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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唐隆之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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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庚子日。
李隆基同刘幽求微服潜入禁中,他站在与外界仅有一墙之隔的禁苑内心绪翻滚,外面的刀枪打斗声此起彼伏,他侧耳听来即使心中激动可面上仍然是波澜不惊。即使外面再热烈,他仍要等,等着两股最精锐的部队顺利会师。
及至二更时分,李隆基似乎已经难以控制,他并拢的五指不由自主地颤抖,即使他刻意的想停下来却仍是不听使唤。外面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直到两股清晰的号角声入耳,他终于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他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上,心一横便抽出了佩剑,同众人一同冲了出去。
千骑早已守在此处,李隆基对着薛崇简一声吼叫,只见他翻身上马,带着众人沿着空旷的宫道驶去。而后面跟着的竟是钟绍京在禁苑中所急的两百工匠,他们手无寸铁但是一听李隆基兴师讨伐妖后,便一起抡起斧头誓死追随。李隆基深感众望所归,更生出几分信心,等到了玄武门外天已三更,凌烟阁的嘶喊声已经传到这边,李隆基一鼓作气,率领二百禁苑工匠及自己的千骑羽林破门而入。
而太极殿前,护卫先帝灵柩的近卫羽林早已听见凌烟阁的呼喊声,此时又见李隆基率部奇袭成功,便纷纷倒戈披甲接应。及至三更时分,整个前朝皆归李隆基控制。太极殿中,少帝李重茂见大势已去,不禁束手。
不久,凌烟阁火势稍歇,便听有人来报,原来葛福顺已将韦氏宗亲韦播、韦璇、高嵩等人斩落马下,而韦氏亲族中,身高及马鞭者皆定斩不赦。只可惜韦后仓皇而逃,未见消息。而安乐公主被羽林斩杀,驸马武延秀亦伏诛于肃章门下,至此前朝后宫都不再是威胁。
随后众将四更天归复,刘幽求最先到来,身后还跟着历经两朝的上官昭容,刘幽求以她曾经代中宗草拟遗诏为由没有处置她,李隆基胸中杀气难敌,二话不说便将她处以极刑,并下令将韦氏一干党羽尽斩不饶。杀红了眼的千骑羽林一时间热血沸腾,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吓得年幼的少帝魂飞魄散。刘幽求及千骑见状,便提议趁机废除少帝,立相王旦为帝。李隆基虽然恨极了韦氏,却不忍对李重茂狠下心肠,便制止了这个提议,只等太平公主及相王商议再定。
一夜五更天,李隆基感触良多,他着人清理宫室并让陈玄礼所执掌的御林军驻守太极宫。宫内终于平静下来,却因为一骑快马让军中诸将的精神为之一阵。李隆基正在沉思明日作为,却听薛崇简高声呼道:“常奴回来了!”
马蹄哒哒,直至再也无法踏上太极殿高台常奴才止住了马蹄,李隆基循声望过去,不免惊住,昨晚局势混乱他还未关心过常奴的生死,此时见常奴归来不禁放下心来,再看青年手中所提首级,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三哥!妖后首级在此!”常奴的声音透着明朗,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少年所能答出的淡定,李隆基闻言急忙上前,直到确认后才觉得恨意终于消除。
“你不是跟随葛大人的么?”
“葛大人忙着同王大人会师的时候,我便领了一队万骑去了后宫,得知韦后逃脱,便一路追至飞骑营,没想到赶巧碰上便让我立了功。”常奴的高兴已经难以掩抑,李隆基大笑两声只觉得天意让韦后死在常奴手中。
又折腾了这许久,天色已经大亮,李隆基见宫中已经平复下来又想起父亲和姑母刚刚解禁,便叫了力士准备回相王府拜见父亲。
尽管李隆基到长安已经停滞了许多天,但是他是瞒着父亲起事所以尚未见过,此时出宫只觉得心中忐忑,遂当他一见到父亲之后,李隆基双膝一弯径直跪了下去。相王同太平公主囚禁在一处,早已得知了消息,见此一幕只觉得世事无常。相王知道李隆基害怕自己怪罪,便急忙将儿子扶了起来:“我儿匡扶社稷,乃有功之臣。若不是你,我等恐怕早已成亡国之人!”太平公主见状亦颇为感慨,见李隆基终成大事也觉得安慰,“妖后欲走我母亲之路,只可惜她还没有那个能耐!”
李隆基见父亲及姑母都赞同自己的做法,心中也稍觉安定,想起刘幽求欲让相王为帝,此时便提议道:“军中诸将欲立父亲为帝,还请父亲接受请求,担此重任!”
相王曾经二让王位,此时听儿子再度提起,他竟不知如何应对,太平见四哥犹豫不禁鼓气道:“如今陛下年幼,实在不堪重任。四哥又是先帝唯一的弟弟,还请王兄出面保我李氏太平!”
即使太平如此恳切的请求,相王旦依旧没有答复,曾经的两次经历让他仍然心有余悸,只是身为李家人,他终于还是妥协,他拉起妹妹的手直言道:“阿月,这个王位对我意味着什么你最清楚……我可以进宫辅政,但是登基为帝我万万做不到!”旦的妥协在于他终于还是回到了权利中心去,太平公主无奈地摇摇头终于还是放弃……
只是平息韦后之乱此时只是拉开了序幕,曾经许多与韦氏亲族有瓜葛的人纷纷与其断绝关系。京城中一时大乱,先是斩太子太保韦温于北市,又抓捕中书令宗楚客于通化门,并就地正法。而赵履温因曾经贿赂安乐公主而被万骑诛杀,京中平民憎恨他劳役百姓,皆分割其肉,其状惨不忍睹。秘书监李邕及御史大夫窦从一与韦氏有姻亲之宜,及至韦氏败落纷纷斩妻首级……
辛巳日,相王奉少帝登临安福门,慰谕百姓,并大赦天下。而此时,相王已经重新出山答应辅政。并册封临淄王李隆基为平王,知内外马厩,并监押左右万骑;薛崇简赐爵位册封为节王;封钟绍京为中书侍郎,刘幽求为中书舍人,并参知机务。
壬寅日,刘幽求持宫人制书求立太后辅政,被李隆基制止,并罢公主府官。
癸卯日,太平公主传幼帝命,请让位于相王。相王再拒,以平王李隆基为殿中监,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宋王李成器为左卫大将军,衡阳王成义为右卫大将军,巴陵王李隆范为左羽林大将军,彭城王李隆业为右羽林大将军,光禄少卿嗣道王微检校游金吾卫大将军,以黄门侍郎李日知,中书侍郎钟绍京并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平公主之子薛崇训为右千牛卫将军,拜李隆基随扈王毛仲为将军。并将曾经依附韦氏的一干重臣贬至地方,自此,韦后祸乱所涉及的朝官皆被罢免。
只是整个诛韦过程似乎因相王的过分自谦而显得稍稍有些遗憾。刘幽求二度进言请立相王,李隆基想起父亲那日的清冷,不禁说道:“父亲生性恬淡,即使天下尽在囊中却仍然让与他人,更何况少帝还是先帝的儿子,他怎可能取而代之?”
“可是相王登基已经是众望所归,他想要独善其身,又视江山社稷为何物!”刘幽求一番慷慨,辩得李隆基哑口无言,当他和大哥李成器以同样的语气问向父亲时,一向淡漠的相王终于不再沉寂,他默默答应儿子们的请求,并在甲辰日登基为帝,而只用了一个月的年号唐隆随即改元景云。
当父亲在太平公主李令月的簇拥下登御承天门大赦天下的时候,李隆基自丹凤门骑了一匹快马由高力士陪着悄悄地出了皇城。长安城中的这场政变终于尘埃落定,也让他心中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升平坊中新起的这一片建于五六年前,因为是最近才建,所以他的风格与别的坊区间略有不同,“告诉让常奴过来了么?”李隆基翻身下马后朝高力士问道,因为李隆基再度掌管了万骑,所以常奴也留在了军中,今日他是特意来这里,只是为了弄清一个真相。
“王毛仲亲自去请的,估计不久就能到。”
李隆基闻言点点头,他牵着马向坊间的更深处行走,看见这一片的规划大都一致,他都有些猜不透常奴到底看中了哪一座宅子。
“奴才倒是听王将军提过,说是在南三条街上西南隅的位置。”
有了具体的方位,李隆基便有了头绪,等到了大概的位置,他才发现,这里正位于风口处,且周围新建的房舍都是围绕这一间而来他便有些笃定,当年的那场大火极有可能就是从这里燃起,若不然便是最后一家被大火殃及的房屋。
“看看能不能事先找到房屋主人,只要主人有意向我们不论价钱都要买下来!”李隆基的声音极为肯定,高力士听来也有了主意。
正自商量中,只见王毛仲领了常奴从街市一头打马奔来,二人见到李隆基后纷纷下马拜见,常奴知道他刚刚获封,便顽皮地打趣道:“万骑折冲都尉拜见平王殿下!”
李隆基一时觉得好笑,又想起还有正事便不再继续玩笑,“你是看上这座宅子了么?”
常奴闻言看过去,虽然来升平坊他已经有所准备,但是这个似曾相熟的地段依旧让他难以释怀,他很想哭泣可终于还是忍住答应道:“正是!三哥是要成全我了么?”
李隆基灿然一笑道:“当然!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人!”
这一天,高力士忙得脚不沾地,他四处打听才知道这所宅子曾经的主人竟然是刚刚贬为濠州司马的窦从一。而此时这座府邸已经收归国库,李隆基听来不觉暗中偷笑。只是又一想不免觉得奇怪便问道:“这窦从一不是娶了韦后的奶妈,想来也曾经势如中天,怎么在这里置了宅子。”
“老奴查过,不仅是这里,甚至其他坊间都是韦氏令置的外宅,他们并不常住只是收于自己门下充为财产。”
李隆基听来只觉得窦从一贬为地方司马都有些宽大处置了,于是他两袖一挥正色道:“既然充了国库,那也用不着我们费尽心思了。去跟户部打声招呼,就说这里我赏给功臣了!”
高力士领命而去,李隆基便在附近找了个茶摊坐下休息,常奴及王毛仲陪侍左右,见这里没有外人,李隆基才敢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常奴,你与你姐姐真的是山东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