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裂》弄清风

28、抽丝剥茧

　　这个时刻，所有的人都在抬头看，惊愕的表情如出一辙。

　　整个市中心都乱了，那些原本被钱哥镇压住的人躁动起来，看着天上的情景，那些仿佛被死神扼住脖子的记忆又重新涌回来，命都快保不住了，谁还管白原还是黑原？

　　夏初三人就混在混乱的人群里跑出了黑塔范围，跟齐术接上了头。

　　齐术早在外面准备好了车子接应，临上车的时候，夏初回头朝黑塔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扇窗子里，似乎有人在看他。

　　他蹙了蹙眉，转头看向叶长奚，叶长奚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车上，曾白再次跪倒在他们俩的默契度面前，“你们俩又猜什么哑谜呢？说出来我听听啊。”

　　“刚刚黑塔上有人在看我，跟上次长奚感觉到的是同一个人。”夏初往后靠在椅背上，终于能够稍稍放松下来。

　　“唐立秋？”曾白猜测。

　　“除了他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唐立秋在我那儿好好的还没醒呢。”齐术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他们。

　　曾白嘴快，把先前的离奇经历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绘声绘色的讲给了齐术听。齐术听完惊诧不已，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居然还有一个唐立秋……我的妈呀，那现在是个什么星情况？”

　　“现在几乎全城的黑影都在往黑塔聚集，多半跟唐立秋有关。我们没办法和那么多黑影对抗，就得先从唐立秋下手。学长，你还记得唐立秋为什么忽然那么失态吗？”

　　“他是觉得……我们要抢走‘他’？”

　　“对，关键是，这个他到底是谁？”夏初摸着下巴，说道：“这个人影响着唐立秋的情绪，进而也影响到了整个大局，我们必须得把他找出来。”

　　“可我们找个唐立秋都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连名字、性别都不知道的人，或许它根本就不是个人呢？”曾白觉得这事儿越来越难办了。

　　“这倒不一定。”现有的线索虽然少，但是夏初觉得，只要抓住一些细节，再把他们有效的串联起来，应该不比寻找唐立秋的时候难，“唐立秋是大头，那个‘他’只是由此牵扯出来的一根藤蔓，应该并不是那么难找。”

　　他又继续说道：“其实只要找到自相矛盾的点就够了。我们第一次找到唐立秋的时候，他在医院昏迷不醒，但是黑塔里的唐立秋却说他一直都在黑塔，这就是一个矛盾的点。假设我们谁都没有说谎，那么唐立秋所说的‘一直都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的？”

　　“从灾难发生的时候开始算！”曾白顺着夏初的思路往下推，脑筋活络了不少。

　　“对，唐立秋在灾难发生前几天就发生车祸陷入昏迷，所以他对之后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印象的。唐立秋是被撞到了头，你们回想看看，黑塔里的唐立秋行为举止都很普通的成年人有所区别。”

　　夏初的思路渐渐打开，语速也快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神光，“他一直在强调‘玩游戏’这个词，就像小孩子在等着别人来找他玩，他也很情绪化，很像是被撞的后遗症，心智受到了影响。”

　　“这说明什么？”前头开车的齐术忍不住问。

　　“游戏，听到这两个词你们还会陌生吗？”夏初看了眼车窗外那颓败的世界，说道：“唐立秋念念不忘的游戏，除了我们现在被困在里面的这个，还会是哪个？这种事情不是也有过的吗，人在遭受巨大撞击之前，因为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有强烈的执念，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比如选择性失忆症。”

　　曾白蓦然之间想起了以前看的狗血八点档，以前看的时候还吐槽来着，哈哈哈哈男主又失忆了，还偏偏把女主给忘了，有没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啊之类的，可是现在，他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你是说这个游戏就是唐立秋的执念，他在昏迷之前脑子里都还在想这个，所以灾难发生的时候，这个执念就被……”

　　“被具化成了现实，就像秦雅当初的梦境一样。”

　　“可这也相差太大了，”齐术一面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内容，一面提出自己的见解来，“你们说的那个秦雅的梦境，只是影响了一个玄武湖而已，可是唐立秋的思想可是影响了整个南京。”

　　“因为佛像。”叶长奚忽然开口了。

　　“佛像？”齐术不解。

　　见叶长奚自己说出来了，夏初就又把佛像的事简单的跟齐术也说了一下，“……其实这跟我当初在城墙上的猜测一样，现实跟我们的精神世界有些特定的联系，我们脑海里的那条裂缝就是证明。只是在其他地方这样的联系并不明显，唯独两处，再明显不过。

　　一处是玄武湖，秦雅的梦境被原原本本的还原了出来。还有一处就在唐立秋身上，他在昏迷的时候应该也还在想着游戏的事，所以灾难来临的时候，他的游戏也成了现实。而这两个地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佛像。”

　　“那尊佛像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什么能毁灭世界的神器吧？”曾白干笑道。

　　“也差不离。佛像肯定具有很强的力量，是这种力量把秦雅和唐立秋的所思所想给放大了。”

　　“可是照这样推断的话，”齐术到底也是个走智慧路线的，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疑惑，“那个‘他’也算是唐立秋的一个执念，为什么没有被具现出来？我们甚至对他一无所知。”

　　齐术的问题提得很关键，如果成立的话，那么刚刚夏初所有的推断都是失败的。不过齐术心里却已经很震惊了，夏初的这份心思实在是太缜密了，真亏他能把那么多东西联系到一起，还说的头头是道，倒有点儿多智近妖的意味。

　　夏初也并不急着为自己的推论辩解，“所以我们得去一个地方，才能验证对错。”

　　半个小时后，派出所。

　　曾白还是头一次进派出所这样的地方，好奇的东张西望着，“我们在这儿干什么？”

　　“唐立秋不是出了车祸吗？撞得那么严重，警察肯定会到场，所以这里应该有笔录才对。”夏初走到办公桌旁翻找着，其他人也自觉的帮忙一起找，很快，他们就在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当时那场车祸的记录。

　　夏初快速的看过，果然，都跟他想的一样。

　　“嗯？当时跟唐立秋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曾白看着上面的名字，念道：“沈青？两人的关系是……同事？”

　　“还不止，你看，”夏初指着上头记录的地址，“唐立秋是南京本地人，这地址也不是什么新建楼盘，所以他的住的应该是自己家，这个沈青住他隔壁，极有可能是他的青梅竹马。”

　　“是竹马竹马。”曾白纠正道。

　　“好，是竹马竹马。”夏初真不知道曾白这可贵的坚持为什么会长在这种地方。

　　“诶？他死了？”齐术讶然。

　　记录上显示，这个沈青是发生车祸时当场死亡的。

　　“这就很好解释了，即使世界再怎么变，生死依旧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佛像的力量再强，也没办法把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复活。”夏初盯着‘当场死亡’那四个字，语气不由的沉重起来，“或许最令唐立秋无法释怀的不是游戏本身，而是沈青。”

　　“怎么说？”齐术越发的觉得夏初神奇了，有他在，自己都不需要动脑了。

　　夏初还是那副略沉重的表情，情绪沉淀下来慢慢在心里发酵，“沈青是唐立秋的同事，这就代表有一点我们一直想错了。这个游戏不是唐立秋一个人开发的，而是由他们两个人共同完成的，这其中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慢慢的走动着，把自己带入到唐立秋的角色中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他就是唐立秋，“假如我是唐立秋，我跟沈青一起长大，我们感情很好，甚至拥有共同的梦想，也许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我的就是他了。”

　　“我们一起为这个梦想努力着，希望有一天能做出自己的游戏，为此我们付出了很多，终于有一天，我们的游戏火了，越来越多的人下载，于是自然而然的，所有的关卡都被打通了，我们预备开启新的地图。”

　　夏初的声音带着愉悦，听着都让人觉得未来好像充满了希望。

　　“新的地图就是南京，那是我们的故乡，承载了我们共同理想的地方，很有纪念意义。7月31日很快就要到了，我有些兴奋，还有些紧张，我跟他分享着我的这份心情，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可是……”

　　夏初的语气忽然沉凝了起来。

　　“我们碰到了车祸，我看着他昏倒在我面前，鲜血淋漓的。可我却还清醒着，我看着他们把他抬上担架，用布把他的脸盖住，我挣扎着、反抗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想把他带去哪里？！”

　　夏初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语气悲伤，嘴里有些喃喃的说着：“不、不行，不能让他们把他带走，否则他就回不来了……我们的新地图还没有解锁，他不能走！不能走……”

　　曾白被夏初的表情和话语感染着，好像也亲眼看到了当时的情景一样，悲从中来。齐术比他好一点，但也被影响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夏初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仿佛能传到心底。

　　唯有叶长奚还清楚的认识到那是夏初，但是看到夏初眼角都红了，脸色也很不好的样子，叶长奚的神情也不好看。而此时他的脑海里又忽的闪过刚才白原抱了夏初一下的事情，让他下意识的，就伸手把夏初揽进怀里，笨拙的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夏初，没事了。”

　　夏初一怔，立刻从刚才那种快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悲伤里挣脱出来。意识到叶长奚抱着他的时候，夏初的耳朵蹭的一下就变红了，却没有把叶长奚推开来。

　　曾白和齐术也马上回过神，齐术看到夏初和叶长奚这动作，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曾白这缺根筋的就像没看见似的，抹了把湿润的眼角，惊奇道：“夏初你也太神了，这要是搁以前，绝对可以去角逐奥斯卡小金人啊！”

　　夏初摸摸鼻子，稍稍跟叶长奚拉开了点距离，“其实我是用了精神力，所以显得格外有渲染力。”

　　“卧槽那我不是白白浪费了我的感情？”曾白一脸懊恼。

　　诶？不对，这站位，有奸·情啊……

　　曾白努力的睁着他那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冲夏初眨啊眨啊——学弟你快告诉我啊！

　　夏初略囧，不知道该怎么说，叶长奚却一个森冷的眼刀飞过去，从意识上，把曾白戳了个千疮百孔。

　　别人眨巴着眼睛盯着夏初的样子，左看右看都令人不爽。

　　“咳咳，好吧让我们来言归正传。”曾白清了清喉咙，“夏初你刚刚怎么想起模仿他来了？”

　　夏初汗颜，“我就是想，也许只有真正了解他在想什么，才能找到他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