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站[未来]》继无涯

33、Chapter 33

　　艾维斯被安洛从机修组撵了出来，对于他之前所说的一切，安洛据不承认，但正因如此，艾维斯反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定是你，不会错。”

　　因为这个巨大发现，现在的艾维斯睡意全无，他在湖边儿找了个可以远远瞅见机修组的方向坐下，开始集中精神回想当时的情形。

　　中央军事学院是本行星上公认的排名第一的军事类院校，是无数有志于军旅的学子们心目中的圣地，作为这些人中的一员，艾维斯同样曾经憧憬并试图报考过这所院校。遗憾的是，尽管分数在整个菲安娜省名列前茅，但当他是与整个行星上的学子们一起竞争时，艾维斯还是无奈地落榜了。就读中央军事学院成为了他心中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所以，当他得知菲安娜军分区中的新服役优秀机师将有机会被送往往中央军事学院培训时，艾维斯激动的整整一个星期没睡好觉，在紧张又漫长的等待过后，他终于凭借着平日里的优异表现，如愿得偿搭上了前往首都格林特的末班车。

　　送新入役的优秀机师前往中央军事学院进行培训并不只是菲安娜军分区的传统，临近首都的第二大军分区达尔沃军分区也在同一时间送了人过去，两队人马登上了同一趟列车，然后一前一后的抵达了目的地。

　　中央军事学院位于首都西南角的一片从林当中，占地面积非常广，环境优雅，设施完善，更难得的是就读其中的不乏风头正盛的联邦权贵的子嗣亲信一类，是以早在出发之前，就有与他关系亲近的上级暗中提点艾维斯要多花些心思与校内的优秀学生亲近。

　　相比偏远的菲安娜军分区出身的艾维斯一行人，达尔沃军分区的军人们明显在消息灵通程度上比他们要强得多，当刚刚安顿好住处艾维斯一行人走出宿舍楼准备结伴熟悉下校园环境的时候，来自达尔沃的另一行人已经着手开始准备结交军校内一些有背景或是有前途的学生们了。

　　“是达尔沃军分区的军徽，一个两个还真是削尖了脑袋想往人家跟前凑。”

　　他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艾维斯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口中那支正往这边靠来的队伍吸引了过去。那些人的胸前无一例外的别着达尔沃军分区徽章，他们眉开眼笑的将几个身着中央军事学院军服的年轻人围在其中，说是在聊天，倒不如说是在讨好奉承。

　　“你们瞧中间那个小子，竟然已经被授予少校军衔了，我的天！真是年少有为！”

　　根据联邦法令，军事学院中的学生一般不授予军衔，就如艾维斯自己，在菲安娜省机甲兵工程学院读书时虽然已经足够优秀，但也只能别着象征学员的红色肩章，可在这里，身为在校学生却被提前授予军衔似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被他着重指出的是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圆脸少年，他的皮肤很白，个头不高，黑亮的短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他的眼睛是夜一样的黑，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将人吸进去似的。他的神情骄傲，嘴角挂着习惯性的笑，却疏离得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逢迎者千方百计的与他搭话，对方却只是爱答不理的回应两句，便将头瞥向别处，那些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将目标转移到了他身边几名挂着的尉级军衔的学生身上。

　　“你们猜，他们到底什么来历？”

　　像他这样年纪就拥有少校军衔的情况不是没有，但非常罕见，一般来说，不是权贵出身，也是权贵着力栽培的亲信一类，当然，也有很少一部分是天资出众到不授衔就会引起公愤的一类，不过这种人一般一出现就被各大势力瓜分了，所以被归类到权贵亲信一类也并无不妥。

　　那些人越靠越近，终与他们遭遇。

　　艾维斯被人流推挤到了喷水池台座旁，他踮起脚尖，想要近距离看看那人的模样，无奈那少年的身子太矮了，又被围得严实，一无所获的艾维斯便向身边的克莱尔抱怨：“他连看都不看咱们一眼，这要怎么‘亲近’？”

　　“想引起他的注意那还不简单？”

　　克莱尔讽刺的笑了笑，忽然一个用力将毫无防备的艾维斯推进了喷水池里，水花四溅打湿了周围的地面，他身前的那群人忙不迭的躲到了一边去，生怕因此而遭了秧，人群因此短暂的出现了一个缺口，露出了那个黑发少年的身影。

　　艾维斯挣扎着从喷水池里爬了出来，此时的他浑身湿淋淋的，金色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上面还黏着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脏兮兮的包装袋，再加上那因为突遭变故而呆呆傻傻的表情，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噗……这是哪里来的落水狗！”

　　那群人笑声如雷，艾维斯狼狈地低下头拧着湿淋淋的衣角，这一幕再次成为众人的笑点。

　　人群中的少年也因此注意到了他，然而对方却只是淡漠的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后面那些人见他走了，慌忙停止了嘲笑，再次跟了上去。

　　那一刻，艾维斯其实是有些感激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黑发小子的，如果他没有径直离开，那些人一定会把他笑死才肯罢休。

　　但在后来很多个日夜里，他又会失望的想着，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肯走过来拉自己一把？这样那些人肯定不会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笑话他了。

　　因为年代久远，那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个被众星环月般包围着的少年人淡漠的神情却深深的烙刻在了心底最深处，失落的时候，他激励着自己奋发图强，得意的时候，他又告诫自己莫要张狂。

　　那之后，艾维斯破天荒的没去找克莱尔的麻烦，而是把自己的肩章和入校培训时校方赠送的中央军事学院纪念校徽放在一起，他告诉自己，终有一天，他要像那个被围在正中央的年轻少校一样，成为被众人追捧和仰望的存在，而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无论克莱尔或者菲安娜军分区，都不过是他前进途中一处可有可无的风景。

　　艾维斯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回到宿舍的时候，尼尔和克莱尔两个已经回了二楼睡下了，他两个将客厅搞得一片狼藉，暧昧的气息冲进鼻腔，但此时的艾维斯却只觉得十分平静，他花了些力气将被搞坏的卧室门安装好，然后翻翻找找的从为数不多的行礼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匣子。

　　那个匣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鎏金处因为被人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而闪闪发亮，可见匣子的主人对其的珍视程度。

　　匣子里面放置着艾维斯的各类荣誉徽章，有在校期间的，但更多是在菲安娜军分区时候获得的。他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无比熟练的揭开了一层红色的丝绸，从下面摸索出了一个依旧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徽章。

　　那上面只雕刻着一行字：中央军事学院。俭朴到令人发指，却满载着他的回忆。

　　他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珍惜地摩挲着那方小小的徽章，然后高高举起，一眼不眨的盯着它，直到眼睛涩得连视物都成了问题，才恋恋不舍的重新收在匣子里。

　　“你知道吗？安洛，那时的你，就像是我一场弥足珍贵的梦。”

　　记忆中的一幕幕被富有针对性地翻涌至表层，艾维斯将他们一个个拾捡起来，与机修组的那个新出炉的奸商画上等号。下一刻他忽然翻身而起，像是坚定了信念似的郑重其事打开光脑。

　　雨势渐渐变大，闪电撕裂云层的瞬间将室内点亮，映出一个正在光脑前皱眉查阅网页的男人的脸。

　　“没有任何记录，怎么会？”

　　他反复在网络里查找着，试图寻找出安洛被调配至F297的原因，但连续奋战了几个小时依旧一无所获，干净的仿佛安洛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艾维斯合上光脑，在黑暗中皱眉沉思。

　　会不会他根本没用真名？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联邦的网络虽然不会时时处在监控当中，但想要抹掉一个人全部的生活经历，尤其是那样一个堪称年少得志之人的痕迹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或者有人在帮他掩饰？

　　但艾维斯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那人可以在网络上擦掉一个人的痕迹，但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接触到的人数不胜数，他总不能把这些人的记忆也擦除掉，这样根本没有意义。

　　安洛肯定不是自愿来远东军分区的，这点艾维斯可以肯定，他们之前曾经为了芬恩的机甲吵了一架，那个时候安洛提到了“发配”这个字眼，这说明，至少在安洛的思维里，F297不是什么值得他抛弃一切成就留下来的地方。

　　事情千头万绪找不到重点，艾维斯烦躁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最后干脆一狠心，冒雨离开了宿舍楼，向着斜后方的办公楼走去。

　　◇

　　暴雨袭击的营房内到处水满为患，因为靠近胡泊，机修组，尤其是地势较低的单兵机甲维修区就成了重灾区，远远地就可以听见奥兰多那急切的喊话声。

　　“快快！把门堵上，抽水机呢？赶紧搬过来，屋里可都是要紧东西！”

　　颀长的背影阴沉着脸走进大门，奥兰多远远地看见了，连忙趟着水走到那人身边。

　　“科尔特兰站长，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他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挥手示意奥兰多继续指挥，自己却一言不发的朝着标准机甲维修间走去。

　　标准机甲维修间虽然与单兵机甲维修间处在一栋楼里，但是地势却明显较高，即使是这种几十年一遇的强降雨天气也浑然无碍。

　　科尔特兰重新关上升降门，将另一方的嘈杂喧哗声隔绝在外，他走到正在发呆的安洛面前，重重给敲了敲桌案。

　　安洛猛地一惊，后背紧紧地贴在了椅背上。

　　“这么专注，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但与艾维斯的故作冷酷又不尽相同，那音色虽然十分好听，但仔细分辨，却带着一股掩藏的很好的暴虐气息，就连艾维斯在前段时间正面面对这股气息时，都会忍不住打怵。

　　安洛支吾着没有回答，而问话的人注意力显然也不在这件事上，他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口，命令道：“把地下室打开，陪我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