一个小白脸，还是要好好规划下未来。林远打开电脑，开始查询自己所学专业以后对口的就业方向。
　　这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林远出去接电话，看见来电显示楞了一下，韩老板怎么会找他。
　　“喂，韩叔。”林远学着秦荣叫了一声“韩叔”，虽然私底下两人都是直接叫名字。
　　韩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嗯，小远，我有些事要给你说。”
　　秦荣的朋友少的几乎没有，大部分都是应酬认识的熟人，唯一一个来往多的就是韩骁，为防备秦荣不在的时候林远需要帮忙，特意让林远存了韩骁的手机号码。
　　“您说。”林远说。
　　“你父亲这几天有没有回家？”韩骁问。
　　林远愣住，“这几天都没回来，怎么了？”
　　“你父亲是不是叫林志国？”韩骁问。
　　林远“嗯”了一声，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今天去警局办事，偶然下看见了你父亲的名字。”韩晓说，“你父亲搅入了一桩集资诈骗案。”
　　“什么？”林远紧忙问，“你看错了吧。我爸怎么可能……”
　　韩骁与身旁人说了几句话，而后对林远说，“秦荣担心你父亲的情况，我让人稍微查了下。事情没查清楚前，这件事没有告诉你。你父亲与一家省外非法集资公司签订租借合同，涉案金额大约100万，现在当地警察已经着手调查，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接到电话。”
　　“100……万？”林远顿了顿，“他哪来的100万？”
　　“这个就需要你去问你父亲。”韩骁说，“这件事我还没有和秦荣说，说到底是你的家事。告不告诉他你自己决定。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林远发了十几分钟的呆，连忙给林父打去电话，电话里反复那么一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林远差点摔了手机。
　　100万？老爸哪来的100万？
　　老爸离婚后，之前的房子算是婚前财产，自然归还给女方，然后用所有积蓄在大学附近买下一套两室一厅的经济房，面积不大，但足够两个大老爷们住。
　　老爸原本是在工厂当技工，在过去算是高薪收入，只是这几年工厂连年亏损，老爸被逼无奈提前下岗，办完离婚手续后找了份送快递的活，干了不到一个月就因为太老实被人欺负而辞职。再之后老爸与一些所谓的老同学老朋友频繁联系，时不时约出去应酬。
　　老爸那些老朋友在林远看来就跟土财主似的，每次出去吃饭都是各种高档酒店豪华套餐，林远担心老爸上当受骗，但又觉得老爸老实巴交的，银行存款不上六位数，这点钱还比不得那些大老板带着老爸出门消遣的费用，就没有问太多。
　　现在有人一个电话打来，说银行存款不上六位数的老爸居然能拿出100万来投资？
　　这让林远如何能接受。
　　他连续给林父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无法接通，便搜查出所有能联系到林父的人，询问林父是否有向人借钱过。
　　连续几个人都说没有，直到有一个与林父有几十年牌友矫情的老叔说，“借钱给老林？老林哪需要找人借钱啊，老林有钱的很勒。上回约了几个朋友出去聚聚，都是老林付的钱。我还在纳闷了，以前老林请客吃放，都是算着钱吃的，上回老林请吃饭不但上了大馆子，而且看都不看菜单上的价格，直接刷刷刷的点了一大串，付钱的时候爽快得很，直接刷了卡。”
　　林远紧忙问，“叔，我爸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你爸能说什么？还不是那些对不起你骂，对不起你妹什么的，”老叔说，“哦，想起来了，之前老张去看孙子，回来就跟我说看见你爸跟一个女的坐在店里，还说挺高档的店，就是有钱人没事喝喝咖啡喝喝小酒那种。那时候你爸妈不是闹着离婚吗，老张回来就说你爸妈离婚是因为你爸在外面有女人。我让他别瞎说，也可能你爸就是外面办事呢。老张就是不信，还说那女的当时对着你爸哭呢。”
　　老叔口里的老张是跟林父同批失业的老工人，认错人的可能性很低。林远很快挂了电话，给老张打了电话询问这事。
　　因为是去年发生的事，又是偶尔撞见，老张说的也是模棱两可，所谓的林父在外面有女人这种话不过是几个老相识私底下嚼舌根，没敢往外说。现在被林远一通追问，更是尴尬的不行。
　　秦荣回来后，林远没有跟他主动提起此事，韩骁说得对，这是他的家事，在一切都没有弄明白之前他不想乱下定论。
　　去医院复查回来，林远的左手基本没什么问题，也不好一直都请假不去上课。警察那边审讯了大寸头，大小寸头就是地痞无赖，因为收了钱而找上门，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怨，只知道要弄折林远一条胳膊。
　　由于总是联系不到林父，外加顾瑜至今没有被找到，林远虽然强颜欢笑着，但不可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因为发呆，林远没有注意开水的温度，烫到了舌头，因为走神，不小心提到桌凳，疼得他骂人，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跟别人打球的时候愣生生撞到篮球架上。
　　他就跟被人附了身似的，整天神不守舍。
　　秦荣看在眼里不忍心，终于开口说，“你可以试着去找阿姨问一下。”
　　阿姨指的是林菀的亲妈，那个恨了林远二十多年的女人。
　　林原正在用凉水冲手腕，刚才不小心弄洒了开水，烫伤了手腕，秦荣拿来了医药箱，翻出了烫伤药，将他的手从水龙头下抽回来，用干燥毛巾仔细擦拭，然后小心抹上烫伤药。
　　被烫伤的地方又麻又疼，跟拿小针扎似的，抹上烫伤药后便感觉到清凉感。林远盯着秦荣的手指，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漂亮性感，被抓的地方莫名的酥麻，他傻傻的站着等着上完药，一声不吭。
　　秦荣吹了吹后，收拾医药箱，“我来做饭吧。你去看看电视。”
　　林远一把攥住他抽回去的手，摇了摇头，“不想看。”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不代表没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以往不高兴的时候他都一个人扛着，就是玩的最好的朋友他也尽量收敛，但是当他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压抑在心里十几年的憋屈就怎么也摁不回去。
　　秦荣仔细瞧着他的神色，叹了口气，背靠着冰箱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知道我犯病的时候都是怎么扛过去的吗？”
　　“嗯？”林远问，“你指什么时候？”
　　“在治疗院的时候。”秦荣，“除了吃药外，我会将自己关在一间什么都没有的方便里。”
　　林远揽着他的腰，眼睛压在他的肩膀上，“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秦荣笑了笑，“像个傻逼似的大喊大叫，没有内容，就是叫，偶尔会要求放个沙袋，想揍人的时候可以打。就是手感没有揍人好。医院不会放我一个人呆在里面，外面有人看着，只要我不弄伤自己，随便干什么，等我折腾累了，再把我放回去。回去吃药洗澡睡觉看书，发泄完了我就坐的住了。”
　　林远知道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每次都能把自己关起来？”
　　“当然不是，刚开始的时候我见人就打，打伤了好几个看护，以前学过防身术，一般人打不过我，后来就来了一帮人。英雄双手难敌四拳，我被打趴过几次，也就老实了。”
　　林远虽没见过，但看秦荣现在温文尔雅的样子，能猜到他本性不是个喜欢暴力的人，就猜测，“你是不是不想接受治疗？”
　　秦荣将他搂紧了一下，吸取彼此的温度，“嗯，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但不得不接受治疗。我不想真的变成神经病。”
　　林远松开怀抱，捧着他的脸左右瞧瞧，“我觉得你挺神经病的，你就是个疯子，为了追我，什么事都敢去做，你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不成？”
　　秦荣凑过去，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追到你了就一切都值得。”
　　“傻逼。”林远拍了拍他的脸颊，想到了顾瑜跟李慧，这些人都曾经差点害死秦荣，只是李慧是单纯的报复，还有理智，可怜被秦荣这个疯子反利用了，顾瑜却是个比秦荣还要疯癫的定时炸弹。
　　一想起还没有被找到的顾瑜，林远又郁闷了，他总不能一直都出门吧。
　　林远松了手，叹了口气，“顾瑜那边我就不多说什么，我却是需要约阿姨出来问一些是。不过在这之前我就勉为其难听你的建议，发泄一下。”
　　林远挑起秦荣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一下，“走，哥请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