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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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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听阿娘说,这孩子越长大越是像他,家中母亲故里也是锦州,言语间亲近与喜欢,竟是连家里三个亲外孙都比不及的,少年坐在赵氏旁边,脸上的笑意跟以前他见到的不同,不是得体的微笑,而是透到心里的笑,满眼温柔,对身旁的两个女人充满了依恋。
犹记得那次在京都第一次见到赵如璟,肃着一张小脸,根本就没有之前在村里见到的那么软糯可爱,一身华服,身后跟着一众侍从,牵着他的男子是京都战功赫赫的王爷,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晟王爷赵奕犴。
那日本是探花宴,林呈文婉拒了几位大人做媒的美意,场面一度尴尬。
“几位大人,人家探花郎年纪轻轻的,何愁没有如花美眷,倒是本王,而立之年,宅院里也没个女主人,我儿如璟都这么大了,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母亲,要是大人们想做媒,家中适龄女郎尽可把生辰八字给了姜公公,合了八字,我就向皇兄求娶。”男人一身华服,面容俊美,身形高大,玉冠薄唇,手里还牵着一个同样装束的男童。
竟是那京都有名的活阎王晟王爷---赵奕犴!
“老臣不敢,家中仅有一女,还未及笄,多谢王爷美意。”
一时间,竟再没人敢提做媒二字。
“瞧你们怕的,没意思!”说罢就抱起男童,去了正席。
后来他听说,这晟王爷,已经接连没了四任王妃,前几年连定了婚约的未婚妻都没了,有传言说他是战场造了太多杀孽,一身煞气,一般命格的姑娘家根本压不住,五个花季少女接连香消玉殒,后来这盛京,再也没人家敢给晟王爷塞人,谁家会嫌弃闺女命长,但凡有适龄姑娘的人家都绕着晟王府走,据说家中连年轻的丫鬟都不曾有过。
呈文并未来得及跟晟王说话,他努力让自己镇定,那孩子腰间挂的是林晚词做的粉色兔子荷包,他有一个差不多的,是青色。以前只是在茶庄见过几次,并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还是他腰间挂着林晚词做的兔子荷包,呈文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跟他阿娘阿姐如此亲近的孩子,竟然是晟王府的小世子!
锦州本就不是富庶之地,何况是阿姐他们那个小山村,晟王在山里建了茶庄,还把儿子带到了那边,这绝对不是突发奇想,绝对,绝对有什么问题。
他又想到了小时候,阿娘说家里来了贵人,不准他们到正厅和爹爹的书房,怕冲撞了贵人。
家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爹爹整日愁眉不展,没过多久,家里一切都变了。
父亲一脸平静的告诉他:“儿啊,今日一去,便是永别,你是我林家的长子,一定好顾好你母亲与姐姐……”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听不懂,看着泪流满面的父亲,眼泪也控制不住。
“父亲!”他想上前,却被家中的仆人带走了,昏昏沉沉的就跟着阿娘和姐姐到了离都城很远的村子里。
果真,那日,便是永别。
后来他长大了,听人提起当初的林大人,那个爱民如子,两袖清风的林大人被人陷害,锒铛入狱,狱中病故。
史书不会记载,记得这位林大人的不过寥寥数人,每每提起,人们不过一声叹息。他不过是那场权变的微不足道的牺牲者,他的一家也是极其微不足道。
呈文怕极了,他的母亲,他的阿姐,他家中三个玉雪可爱的外甥,多年前他遇到了,无力改变。
现在他不是孩子了。
席间他出来凉亭透气,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舅舅!”
一转头,便是那个人前做小大人模样的孩子。
“两年不见了,呈文舅舅。”赵如璟声音里的开心藏不住,眼里满是真诚。
“是啊,好久不见了。”他对这个孩子讨厌不起来。
赵如璟很喜欢这个舅舅,拉着他讲了一大堆,还要他帮忙保密,不能让林晚词知道他的身份。
“如璟,该走了。”男人逆着光,长身玉立。
呈文被赵如璟抱着手臂,只能被动的被他拖着走了一段,来到晟王面前。
男人与他点头示意:“多谢,如璟顽劣。”说罢就弯腰抱起孩子。
他一弯腰,一枚玉制平安扣从颈间滑出。
呈文犹如一桶冷水从头浇下,手脚冰冷。
多年前,阿姐被几个姐夫寻回,也戴着一模一样的平安扣,他曾经悄悄藏了,找人看过,据说是官家的东西,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缘由。
呈文冲上前,拉住男人,那枚平安扣果真,与阿姐身上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男人稍稍用力,撇开他的手,“也罢,与你说罢,早就知瞒不过你,明日城西别馆,王府马车接你。”
看他目眦欲裂的样子,男人突然就笑了出来:“你跟如璟生气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像一只气鼓鼓的小青蛙,反正我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不值得你生气,快回席吧,明日见。”
次日城西别馆
“你肯定不记得了,我之前去过你们府里,住了几天,后来我三哥去了,那时你还小呀,你姐姐荡秋千,你就在后面兴高采烈的推,她头发又细又软,被风吹起来,可真好看……”男人一脸沉迷回忆的样子,呈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年,我手头上也有一些东西,本来还在想怎么给你呢,没想到你先发现了,你可比你阿姐聪明。”
然后他就拿到了一些能帮父亲平反的证据。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我阿姐失踪三年,我阿娘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头发一夜花白,我姐夫他们找了倾家荡产找了三年!”
“我知道,我既然做了,就没想过被谁原谅,这些证据也不是为了你,我也不希望如璟的外祖父一直背负着冤屈。”男人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稀松平常的语气。
“你说什么!如璟……如璟他,是……是我阿姐……”
“是啊,本就是我强求了,没想到有了如璟,我更不想放她走了,可也是有了如璟我不得不放她走,有了身孕,她不能再继续用药,断断续续的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想啊,孩子生了还可以继续喝药的,到时候她还是我的,可谁曾想啊,是难产啊,陈太医说她伤了根本,不能继续用药,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一切一切,不看孩子一眼,不吃一口饭,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我本以为……本以为,也罢,反正也是我偷来的,有了如璟,已是神佛开恩了。”男人好像有些癫狂的自言自语。
“你放心,这么些年我没捅破窗户纸,以后也不会,都说外甥像舅舅,你母亲很喜欢如璟,她们待如璟很好,我很感激。”
“感激?我们一家那三年怎么过的你知道吗?!”呈文激动的上前抓住他的衣襟。
毕竟是读书人,不敌这位骑马打仗的十多年的王爷,轻易就被推开了。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稚子无辜,如璟很喜欢你,他也知道谁是他的娘亲,坏事都是我做的,他并不知道。”他语气平淡,“之前有一个京都去的公子哥看上了你阿姐,想使手段把她带到庄子里养起来,找人弄了迷药,就在你家院子里,我带人过去,亲手打断了他的腿,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躺在床上呢,前些天听说受不住了,服药了,有个地主老爷要娶你阿姐做妾,媒婆都上门了,你阿娘把人赶出去了,我就去把他带到府里,吊着打了三天,没撑过第四天人就没了,你们家怎么过的,我每一天都知道。”
男人抬脚要出门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头顶。
他一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今天,林呈文懂了,抬头望天。
没有这个男人护着,他们一个孤儿寡母,如何守得住美貌的林晚词,他们的几年安稳,都是他给的,真的可笑,可悲,可叹!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了别人一辈子没办法企及的终点上,甚至掌握着他们这些普通人的一生,与天斗,可不就是以卵击石,
对面的赵氏一脸慈爱的手搭在赵如璟肩膀上,林晚词在旁边监督孩子们不准挑食,三个姐夫都坐在姐姐身边,满眼笑意。
赵奕犴说的对,他比阿姐聪明,比家里所有人都聪明,他要是也不知道该多好,他不会不知道,他不会放着这些对阿姐有威胁的东西不管,总会慢慢追查这些蛛丝马迹,只是时间早晚,他终究会知道的。
一个人守着这些秘密,可真苦啊。
想到了赵奕犴守了这无数个秘密这么多年,堂堂晟王爷,易了容从京都来到这贫瘠的山里开起了茶庄,赵如璟这个小团子,那么小就到这边,混在赵氏和林晚词身边,从未说漏嘴,不管赵如璟在赵氏他们面前多乖巧可爱,这对父子啊,可真不愧是父子。
“舅舅又在出神,不好好吃饭不是乖孩子,阿娘要打手心!”沈珏手里拿着鸡腿,突然转移林晚词盯着她的注意力,就想到一直发呆的舅舅。
说完还狡黠笑了起来。
“不用你阿娘打手心,这次从外面回来,舅舅给你们带了许多有趣的书,等一会儿吃完饭,你们三个就跟我去书房写三百个大字。”
“这感情好,这几天他们都玩疯了,一个个的不着家,你回来正好教教。”
沈珏:手里的鸡腿突然不香了……
林呈文慈爱的摸摸外甥女的头:“阿姐放心,我一定好好教,我回来这一个月,慢慢教。”
沈珏:鸡腿不香,还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