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丝女和玻璃男》刄士

14、Q 14

　　在去码头的路上，温宁还接到了一个电话。这是那人第二次打电话给她，想来也应该是最后一次。

　　“您好，罗杰先生。”

　　罗杰·本·亚德里恩，意大利铁血教父，贺姬的父亲。

　　“温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打这个电话的原因。”罗杰的声音低沉而厚重，带着隐隐的肃杀之气以及高高在上的傲慢不屑。

　　“知道，您其实不必特意打电话来提醒我。”温宁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阵紧缩。

　　“呵呵，贺姬这两年承蒙你的照顾。现在，是时候让她回来了，记得我说过的话吧？”

　　“不敢忘记。”沉着地回应着，但从码表不断飞升的数值看，温宁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看得平静。

　　“我一向欣赏你的识时务，说实话我很看好你。”话筒里传来对方低低地笑声。“不过我知道你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真是可惜了。”

　　“罗杰先生，您还是有话说话吧。”

　　“好吧，对于贺姬的放纵到此为止了，这次她回国，我不会再让她出来。”

　　“你想要我怎么做？”

　　“聚散离别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感情淡了就淡了，你这么聪明知道我的意思吧。”

　　“你能牵制得住她？”温宁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缓解下紧绷的神经。对于来自教父的施压，她很窝火。

　　“你是在蔑视我的权威？”陡然的厉声冷哼，即便两人相隔千里，温宁依然透过话筒感觉到了对方森冷的怒火。“我养的女儿我了解。她做了你两年的替身，我不介意，她过得开心就好，反而我还要感谢你，教会了她很多我无法教导她的东西。这是你的功劳，我答应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出手，这是我的保证。”

　　“...呵，我谢谢您。”温宁冷嘲一笑。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记住，答应我的承诺。”

　　挂断电话，温宁冷着脸，全身紧绷克制着怒气。

　　罗杰说得没错，一开始她是把贺姬当成了她内心深处碰触不得的那个人的替代品。她会宠着她，让着她，容忍她的刁蛮无理，都是因为她把她当成了那个人的替身。

　　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两年了，不算短的日子，她们朝夕相处，她看着她慢慢的转变，她对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迁怒、愤懑的心情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是对贺姬的真心...突然间对于瞒着贺姬的这个真相，温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

　　如今，罗杰要让贺姬回去，甚至特地打电话来威胁她。傲慢的教父大人，再一次屈尊跟卑微的她交谈。呵呵，还是老样子的桀骜自我，父女俩简直是一个模样。当初要来的是他们，强迫她接受，现在要走了还要告诫她不要去干涉做多余的事。她，有的选择么？

　　温宁苦笑着，打着方向盘找地方停车，不远处就是码头。她一开车门就能感觉到江风那一股带着阴冷湿寒的彻骨冷意。她看见贺姬坐在江边的石椅上，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身上穿着单薄，不惧寒冷地直视着对岸被水气弥漫的模糊景象。

　　“现在这个季节，你跑这边来做什么。”温宁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在她身侧坐下，同她一样看着对岸的模糊，心里混乱。

　　“我买了饭回去的时候，你不在了。”裹紧身上满是温宁气味的外套，贺姬自觉地靠近热源靠近她，挽着她的手臂，顺了顺杂乱的头发。

　　“你的窝一点吃的都没有，我醒了之后看见你不在以为又去忙了，就回家了。”

　　“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好好吃一顿的。”她买了她喜欢吃的，结果全浪费了。原本一气之下就想直接先回意大利处理完事情再回来，但她临了机场还是想回来再看一看她。

　　“下次吧。”温宁眼色暗了暗，她知道没有下次了。

　　“好啊，”贺姬把脑袋靠在温宁肩上蹭了蹭，“说好的，你的假期要陪我的，但是我要失约了。”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贺姬嘟着嘴道。

　　“再忙，也要小心照顾好自己。”温宁抬手压了压她的发，望着江面的神色漠然冷清。

　　“知道啦，又不是第一次了。等我回来哦，到时候你陪我去那个新建的度假村玩吧。”

　　“等你回来再说。”

　　“怎么这样啊~~不嘛，一起去！一起去！”在温宁面前才会展露的孩子气，贺姬摇着温宁的胳膊，透过衣衫依稀能感觉到她掌心的冰冷。这是吹了多久的江风才会如此...

　　“走吧，回车上去。手这么冰，你到底大晚上跑江边来干什么！”说着，温宁拉起贺姬，抓着她略僵硬的手捂着往停车方向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才不会泄露马脚。

　　“真是的，你抓得人家好疼！你想疼死我啊！”嘴上尽管说着疼，但贺姬依旧温顺地任温宁牵着，一点没有要摆脱的意思。她直直地看着她完美地侧颜，吃吃地望着，一眨不眨。

　　“闭嘴，吵死了你。”把贺姬塞进车，温宁马上打起空调调节到最高。这才入秋不久，江边的晚上就已经很冷了。贺姬的身体本就畏寒，但是这个蠢蛋竟然还傻傻的这个时候去江边，还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阿宁，你一点都不爱人家！”这么凶，但还是好爱她，怎么办！

　　“是啊是啊，我本来就没有爱过你啊！”车子启动，甩档。很快，温宁就向着机场飞驰而去。

　　出奇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觉得有点闷，贺姬随手开了车里的电台。一瞬间，满车都是搞笑无厘头的吵闹声，显得车里的氛围更加的干涩和苍白。

　　“阿宁，我们会在一起很久的吧？”幽幽的，贺姬软软的声音混着电台高调的笑声传入正假装专心开车的温宁耳里。

　　“......”明知道答案，温宁却说不出口。她也肯定贺姬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明白结果，但她不能像她那样任性地说。

　　“有时候真觉得你很冷血、无情，比我还要难猜。”

　　也许，真的是这样啊。

　　依旧没有回应，贺姬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断断续续说了好多。

　　没过多久，车子已经行使到了机场。温宁帮贺姬拉开了车门，看着她慢吞吞磨蹭着下车进机场大门。

　　“不陪我登机么？”她的订票是十点的，距离登机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一个人害怕？”

　　“...不会。”

　　“那我就先回去了。昨天一天没收拾，家里乱得很。自己乖乖的，进去吧。”

　　温宁不擅长这种离别的画面，特别是明知道不会再见面的分离。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跟她道别，不能让她察觉到她和以往的不同。

　　贺姬的内心被微微地刺痛着，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一个人等飞机不会害怕，但会孤单，她想要温宁陪着。

　　明知道这只是一次简单的、短暂的分别，她很快就会回来。但看着温宁比平时略冷淡的表情，她的心里笼罩着股不安。温宁总是这样不温不火，看似亲近实际上却拒人以千里之外，永远都捉摸不透。

　　她贪恋地望着她，细细描绘着她的神貌。看不够，目光总是黏在她身上移不开。明明她的样子已经深刻在了脑海里，每一次的见面她还是想要再多看她一眼。希望，回来的时候她还是这个模样，那她就可以缠着她，嬉笑，“阿宁，你还是没变，老样子！”

　　轻轻地叹了一声，“那我走咯，要记得想我，回来给你打电话。”

　　温宁只是挥挥手，目送她进去。在贺姬的身影隐没在人流中看不到后，才喃咛一句“别了。”，毅然驱车驶离了机场。

　　她没有看到贺姬悄悄躲在门背偷窥地视线，没有看到贺姬冷然的灰色眼眸里浮起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