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里住着一片海》乐夏z

2、二、你的感情也不见得处理得多高明

　　秋风拂过了最后一片落叶，我才惊觉，夏天确实已经离开了，烈日和暴雨，都已经结束。
　　以前觉得学校太小了，现在看来，一个教室都挺大的，谁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和顾易禾几乎不打照面，他走教室后门，我走前门。除非我故意去他跟前晃悠。林梓源更是，上学走的同一条路，都不见他的影子。也好，眼不见为净。
　　这日子倒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依旧每天和陈西洛跑小卖部，边吃边嘲笑新同桌天然呆，领着高一的小学妹在学校横行霸道。二逼青年欢乐多，少了他们我依然欢乐。而林梓源每天都在网吧上网上到凌晨，顾易禾离开了我们俩活宝也不再那么爱笑了，很多时候看到他都是戴着耳塞沉默不语的。他刚和我坐同桌那会儿也是这样，当时班主任那小老头儿说我和陈西洛上课太闹腾了，必须分开坐，就把顾易禾安在了我们中间。他总是戴着耳机，捧着一本又大又厚纸质差字还特别小的网游小说看，我就在旁边偷偷地观察他，发现他长得是相当精致，明眸皓齿，浓密的黑发，纤长微卷的睫毛，一双墨色眸子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惆怅，如一汪深沉的海水。透着孤独，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
　　啧啧啧，长得还不赖。我忍不住说。
　　顾易禾头也不抬，随便长的。
　　就是贱兮兮的。我在旁边恨得咬牙切齿。
　　他1.85的个头，坐在中间完全挡住瘦小的陈西洛。
　　有次我冲她的方向喊她，喊了很多声都没人答应，顾易禾抬起头，对我翻了个白眼，她不在……
　　宋杨在顾易禾后面哈哈大笑。顾易禾也跟着笑了，露出几颗牙齿，笑得很清爽。

　　呵呵，被你蠢哭了。接着顾易禾说。
　　明明是你太胖，那么大一坨挡住我的视线了好伐！
　　他拳头直接就挥过来了，砸在我脑袋上，压根没使劲儿，一点都不疼。
　　我经常和顾易禾打架，再怎么样我也是一女的，如何打得过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他的手很大很有力，抓住我的手腕根本动弹不了，所以都是以我完败告终，不过他有一个弱点，就是怕痒，可以趁其不备。
　　彼时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课间跑小卖部买零食，并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地吃，顾易禾的乐趣就是强行和我分享。
　　晚自习还经常和宋杨三个人一块儿斗地主。被老师发现，没收了扑克，我又溜进办公室偷了出来，跟他们俩得瑟。
　　丧心病狂！顾易禾说，
　　干得漂亮！宋杨默契的配合道。
　　更丧心病狂的莫过于我和陈西洛常常跑到男生宿舍打牌了，
　　我们学校一个月才双休一次，但是除了高三生之外每周末不用上早晚自习，学校的阴影里藏满了小情侣。席东良和林梓源都是高三党。
　　周末的活动非常多样，有时会在教室用投影机看鬼片，把灯都关了看，气氛堪比电影院。偶尔也去AA制唱歌，或者去网吧上网，还会踩自行车到城边去玩。实在没事做了就去男生宿舍打打牌。不管做什么，哪哪都有顾易禾。
　　他会在看鬼片看到恐怖的时候跑我们后面吓人，他唱得《愿得一人心》把大家都听醉了，他骑车的样子特别好看，我每次坐在他后座上都忍不住想抱他。
　　我记得有一次，四个人只有三辆自行车，我们三个都是女生，爬坡上不去了，只好让顾易禾载人，可他借的车是死飞，没有后座，得坐在前面的横杠上。
　　我载苏茜吧，就她瘦点儿了。顾易禾说。
　　的确，我是三个女生里最瘦的一个，但是我个儿比她们都高一些，体重肯定也是相差不多的。
　　我蹦蹦跳跳地跑到顾易禾那边，扶着他坐上了前座，他骑车时，两只手臂像从后面环抱着我，我可以清晰的听得到他的心跳，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我红着脸不敢抬头去看他。
　　大概是从那时，喜欢他的吧。

　　苏茜，发什么呆呢？宋杨拍拍我的肩膀。
　　我想坐那儿去。我指着教室第一排的座位说。
　　陈西洛和宋杨的声音同时响起:不行！
　　我笑笑，没再说话。

　　不闹腾的时候我看起来还是挺乖的。如果问我喜欢热闹还是安静，我肯定两个都要选。害怕孤独，所以喜欢热闹。又常常在置身于人群中时，觉得自己很孤独。我在安静的时候会写日记，长篇大论的写，和林梓源在一起的时候就为他写了很多日记，顾易禾特好奇，一心想抢来看，他也确实抢到手了，不过他没翻开，得瑟两下就还给了我。
　　怕你生气啊！女生真正生起气来好恐怖的，战斗力正无穷！说着做了一个惊恐的表情。
　　说实话，即使我生气了，也拿顾易禾没办法的，我又打不过他。
　　陈西洛老是说，不认识她苏茜的人第一眼绝对以为这是一淑女，熟悉之后才知道这货是从神经病院逃出来的。
　　呵呵，别这样，我只是想做一个有趣的人，一不小心做过头了，才变成了逗比。
　　好在我这逗比还挺讨喜的，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那时我最得意的，就是我的朋友圈，连最不合群的唐雯清也能和我聊的来，还把作业借给我抄。
　　唐雯清是陈西洛她们宿舍的整蛊对象，每个人都不喜欢她，据说她初中就不受待见了，还因为偷东西被一群女生围殴过，她在校外有些朋友，和她们出去时常夜不归宿。我也跟她们吐槽过唐雯清，却也说不上讨厌她，我并不了解她的过去，只是觉得同桌一场，有吃的会分她点，好笑的事，会讲给她听。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你对她笑，她也就对你笑了。
　　其实唐雯清的作业也是抄的，不过她勤快，总是第一个抄好，我懒得再翻书，一字不落的抄下来，然后再一脸高冷的甩给顾易禾。
　　本宫赏你的，不谢。
　　爱妃辛苦了，你帮我写好的话我会更感谢你。
　　要我帮你写作业？怎么可能！我……
　　于是到最后他的作业也是在我吃完一管奥利奥之后写完的。
　　然后再分别传给陈西洛和宋杨抄。
　　至于后来为什么我们几个写错一大半，而唐雯清每个空都是对号，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是之后才知道是那个答案。唐雯清解释道。
　　连照着书上抄的题目都能给我写错，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些作业抄十遍！老师说。
　　是从那个时候，或者是后来林梓源频繁提起唐雯清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不是你对别人笑，别人就会对你笑的，你不讨厌别人，不代表别人也不讨厌你。
　　你以逗大家快乐而快乐，有些人却是把你当作小丑。
　　这真让人难过。

　　我想顾易禾和我一样，内心也是孤独的，他可以笑得最大声，也可以瞬间安静下来。他不写日记，但是喜欢发呆，望着窗外的天空，眉头一蹙像没熨平的皱褶。
　　我把他的耳机摘了一只来听，就被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吓到了。他笑笑，把另一只也塞进我耳朵里，强大的音波冲击着耳膜，整个大脑都一片空白。
　　怎么样？我看到他的口型在说。
　　我简直爱上了这种刺激。
　　安东尼也说过，他会选择大音量短时间听歌，不过听着听着就把后面那部分给忘记了。

　　唉，看来分手这事对你刺激不小啊！宋杨玩弄着手里的笔，兀自说道。
　　我夺过他手里的笔，一边儿去，我这是在思考人生，思考理想。
　　刚回头就看到正在写作业的顾易禾，一头微卷的头发耷拉着。
　　顾易禾的座位相当霸气，我们全班都坐着小方板凳的时候，他从家里挪了张雕花实木椅过来，比小老头儿的办公椅还要高大上，以前我常趁他不在时霸占他的龙位，闲得蛋疼还拿圆规在椅子靠背上刻了顾易禾的名字，本来是想刻“顾易禾是猪”来着，正往那捣鼓的时候，他过来了，像汤姆猫拎小老鼠似得，把我拎回了我自己座位上。
　　顾易禾的桌子总是收拾的特别整齐，桌肚里有很多课外书，其中有一本普希金诗集，我借来看过，里面画着横线，还有一些注解、随笔等，应该是非常认真的读过，这让我对顾易禾刮目。
　　怎么说呢，他就是那种相处的越久，就能发现他身上越多优点的人。
　　他要是想做好一件事情，就会特别认真，哪怕是做值日这样的小事。
　　我和陈西洛无所顾忌，在他面前聊天从不避讳，从娱乐八卦到女生之间的秘密，他会吐槽我们，和我们开玩笑，那是因为他知道我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好姑娘，只是习惯爆粗口。班上有些女生就不同，是那种在外面真正很乱来的，人家对他卖萌时候他甩都不甩呢。每每想到他对唐雯清一脸嫌弃的样子，就忍不住为他点赞。
　　顾易禾只穿运动服，还有点小洁癖，身上会时刻带着面巾纸。林梓源身上是绿健薄荷味，那他身上的就是心相印纸巾的味道。
　　他对自己的东西都很爱护，他的书没有一个翻角，不用的笔必须盖上笔帽儿，雨伞每次用完都要晾干水折叠好。
　　当我开始关注到这些细节的时候我已经不可救药的喜欢顾易禾了。在我和林梓源开始闹矛盾的时候，也几乎是同时，我发现了顾易禾的女朋友陆璐。

　　我第一次见到陆璐是在网吧。那天和陈西洛逛街，逛到一半她接到席东良的电话就撇下我走了，不然我也不会去那家网吧，更不会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顾易禾和陆璐。虽然我早料到能入得了顾易禾法眼的，必定是佳人中的佳人，可见到她的时候我还是为之一愣，她全身上下精致完美的像一件艺术品，我当时真的想不到要用什么样的辞藻来形容她，西施就是西施，在情敌眼里还是西施。她束高高的马尾，穿了一条黄色的连衣裙，很明亮的黄色，若不是像她那样的白皮肤恐怕是驾驭不了的。顾易禾说他最喜欢的颜色是黄色时，我虽开玩笑骂他是色魔，却总想起那天的陆璐。我看着自己身上一成不变的白T牛仔，不免相形见绌。
　　陆璐与其他人不同，不是偎依在男友身边看着他玩游戏扮演温驯的小猫，也不是揪着他的耳朵破口大骂说天天就知道玩游戏不在乎自己，而是与顾易禾一起在游戏里厮杀。她的装备很高级，不知是顾易禾给她的还是自己得来的，看她动作娴熟的样子无疑她配得上那样的装备。她周身都充满着张扬不羁的气息，一副女神范儿。我从小都渴望成为那样的女生，个性爽快，漂亮，和顾易禾那样的男生出双入队，金童玉女。
　　我像木头一样在那里立了一会儿，正纠结是转身出去，还是淡定的和他们打招呼，顾易禾就发现了我，
　　哟，苏茜？他挑挑眉毛道。
　　我勉强挤了个微笑，硬着头皮走上前。
　　顾易禾与我打招呼的时候，陆璐抬头看着我笑，那眼神纯澈的像一汪湖水，我一女的看着都心动。
　　阿禾，是不是你的同学都那么漂亮的呀？我可是会吃醋哦！又转向我，hi！我叫陆璐，我是顾易禾的女朋友。
　　一字一句，锵镪有力。
　　所以一开始我还是不讨厌陆璐的，虽然她是以情敌的身份出场。可谁让她夸我漂亮呢。
　　顾易禾什么也没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那就是在爱情里了吧！我绝望的想。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看他时的眼睛会发光，甚至提起这个人都会有光芒闪烁，这种光我在陈西洛看席东良的眼睛里看到过，在周莱欢看段天蔚的眼睛里看到过，在顾易禾和陆璐的眼睛里看到过，在余沁看顾易禾的眼睛里看到过，在林梓源看我的眼睛里看到过，我想我看顾易禾的时候也有这种光吧！只是他不发现而已。
　　宋杨发现了。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的顾易禾。
　　我怎么感觉你的眼神总飘到后面去？他回过头一脸狐疑地对我说。
　　我翻了个白眼。做眼保健操。
　　桌子底下我两只手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这世上最无法隐藏的两件事，就是贫穷和爱意。它会从你的一言一行中透露。
　　而我必须强迫自己，身心全退。

　　嘿，苏茜姐姐！在校门口奶茶店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呼唤。抬头就看到了余沁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笑容。我对她笑笑，感觉特别沧桑。
　　她亲昵地挽着我的手，好久没看到你了，还有西洛姐姐，哎，她人呢？
　　我们捧着奶茶并肩坐在田径场的草地上，余沁讲了一些生活中的琐碎。我拿吸管搅拌着奶茶底下几颗珍珠，一时无话。
　　你跟顾易禾，你们，还联系么？说这话时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
　　她垂下眼，微卷的睫毛在夕阳里泛着光。不了，他和她女朋友很幸福，没必要再联系了。
　　他都告诉你了？
　　嗯。
　　对不起。
　　姐姐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们是怕我难过。
　　那你，也不怪他了么？
　　我想怪啊，可是怪不起来。她苦涩的笑了笑。
　　这确实是余沁的性格，不爱计较，不是表面的忍耐，而是打心底里的宽容。这是我，和陈西洛周莱欢她们，永远都做不到的。
　　那天下午陈西洛在开水房打开水，后面排着一队人呢，陈西洛硬是霸占着位置，把她们全宿舍的开水都给打了，别的队伍都走了一轮又一轮了，一排队的小姑娘心里不爽，在那儿骂骂咧咧的，陈西洛听到立马就火了，和人吵了起来，我在旁边拉都拉不住，吵到情急之时陈西洛推了那女生一把，不料正撞到打好开水准备挤出队伍的余沁，她手里的开水瓶摔在地上爆炸了，那女生和余沁都伤得不轻。
　　第二天我和陈西洛买了新的热水瓶到余沁宿舍看余沁，她右脚缠着纱布坐在床上看书，一脸迷茫的问我们是谁。我噗嗤笑了，姑娘你可真缺心眼儿啊，出了事故连肇事者长啥样都不记得。
　　心想好歹我和陈西洛这样的，在人群中也还算出挑吧。这么大众脸？不能啊！
　　哦。她顿悟过来之后忙说，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人家越善良我们俩心里越过意不去，于是每天下课都跑到高一区带余沁去吃饭，她亲昵的喊我们俩姐姐，带着这么个洋娃娃一般的小妹妹我们也觉得自己萌萌哒，更愿意带她出去了
　　余沁脚康复之后还经常和我们一块儿去吃饭，在偶然中提到，才发现，她！正！在！跟！顾！易！禾！交！往！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顾易禾背着陆璐泡小妹妹也就算了，居然这个人还刚好是余沁。震惊之余，还有更多是难过。
　　我们瞒着余沁没告诉她陆璐的存在。又找顾易禾了解了情况，方才知道，他当初是替朋友去问姑娘要号码的，结果姑娘误会了，顾易禾没忍心告诉姑娘真相，顺水推舟，这就误会大了。不过也是，多么清纯靓丽的一姑娘，要我也拒绝不了。
　　顾易禾说一直在找机会解释清楚，我和陈西洛就一直帮忙瞒着。
　　终于等到他找理由说了分手，我们俩是忙前忙后的安慰，劝告。也真是蛮拼的。
　　后来姑娘拿了本日记，让我交给顾易禾。偷偷翻来看了看，娟秀的字迹，记录了他们的相识相知……每一个细节。满满地少女的心事。
　　我看了看枕头下面自己的日记，有种被生活玩儿的感觉。
　　日记交给顾易禾之后就不再插手他们的事情了。只记得那本日记，他好像看哭了。

　　那贱人说520的烟味道不错，故意说给我听的，她抽了我送席东良的烟你造吗？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给她的，还是她故意这么说来气我……
　　好了，陈西洛。别说了，每天都是这破事儿。我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有点烦。不是我说你，每天都是这些破事，凄凄惨惨情情切切够了没？这笔烂账你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是自私的，不满她一直以来只要有席东良的事情就会撇下我，不满她絮絮叨叨的倾诉，这是日子久了积攒起来的怨气。
　　她咬紧嘴唇看着我，眼眶渐渐红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太伤人，道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西洛也像刺猬般竖起了自己周身的刺。
　　呵，苏茜，你的感情也不见得处理得有多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