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火》不妖君

30、第 30 章

　　林远当即就抄起手边的水杯泼过去，那人傻了，林远也傻了。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秒半，周围陷入诡异的安静，就连坐在不远处两方会谈的人都纷纷扭头看过来。
　　“嘭”“咚”“哗啦”林远一路跌跌撞撞，夺命狂逃，生怕慢一秒就得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肇事者逃得太快，那个被泼了一脸白开水的服务生一边抹脸上的水，一边骂骂咧咧，有人上前问了几句，也没敢多说。
　　李慧是受过感情伤害的人，从小家庭环境物质优渥，精神匮乏，在与秦荣认识不到两天，她就知道这个人在周围竖了一道谁也跨不过去的高墙。
　　这道墙年代久远，经历风吹雨蚀，被他亲手砌了一遍又一遍，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李慧尝试过击碎那道墙，走进去，但是每每动手时都被自尊心击败。她是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曾经瞎了狗眼被男人所伤，那也上天嫌弃她还不够完美，特意磨砺她而已。
　　她与秦荣实际相识不到一年，一个花钱买高兴，一个卖笑继续混沌度日，只是一场交易，可凭什么要她先认输。
　　分手来的突然但在意料之中，她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她花再多的钱也只能买得到这个人的皮囊，买不了真心。
　　她听见声音只是下意识反应，并没有看见跑出去的那人是谁，但清清楚楚看见坐在面前的男人不知为何，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只是一个客人与服务员的小纠纷，前后发生不过几秒钟，就让面前这个安静内敛的男人旁若无人的露出温柔的笑，要知道从她打电话找过来到现在，半个多钟头，这人都没对自己笑过一下，哪怕像以前看在钱的份上伪装也不肯。
　　李慧脾气暴躁是出了名的，但是她没有像一般闹分手的蠢女人一样歇斯底里，“看来你已经是铁了心要分，很好，我也不拖泥带水，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强求，但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分手前你得帮我一个忙。”
　　李慧从手包里抽出一张烫金滚边的请帖，递给他，“像之前那样，帮我处理了。”
　　秦荣下意识皱了皱眉。
　　林远逃了，他冲进男厕所洗了把脸，然后拿起不知是谁落在厕所里的毛概读了起来。
　　“……我国之所以能够采取赎买的方式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和平改造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民族资产阶级具有两面性在社会主义革命时期民族资产阶级基友剥削工人取得利润的一面又有拥护宪法愿意接受社会主义改造的一面我国工人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之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啊——，谁特么在毛概上抄沁园春！！！？”
　　林远一顿狂吼，惹得一干上厕所的同学竞相奔走。
　　读了快两页的毛概，林远总算冷静下来，他翻看了毛概书上的班级和姓名，亲自跑去还书，还甚是欣慰的拍拍对方肩膀，“字写的不错，嗯，很有大家风范。”
　　下午还有课，他没必要为一点小事放弃学分，便坐在大教室角落里翻看带来的数据结构。大学所开设的编程课都非常基础，但就是这么基础的课很多人都是抄过去的，等到面临就业时才知道慌张，然后就相信外面各种培训机构，不惜再花一笔费用临时恶补。
　　林远对写代码不是太感兴趣，但没有排斥到看见代码就帕金森的地步，他理科专业强，看这些专业书只要摸到门道就不难，难的是实践。
　　若是毕业后做个本本分分的码农，发际线没法保证，可观的工资收入还是能够保证的。不是所有的程序员在大学时候就沉迷代码不可自拔，大多数是迫于市场经济下，被迫选择，有人一路走到黑，也有人三五年后坚持不住另寻他路。
　　林远是小老百姓心态，为就业方向发愁的时候，就忍不住羡慕那些家里有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整整齐齐的二代们，虽然他个人不喜欢被束缚被逼迫，但不妨碍他去羡慕。
　　连着四节课上完，林远也忘了中午在咖啡店的尴尬，准备给卓一航打电话，然后就半道上在人掳走了。
　　走出去几米远，林远高负荷的脑部引擎才跑通畅，挣脱开，“放手！哎，说你呢，聋了啊？”
　　光天化日之下，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别说是林远，就是任何两个雄性生物这般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也是有伤风化。
　　秦荣松了手，他看着一脸怒气的林远，笑了，“两棵树的帅哥，赏个面子吃饭呗。”
　　林远瞪眼，“要吃自己吃去，我还有事。”
　　“什么事？”
　　“关你屁事！”
　　秦荣说，“原本想着给你提个醒，既然你这么不给面子那就算了。”
　　作势要走的林远站住了，他知道这人在耍诈，但还是忍不住问，“提什么醒？”
　　这次秦荣没有诓他，“你要去参观的那家公司，我让人查了下，有点问题，不过你要是没兴趣那就算了。”
　　这人最拿手的手段就是捉住别人软肋，知道林远最近为就业的事发愁，专门过来吊他胃口。
　　林远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混蛋，皮笑肉不笑，“成，不就是吃饭吗？先说好，这顿饭得你请。”
　　“可以。”
　　“我要吃肉。”
　　“管够。”
　　林远磨了磨后槽牙，屈服了。不就是吃顿饭了，又不是逼他卖色，他也不是那么不懂开化的人，到时候吃得好了，赏脸笑两个也是可以的，虽然他不懂会有人喜欢看大老爷们笑。
　　学校附近不乏高档场所，虽比不上帝都中心，但足够令林远仰望叹息。秦荣选了一家主打西北烤肉的店，店面装潢兼具民族地方特色与资本主义特色，服务生端上桌的烤肉也不是68一位韩国烤肉自助餐可比拟，看着盘中焦香酥脆的小羊排，光听到那滋滋响的声音，林远就忍不住唾液分泌过剩，两眼放光，盯着烤肉就像古代昏君盯着床上含羞带涩的绝世美女似的。
　　秦荣倒了两杯柠檬水，递给他一次性手套，悉心嘱咐，“吃的时候小心着烫，除了肉还点了几份凉菜，一份蔬果沙拉，柠檬水可以解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要不要给菀菀和伯父带一些？”
　　林远听着耳边叨叨，顿时就不自在起来，特别是他还说了一声“菀菀”，林远当了这多年哥，叫林菀也没叫得这么亲近过，一般都是直接招呼上。
　　“你，经常来这里吃？”
　　“来过几次，这家店的烤肉都是从当地空运来的，味道正宗。怎么了？” 将纸巾拿出来，摆在林远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虽说是秦荣开口要请自己吃饭，但是看着秦荣的样子，根本就是个陪吃的。这段时间秦荣住在林远家，饭量比他只多不少，但是一但在外面吃饭，这人就变得非常克制，活似饭里有毒，能少吃就少吃。
　　林远想不明白有钱人这些被娇惯出来的毛病，但体恤他是刚出院不久的病患，便没有多计较，只是嘴欠的说了一句，“我算是能够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寻死腻活了。”
　　相比较林远吃相粗放，秦荣要来的内敛的多，他拿了一小块肥而不油的小羊排一点点吃着。“为什么？”
　　“知道一句话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习惯了拥有你这么体贴温柔的男朋友，怎么可能还能看得上别人。”林远连吃几根小羊排，几串连骨肉，喝掉半杯柠檬水，手里拿着吃完的铁签子，就这么晃来晃去，“咱们来说说你的优点，长得帅，身材不错，衣品又好，不奢侈浪费，会说话，生活上除了抽点烟外没不良嗜好，有钱，懂进退，温柔，礼貌，好像成绩还不错，还是学生会干部，唔，就是男女问题上处理的不行。综上所述，我承认，别说女人，男人也不一定忍心拒绝你。”
　　林远吃了一肚子的肉，扯掉透明手套，放下签子，拿起叉子搅拌沙拉，插了颗小番茄吃，很是满足的眯了眯眼，像只放松警惕的豹子，比平时乖顺的多。
　　头顶暖黄的光鲜衬的秦荣越发温柔，“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就不愿意试一试？”
　　吃饱了人就容易犯懒，林远也不例外，他像是没骨头似的，用胳膊撑着桌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盘子里的小番茄，“那些男男女女为了你要死要活，你有为谁真的心软过？”
　　店里音乐响起，“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为什么这么红？哎红的好像，红的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与爱情。花儿为什么这样鲜……”
　　音乐丝毫没有影响两个人时间的气氛，就像在周围隔绝了一道无形的墙。
　　林远嚼着菜叶子，嘴边沾了一圈乳白色的沙拉，“我面前有一条河，我不知道那条河什么时候就在那里的，也不知道过了河对面有什么，可我知道，河里有水鬼，很危险，我不能靠近。你现在冒出来，想拉着我一起跳下去，凭什么？就凭你长得帅，有钱？有人生活太无聊，非要找点刺激，活的与众不同，可大多数人呢，没有这个胆量，注定庸庸碌碌一辈子。你说这些人可悲也好，可怜也好，软弱也罢，世上路万千，有些路走上了就没得回头，你明不明白？诶，你明不明白？”
　　秦荣拿起柠檬水，“奇了怪了，我没偷偷加酒啊，你怎么就醉了？”
　　林远歪着头斜眼看着他，目光专注而锋锐，随后坐起了身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拿起一串烤羊肉，“行了，这顿饭吃的也差不多了。说吧，你要给我提什么醒？”
　　秦荣全程淡定自若，拿出手机，翻出一段聊天记录，给林远看，“你之前说的那家公司我让人查了下。这家公司年初时因为资金周转的问题已经转让，现如今是家空壳公司，为满足对公业务需要，公司名下挂了一些培训咨询项目，可能以后直接转为一家专职培训公司，也有可能只是为了一时之需。你那位学长给你介绍的内容都是网上没有及时更新的旧信息，介绍人过去拿人头费什么的。”
　　手机聊天版面上都是大段大段专业术语，林远看得半懂不懂，“被拉的不止我一个人。”
　　“可以去了解下，应该会把你们介绍给其他实名培训机构，你们都是刚出校门的新人，没有项目经验，一般都是实地培训几个月，推荐就业，成不成功就是后话了，”秦荣笑了笑，“现今很常见的模式，学成学不成看个人造化。”
　　林远的脸瞬间黑下来。
　　秦荣没在多说什么，一则他没有亲生经历，只是调查咨询得来的信息，二则大环境如此，他没立场去置喙好与坏，三则这关乎林远的未来，他可以提意见但不能替他抉择。
　　吃完饭回到家，林远的脸色也没有转好，就是卓一航过来约他出去玩，也被他找借口拒绝了。林远给那位介绍的学长打电话，因为之前什么都不懂，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现在知道了，对方没办法再糊弄，三言两语就说漏了嘴。林远没有发火，也没有大吼大叫，而是非常冷静挂上电话。转回客厅，就见秦荣抱臂看着他。
　　“如何？”
　　林远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躺下去，抬着头看着天花板，“去呗，就当旅游散心，车票都买好了，不去浪费。”
　　秦荣住在林远家里，花不了多少钱，韩骁给的十万块绰绰有余，但是林远没有跟林父说，这笔钱的来历不好解释，除去秦荣在家里的日常花销外，剩余的钱最后还是要换回去的。秦荣向他告白，他没有答应，两人就是客人与主人的关系，在金钱上就要划分清楚。金钱使人蒙蔽双眼，林远必须时刻鞭策自己。
　　实习的事看来是吹了，林远还需要寻找其他办法，他答应老班参加学院的数学建模比赛，打算回房间去找资料，但又被挡住了。
　　科大法政系草的攻略系数之高，传遍附近几大高校，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拦人，巴不得赖在系草身上当身体部件，但到了林远这就很名不副实。
　　“我发现你不但小动作多，喜欢拉拉小手，而且还很霸道，想拉就拉，想拦就拦。你是霸道总裁吗？”
　　秦荣顿了顿，眼神立刻压下来，盯着林远，沉下嗓音，“如果你是故意想引起我的注意力，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林远顿时乐了，“挺像那么回事。”
　　秦荣伸手挑起林远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睛，“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老实。”
　　林远使劲憋着笑，装出一副拼命抗拒的表情，尖细着嗓子叫，“不，你就算得到我的身子也得不到我的心。”
　　秦荣逼上前一步，林远不自觉后退一步，秦荣将人逼得坐回沙发上，“我可以先要身子，再要心。”
　　男人俯下身来，凑的极近，近的林远可以清楚看见他脖子侧边隐在衣领下的两颗红痣，一呼一吸间，混合沐浴露清香的雄性气息便填满了胸腔，他干笑两声，向旁躲开，“想不到你还有演戏的天赋。不跟你玩了，我还得准备建模的课题。”
　　秦荣忽然问道：“听过耳鬓厮磨吗？”
　　“什么？”
　　秦荣坐在林远旁边，“这个成语出自《红楼梦》，一个丫鬟因与表哥私会，被人看见，最后被赶出府，羞愤自杀。”
　　林远听他很是认真的说出这些话，竟然忘记了跑，一脸“你是不是吃错药”的表情看着他。
　　“原文意思指的是人与人的亲密关系，现在多指恋人间，”秦荣歪着头很是一派天真的看着他，“想不想亲身体验下？”
　　林远愣住，随即怒了。拉手还不够，这混蛋居然想得寸进尺，妄想一次性完成封建主义社会到社会主义社会的转变，简直是，是，是，胆大妄为，色胆包天，天理不容！
　　“呵，”林远气乐了，“秦大少爷这是嫌弃五指姑娘伺候不行，寂寞难耐了？那感情好，既然秦大少爷已经恢复的生龙活虎，虎虎生威，何必屈尊在这只有臭男人味的屋子里。我看现在时间还早，要不给你把东西收拾下，看在咱两认识一场的份上，我不建议帮你定个房，叫个红颜知己来。要是秦大少爷觉得一个不够，我相信只要在外面一声吆喝，想自荐枕席的姑娘绝对能从科大大门拍到师大后操场。”
　　所有能跟卓一航称兄道弟的人都有一张刻薄不饶人的嘴，林远这些话还算客气的，这要是卓一航本人来，多难听刺骨的话都说的出口。
　　秦荣坐在那里岿然不动，问林远，“咖啡店里你为什么向那个人泼水？”
　　肚子里藏着一整本国骂的林嘴炮瞬间哑火了，他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立刻站起来，“你，你看错。我，根本没去。准是你看错了。你别诬赖人，说话要讲究证据。”
　　秦荣谆谆善诱，“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开始紧张，幸好这里只有我在，要不然你就会被人怀疑你向我隐瞒什么，可是你向我隐瞒什么呢？”
　　“草！”被连番捉弄，林远火了，“你有完没完，不就是不小心偷听你跟款姐说话吗？别说我什么都没听到，就算是真听到什么，又能怎么样？你还打算帮那个人打抱不平，泼我一脸啊！”
　　秦荣确实是故意试探，但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只好退让一步，“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应该是那个人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才会生气。”
　　对，就是这样。是那个人自己嘴巴没把门，背地里诋毁别人，他不过是泼了那人一脸水而已。早知道他就应该先喝一口再泼，泼那混蛋一脸口水。
　　“不逗你了。你去忙吧，今晚我有事出去一趟，可能不会回来。”秦荣站起身，去拿外套。
　　林远愣在原地，见他真的打算出门，追到门口叫住人，“你就不好奇那嘴碎的说了什么？”
　　秦荣弯腰穿上鞋，打开门转身对他说，“如果所有人的闲言碎语我都要去在乎，哪还有精力追你。”
　　林远气的没话说。
　　“不过我是真的高兴，你会生气就证明你是在乎我的。”秦荣看着他，“别忘了我刚才的话，我是认真的。”
　　“滚啊您嘞。”林远一把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