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女巫媛子

1、第 1 章

　　十年
　　他把我的拖箱递给我，我瞥见他的眼眶红了，哽咽着说了一句“再见”，我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说“再也不见”。从大洋山开往小洋山的轮渡开始驶离港口，我站在船舱外，那天的风好大，把我披肩的大波浪头发吹得凌乱不堪。看着滚滚的海水，我点燃了一支烟，开始删除有关我们十年的所有记忆…

　　2004.06
　　2004年的夏天特别热，吃冰冻西瓜已经不能满足人们解暑止渴的愿望，24小时待在空调房里似乎更符合我的意愿。那一年的暑期，我家有几件大事儿。第一：家里终于装空调了；第二：家里有了第一台电脑；第三：我弟四岁了。自小学三年级开始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家里某一天能像对面同学家一样，装上地板砖，实在厌恶了家里的水泥地，被勤劳的妈妈拖的亮蹭蹭的，却更让我心烦。心烦水泥地的寒碜，心烦为什么我们不是有钱人。六月酷热的暑假，整天在那台破烂的风扇边吹得我头晕，却还是没感到任何凉爽。夜晚更是难熬，因为只有一台风扇，所以一家人只能在客厅铺了凉席，挤挤睡了。半夜醒来汗流浃背，蚊子在耳边嗡嗡叫，身上已经被咬了七八处，尽管瞌睡得厉害，却也真的再也无法入眠。经过爸妈再三商讨，终于在更加酷热的8月来临之际家里装空调了。当凉爽的风从空调里吹出来的时候，我想，家里没铺地板砖就算了吧，空调真是好，风竟然是凉的，当真和风扇吹出来的风不一样。在空调进驻我家后，我爸又一狠心一咬牙给我买了一台台式电脑，那个时候就买成七八千，这个数字对我家来说，真真算是一大笔开销了。大概是我爸妈不希望我总抱怨说他们偏心我弟，所以给我买台电脑，让我宽心吧。可是，有什么用？我对他们偏心的抱怨自从有了我弟以后就没有停止过，我想这并不是我自私，也并非我多心，如果不是重男轻女，那为什么我们贫困的家里要多添一个弟弟，而且我清楚知道，他，不是一个意外。对于我弟的到来，我一直觉得是我的格外施恩，当初我妈决定生二胎前其实有问过我意见，她说给你生个小弟弟好不好？以后长大了他会保护你，不许人欺负你，以后你老了他还会照顾你。天真的我当时很开心的说，那当然好。事实证明，有了弟弟以后我多了一份兼职保姆的工作，而且妈妈当初为什么没告诉我有了弟弟以后他们给我的爱会打五折，哦，不，或许是打八折。总之，自从有了我弟，我觉得我是多余的。

　　2004年的暑假，我把所有心思花在网络上，申请□□号、加网友、视频、聊天，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打字的速度终于从一分钟二三十个字，突飞猛进到噼里啪啦不看键盘一分钟七八十个字。第一次跟不是身边认识的人，通过虚拟网络进行交流，每天吃饭也端着碗坐在电脑前，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喜欢那些来自陌生人的赞美和爱慕，整日享受着那份虚荣，不知疲惫。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他，他的网名叫“周小白”，我们每天都开着视频聊天，有时候打字，有时候语音，每次爸爸进房间看我电脑，我就会把视频界面最小化，爸爸时常赤裸着上身，腆着个肚子在电脑前晃，检查我是不是又再跟网友聊天，那时他们是担心的吧？社会上流传着所谓“网恋”，谁谁谁在网上又怎样了，跟网友又怎样了，总之那个时期，有关网络的一切都被披上了“不良”的外套。每当老爸跑进来视察的时候，周小白就会在电脑那头咧着嘴大笑，等我爸一走，我放大视频界面，总看到他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嘲笑我说：“喂，小姑娘，你爸爸是不是担心你被怪大叔拐跑了”？小姑娘？哼，他叫我小姑娘，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刚好高中毕业，和我一样，处于一个没有作业的休闲假期中。周小白告诉我，他的家乡在一个小岛上，那里一年四季都会有海风吹过，夏天还可以去海边捡海瓜子，掰螃蟹。我说：“周小白，那你游泳一定很厉害吧？海边的孩子总是熟悉水性的。”他摸摸脑袋，很尴尬的看着视频镜头说：“我不会游泳哎，我爸妈怕我去海里游泳，所以都不让我学习游泳。”结果我就在视频这头笑岔气了，海边的还没我这个内陆城市的小丫头厉害，我小学四年级就会游泳了，哈哈。就这样那个暑假，十五岁的我，在网上和十八岁的周小白聊得火热，通过视频和文字传递每天的喜怒哀乐。去高中军训前我发信息跟他说：“嘿，周小白，我要去军训了，要军训两个星期，军营里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我们不能聊天了。”他说：“好啊，小姑娘，我等你回来聊啊，祝你军训顺利，不要晒得太黑了，嘿嘿。”哼，也不说会想我，两个星期哎。军训的日子辛苦而欢乐，虽然每天要练习站军姿，踢正步，但是我正好是集体活动的积极份子，因为从小受当过兵的爸爸的影响，所以军姿站得正，正步踢得好，非常受教官的喜欢。军训结业表演的时候，我是带队的，并且获得了“优秀军训学员”的称号。回到家，我第一时间打开电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小白。他发来信息说：“恭喜你啊小姑娘，不错嘛，开视频吧，两周不见有些想你。{害羞}”。他说想我，我觉得好开心，心跳突然加速起来。可是我不敢开视频，因为两周的暴晒，我的皮肤被晒得黑黝黝的，活脱脱一个小黑妹，和之前皮肤细白的我比起来，我自己都不敢看自己了。所以我跟他说：“要不我们过段时间再视频吧？我晒黑了，不好意思。”他说：“有什么关系，晒黑了也好看啊，各有千秋啊。哈哈，开吧，我不会嘲笑你。”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我打开了视频，他带着棒球帽，很帅气的冲着镜头笑，语音对我说：“呀，小黑妹，哈哈，两周就晒成这样啦。”我生气，要关视频，他就道歉，说：“好啦好啦，不要生气，我开玩笑呢，你看你晒黑了还是那么可爱啊，没有变丑哦，底子好。”所以我又开始跟他讲我在军训时发生的那些事，食堂吃得都是白水煮菜，每天都要整队才能开饭，还要唱军歌。部队的厕所很脏，还要分组去打扫，有人想家，晚上捂着被子哭，教官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罚我们在太阳底下站半小时军姿不准动，动一下都要打报告…周小白就这样在电脑那头听我开心的诉说着，偶尔发来一个流汗的表情，多数时候他都看着屏幕静静的听我讲。军训结束后很快就开学了，爸妈为了防止我因为上网影响学习，所以把家里网断了，因此我吹着空调，开着电脑和周小白聊天视频的日子结束了。

　　2004.09-2007
　　苦逼的高中生活来了，第一个月数学月考给了我一个强劲的下马威，55分，全班一共53个人，我第42名。在中学成绩再差，也没有受过此等屈辱。虽然从小数学就差，但也确实没想到高中数学对我来说如此难应付。得知成绩那一瞬间我就哭了，放学后直奔网吧，登陆□□想跟周小白诉苦。可是他不在线，看着灰扑扑的头像，我更加难过。对着电脑开着音乐，一遍抹眼泪一遍无所事事的浏览网页，一直等到天黑了，他也没有上线。下线前，打开他的□□给他留言：“我很难过，可是你不在”。回家后弟弟在看动画片，爸爸在看报，妈妈在做家务。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哭肿的双眼，也没有关心为什么我今天回来晚了,有没有吃晚饭。一个人回到房间，打开台灯，把作业做了，洗澡、睡觉。每天的日子都一样，6：30起床，7：00出门，7：40到学校，上课、做课间操、和同学嬉笑打闹、上课传纸条、被老师传唤、考试、排名、纠结、郁闷。半期过后被语文老师任命为语文课代表，在班上有了几个玩得特别好的姐妹，一起上厕所，一起整理发型，课间操后一起漫步回教室。

　　期末考试一结束，我赶紧求爸爸恢复了家里的网络链接，打开电脑第一时间上□□，
　　滴滴滴滴滴滴滴，□□弹出了N多信息，感觉电脑都要崩溃了。一条一条挨着看，除了几条系统消息意外全是周小白的留言。算算从开学第一个月月考失败去网吧给他留过一条信息以后，我已经三四个月没上网了。一条一条阅读他的留言，居然每个月都有几条。从10月开始平均每个月会有3到5条留言。从最早的关心我月考的事，到后来关心我怎么那么久没上网，到后来说有点担心我，希望我看到信息马上回复。最后就是自责，说为什么我难过的时候为什么自己没有在线，没有及时回复信息安慰我，说什么会不会我再也不回复他信息了，然后还有一堆他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我□□被盗了，是不是我换了□□了，是不是讨厌他故意躲着他。看着看着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被人时刻想着，感觉这样好。自我感觉良好之时，他的视频请求发过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堆刷屏似的发怒的□□表情。我点开视频连接，打开语音，然后咧嘴笑说：“好久不见，周小白。”他很激动的问我：“怎么那么久不上线？知不知道我担心你了”？我说：“担心什么？我是学生嘛，学习为重，家里断网了，又不能经常去网吧，这不是刚期末考完就来找你了嘛。话说，我月考失利，想向你寻求安慰，你都不在，哼！还怪我什么！”我也佯装生气。他突然看着屏幕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以后你难过的时候，我一定会及时回复你，你相信我。”我发过去一堆得意的表情，并没有多想。多年后，我才发现，他对我承诺，其实一直持续着…

　　不用早起上学，不用整日面对枯燥的课堂，没有sin、cos复杂的定律，不用担心小测验、月考等各种考的假期真是太好了。天天跟小白聊天，吃饭聊、喝水聊、吃水果聊、吃零食聊，才半个月过去我就我惊奇的发现我居然就胖了整整8斤。Oh my god！小白告诉我说他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念书了，在离家很远的另一个岛上打工，那里正在新建港口，现在很荒凉，除了满山的石头就是偶尔飞过头顶的海鸥，晚上只能听海水拍打巨石的声音，幸运的是好歹岛上还开通了网络，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还能和我聊天。我也觉得和他聊天很开心，我们没有固定话题，但就是能找到共同话题，一起在电脑屏幕前哈哈大笑。他从来没有跟我谈起过他的感情生活，而我也从来没想过要问，现在想想那时候还真的是单纯，没有考虑过那些问题，也没有兴趣，学生的世界观里，学校就是一切。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就是我的兴趣所在。我会跟他分享我的学习心得，会跟他八卦学校的趣闻，他也会告诉我很多很多他们那里和我们这里不同的风俗习惯。那段时间，老爸依旧不定时飘到电脑边来监视我，还好我总能找对时间把视频界面缩下去。假期总是过得很快，高中生活继续。我和小白约定，以后每个月我会去网吧上一次网，跟他汇报我最近的生活、学习情况。我觉得他就像我在远方的哥哥一样，有他关心着我，心里觉得很满足。

　　高中三年，每个月会在网吧度过几小时的欢快时光，那是只属于我和小白的欢快时光。很惊喜的发现每次只要我上线，他就会第一时间给我发来消息，从无例外。我曾经问过他，你的□□24小时在线的吗？他跟我说那是个秘密。他曾经问过我，你会来看我吗？我很惊讶，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笑笑转移了话题。其实我没有想过见面的这种事，网友见面，总有奇怪的感觉，网上看到网友见面发生的悲剧也确实不少，当然不是我不信任他，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他了，当然这一切的了解都只是基于网络上的。时间一晃就迎来了高考，高考成绩和自己估计的差不多，收到了成都郊区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我打算去网吧告诉小白这个消息，并且做好了准备跟父母申请一个人出去旅行，当然目的地就是小白所在的岛。那时候我已经满了18岁，觉得是可以有勇气和他见面的时候了。可是，突如其来的事故让我的计划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了。记忆中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炎热的下午，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弟弟从高处摔下去，颅内出血，已经昏迷…那个暑假，对于我的整个家庭来说，所有人都经历了地狱般的一段时期，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下达了3次，每次看到医生走进病房，我的心就会狠狠揪紧。在医院守着弟弟的日子，我看到了妈妈的眼泪，爸爸的眼泪，这个平常大家眼中的硬汉，在收到医生让签字的病危通知书时，忍不住泪流满面。那个暑假，是我一生中最不愿意经历、最不愿回忆的暑假，虽然平时总是嫉妒弟弟比我得到的母爱父爱更多，可是那个时候，我甚至希望受伤的是我，弟弟还那么小，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痛苦。每次医生进来给他输液扎针，他会无意识的扭动身体，而我们却要按住他，那时我们都会默默流泪。

　　2007.09-2010.
　　当我大学军训结束，准备开始大学生活的时候，弟弟的病情也好转了，除了摔到了头，暂时不会讲话以外，其他的恢复还不错。医生说要让他重新开口讲话，还需要时间，我想无论多久，无论结果是怎样，作为家人我们都不会放弃任何治愈他的可能。大学生活没有我想象中的丰富多久，也没有我想象的那种自由散漫，固定的教室，固定的座位，固定的老师，除了偶尔上大课能和其他班的同学混在一个大教室上课，别的和高中时候没什么不同。一直到大一上期快结束了，我才知道还有逃课一说。也是那一次我跟室友顺利逃课，我才想起来，自弟弟出事，我已经很久没有上网了，不知道小白会不会很担心我。那天我再次走进网吧，打开□□，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很多很多信息弹出来。我一一看过，不禁觉得眼睛一片模糊。“高考怎么样？”“被哪个大学录取了呀？”“怎么还没有你的消息呢？”“说好的到这边来得旅行还能实现吗？”“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复？”“艺雅，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你。”…我的生命中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在意过我了，很久很久了，自从有了弟弟，从独生子女变成了两个孩子中的老大以后，我一直假装坚强，假装独立，假装自信，事实上，我只是害怕而已。害怕不够坚强、独立会被大人们更加不放在眼里，更加不被关心。没有人走进我的内心，仔细观察它是不是在淌着眼泪，没有人看过我坚实的保护壳下面是多么脆弱、柔软的内心。“对不起，小白”我轻轻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因为毕业后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有办法上网和你联系。我就在成都的一所大学念书，学英语。我很好，你，还好吗？”。他很快回复“我一直在等你，每天都在等你。我把电脑和手机□□绑定了，就为了哪天你上线，我不会错过你的任何一条信息。我不好，一点也不好，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你觉得我会好吗？”我突然不知道应该回复什么，一直以来我把他对我的关心当作一种习惯，一种哥哥对妹妹的关心，可是这些话，在这时看来，却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感情。他问我“上大学了，你爸爸给你买手机了吗？”我说：“嗯，买了。”他说：“马上把电话号码给我，我不想再失去与你的联系，每一天都是折磨。”不知不觉，我不知道何时我成了他生活中很重要的角色，虽然我们从未真正见过，但是就感觉这人在我的身边一样…

　　突然听爸爸说想带一家人去上海旅行的消息，我很兴奋。上海离小白所在的地方不远。我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白，显然他比我更加激动。5年了，认识5年我们终于要见面了。待确定了我到达上海的日子，他竟然提前一天就到了上海等我。见面那天，他在我所住的酒店大厅等我。坐电梯下楼的一分钟里，我幻想了很多，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他有多高，我们会尴尬吗，…走出电梯，朝大厅走过去。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我这边走来，虽然从未见面，但是视频里见了无数次，也让我们轻易认出了彼此。我们都用一个微笑来打破第一次现实中见面的尴尬，然后互道一声“嗨”，一起走出酒店。那一天我们去了外滩，去了东方明珠，还去看了一部电影。最后在南京路的大街上，他问我“我可以拉你的手吗？”我点点头，于是我们牵手走过了南京路拥挤的人群，手心冒出得汗让我们知道彼此心里的紧张，可是却舍不得松开。下午5：30他送我回酒店，没有太多叮嘱，只是对我说了保重，再见。等我上楼回到房间，他给我打来电话：“我让酒店工作人员给你送了个礼物上来。”正说着房间门铃响了，打开礼物盒，竟然是一条很漂亮的项链。我很感动，站在窗边给他打电话“为什么不当面给我”？他说“当面不好意思，认识这么多年了，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也当作分别礼吧。我们离得太远，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好好的，记住在离你很远的地方，有个周小白会一直关心你。”我流泪满面，无言以对。他接着说“我看到你了，你在窗边对吗”？我赶紧拿出眼镜戴上，果然看到街对面他的身影，老天，我可是在14楼，他怎么看见我的。我们给彼此挥手，然后挂断电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难过，或许是因为5年等来的一天相见太短，或许是感慨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更或许是彼此心中都有感觉，却知道彼此不可能，是遗憾，是无奈…

　　大学毕业，忙着工作、谈恋爱，时间一晃又是两年过去。

　　2012．
　　“我怀孕了”，这是我多年后再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说的第一句话。他问我：“是谁的”？“是我前男友的”。“你怎么打算”？“他不要，我准备去打掉。”“混蛋!他怎么这样对你！”“不怪谁，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是他不想负责任而已。”“你TM怎么这么傻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真的决定不要”？“嗯，没有办法。”“谁陪你去”，“我妈”。“结束以后打电话给我。”“嗯。”这是认识八年以来，他第一次对我讲脏话，第一次如此愤怒。2012年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年，微信的流行，让我又一次在网络上认识了别的男人。不过这一次的男主角，却不似小白那样真正的关心我，在乎我。我和他迅速坠入爱河，不，是我以为的爱河，我爱着，而他只是想我在而已。我跟着他去北京、去广东，甚至回成都辞了工作死心塌地跟着他去了东莞。东莞，一个提起来就让人会投来异样眼光的地方，而那时候的我疯狂的迷恋着他，想时刻都和他黏在一起，我下定决心，无论他去哪，我跟定了。可是他却变化得太快，他不爱回家，偶尔回来也只是躺上床就睡着了。我一个人在无亲无故的东莞很孤独、很害怕。下暴雨的夜晚，我躺在空荡的房间，抱着被子流泪。我没有对任何人讲我在广东的情况，只是在□□空间写文章，一篇又一篇，写完以后又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我想我只是发泄而已。最后我跟那人说我要走了，他并没有过多的挽留我。等我回到成都，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我没有指望他对我负责任，可是他的话却让我对他彻底失望了。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说“我知道了”。从此再无联系。有人说，谁一辈子还不遇上几个混蛋呢。我想他，就是我生命中遇到的和即将遇到的混蛋之一吧。孩子打掉以后，我元气大伤，在家里待了整整半年。期间小白会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也只是偶尔回复。我想我再也不是他心里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2013.
　　我真的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要不然为什么我会一而再相信网络上的男人？还是我真的空虚到需要在网络上寻求安慰？2013年，我满以为能把自己顺利嫁出去的本命年，我再次遇到了另一个混蛋。他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高大，最帅气的。或许我这辈子就毁在了太过在意外貌，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貌协会成员。这个帅气男人只用了几天就俘获了我的芳心，我甚至很快带他见了我的家人。虽然对他的工作不满意，对他的硬件条件也不满意，但是看我喜欢，父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最后我才知道，他不仅仅是结过婚的人，虽然已经离婚，但是还和他的前妻有密切联系。我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第三者的时候，他已经率先决定要和我分手了。这么狗血的剧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呢？不追究了吧，我终是留不住帅气男人的。

　　2014.
　　我没有想到又一个5年后我们会有再见的机会。此时我已是25岁的年纪，你也不再似以前年轻。从上海到小洋山的大巴车上，我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幻想了很多。可是当真正见面时，我们像从前一样微笑着说“嗨”。你接过我手中的行李，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向轮渡，那么自然，那么温馨。十年，我终于来到你跟我提到过的小岛，享受海风的轻拂，听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时间它划过我的身体，给我留下伤害，也赠予了我成熟。我不再似从前一样爱说爱笑，而你，也什么都不问，不说。我轻轻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拿出一支烟。你很惊讶，但是却给我递来打火机。香烟的味道很快弥散，又很快被海风吹散，相处的时候我们彼此很少语言交流，更多只是身体的交流。是的，十年，我们用了整整十年才跨出了这一步。这本不是我想，跨出这一步之前我们是朋友，无论离多远，友情不会变质。可是跨出这一步，我们是什么？我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单纯的友谊。经历了那些感情的挫折我畏惧再开始一段感情，怕投入，怕失去。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个距离我一千多公里飞行距离的男人，是这样的爱我，他悄悄的爱了我整整十年。我们一起去岛上的凉亭，在那里拥抱接吻，一切都那么自然。我知道我们无法成为恋人，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空间上的，我们的家庭，我们的生活背景，我们的文化差异，我们的一切…我也没有勇气开始一段异地恋。我们的关系已经变质，我们回不到过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这段感情，让这十年化为乌有。那些天我们释放彼此的欲望或许只是我们给我们的十年的一个交代吧。临走的前一天他问我：“我可以去你的城市吗？我想给你未来。”我转过头，说：“不可以。”他没有继续说话，我背过身假装睡觉，其实那晚我彻夜未眠。

　　也许多年以后他问起当初为什么我不让他来到成都，我会告诉他“因为我爱你，爱那个从我15岁开始真正关心着我的你。可这一切与婚姻无关，没有未来的感情，我不想让彼此受伤害。”

　　十年，我们用十年一起成长，却无法用下一个十年相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