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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对镜比红妆 ...

  •   酒品不好的人,譬如《花样少男少女》里的佐野,喝了酒就逮谁亲谁,摇身一变kiss-man。牌品不好的人,赢了就拔高了嗓子指手画脚,输了就摔牌骂娘。

      小七同学,是传说中饭品极其好的人,山珍海味,咸菜窝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只要端上桌就决不挑肥拣瘦,好坏都一样。

      饭品再好,也架不住人品不好!

      “扑棱棱”窗口飞来一只白鸽,血红眼珠子骨溜溜转,这位鸽兄不偏不倚地落在饭桌上。就算是馒头咸菜,现在也吃不得了,这鸽子悠闲地在上面抖毛,还偷啄了几口。

      我有心捉它来烤了吃,爪子还未伸出去,就被蔡五爷一把按住,他麻利地从鸽子腿上解下一个小竹筒,抽出一卷小纸条,顺手一抛鸽子就飞远了。

      低头细看,连粥碗里都飘着鸽毛,哀怨,怎一个愁字了得。

      “济南府出了一档子事”他唠唠叨叨独自在说“怕是要赶过去一趟”

      眼见儿他提了佩剑就要走,我还愣在原地,这些年已经习惯被人编排自己的去处。

      他回头:“怎么?矗在这里等圣上派人来请你,还是等你爹来拿你?”

      我眉开眼笑粘上去:“这是要带我走?”伸手接过他昨天带回来的那件衣服。

      他催促:“你就够慢的了,还不快些起身!”

      春雨时下时歇,我低着头跟他走,他藏蓝色的布靴在我前面一步一步,脚后跟上都是土,干了的,没干的,我瞧着心里头却比任何时候都安稳。他一直没回过头,仿佛不知道我在跟着,要是跟远了,我就急跑几步,他便缓下来。我们始终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在赶路,像极了一对主仆。

      看这个样子,我们要在城门关闭前出城。不过门口有许多盘查的官兵,不知道要如何应付。

      路过集市,叫买的叫卖的好不热闹,红男绿女打着油伞穿插在我们之间。

      几个小孩儿围着圈拍手唱儿歌,分明是六七岁的孩子,学大人样:
      问郎:“花好奴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看他们嬉笑着跑东跑西,大概还不明白词中的意思。

      我这一溜号的工夫,竟跟丢了,他本来腿长,又是练家子,跟我一起走,算得上骏马掉驴坑里,舒马赫踏自行车,不着调儿。

      我索性蹲在路边歇息,昨天晚饭吃的那半顿,经过这一天一宿的折腾,哪还顶得住。

      杂闹的人声中有马踏鸾铃的响动,再抬头,蔡五爷不知从哪弄来一匹大黑马,来衬他黑黢黢的脸蛋儿,这马乌黑锃亮,像是上了黑漆。想起刘青云在大时代里面的有一句台词,“我比白马王子差哪儿了,不就是黑了一点么?”

      他肩上还多了一个包袱。六扇门难道也有贼不走空的习性?

      他径直奔我来,一哈腰,一抬手,将我安置在马背后方。顺道把包袱也挂到我脖子上,只说:“里面有吃有喝,自个儿看着办!”

      交通工具的发明是人类的伟大创举。我就着葫芦里的水,吃着香喷喷的油酥饼,两脚腾空别提有多美。古代的好处是他们没有过桥费,过路费,高架费,车辆单双号,单行道,红绿灯,想唱就唱,想走就走。坏处是他们的关卡,要的不是钱也不是护照,他们要的是人命。

      我们的马在城门这一带踏来踏去已经有半个时辰,日头都快转西了。赶集回家的农民工朋友们,挑着空担子,唱着喜悦的歌儿,一群群一拨拨,有的套着车带着孩子,三三两两地出城。有些没卖完的索性在路边搭起简易小摊,东西便宜到了极点,青菜三文就半筐,水灵灵的大白萝卜五文钱七个,如果有炉灶的话,可以买回去炖黄豆排骨萝卜汤。

      若只是蔡五爷一个人过关卡,就如探囊取物,只可惜多了我这么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守城的将官,大多是武王的部下,没有一个万全的法子,是过不去的。

      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碰碰运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丸吃下去,一盏茶的功夫,身上起了大大小小颜色鲜艳,色泽通透的小水疱,脸上也都是,跟麻风病人一般无二。这么多天,我在药铺里潜心研究让自己过敏的药,也算是小有成就。

      蔡五爷心领神会,用大袄捆住我,只露出手臂和半张脸上的红点。

      策马挥鞭,马踏飞燕般往城门。有眼尖的,脚底抹油撒丫子就跑,近视的,看别人跑自己不跑也不合适,所以也凑热闹跑。这就好比你在街上看人排长队,不排又怕错过了大减价,排了也不知道排什么。凑上去总要问问:“兄弟,这是排啥呢,粮票还是煤球?”结果对方说“我也不知道!”绕了三圈才发现是返乡火车票站。

      蔡五爷高举令牌,呼喝守城的军官放行,他们连上前盘查的勇气都没有,躲得远远地,直接移开了路障。我们的马不作停顿,飞也似地出了顺天府的城门。回头再看,京城越来越远。

      他道:“现在可以吃解药了”

      我问:“我们安全了?没有解药。”你倒是给我去找息斯敏啊。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破相怎么办?”
      我靠在他背上“我睡会儿,就一会,破相就找个眼神不好的嫁了”

      严重的食物过敏在某些时候是会引起休克和窒息,特别是医疗条件不好的地区,得不到抢救就会死亡。不过我的药配得还算是轻,也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几次,所以大体上是没有生命危险,有时伴有上吐下泻,皮肤起大疱和喉咙水肿。

      昏迷的时候,有人一直在照顾我,没有冻着也没有饿到,汤药定时喂到嘴里,有时候醒几分钟,睁不开眼,又睡。这样浑浑噩噩也不管斗转星移。唯一确定的是,我们一直在赶路。

      “姑娘嫩醒了?”有一张布满皱褶的脸映入眼帘。

      我木木地盯着床顶好半天,才恢复了意识。身边是一个老妇人,有个五十来岁。水洗的衣服都发白了,头发和身上却收拾得特别立正。

      我半坐了一起,她马上来给我掖被子,又用枕头垫着我的后背。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柳木床半旧,座椅,柜子,窗外有棵海棠树,花朵可能是昨晚着了雨,显得娇柔无比。不知不觉春姑娘已经飘摇而致。

      我已经换回姑娘家的衣裳,白棉布的衬袄是我喜欢的质地,料子不那么新,偏大一点,可能是这位大嫂家现成的。大嫂喂我水喝,我才发现喉咙肿得厉害,咽口水都疼,拿了镜子来看,身上和脸上的红疱倒是消退了不少。

      她在边上絮絮叨叨“姑娘哟!嫩可算是醒了,蔡五爷带嫩过来的时候把俺们家老头子都吓坏了,病得只剩个壳。幸好菩萨保佑,俺老头子的医术也忒好咧,这不,过几天兴许都能下床了。”她说话有浓重的山东口音。我只用眼睛谢她,喉咙这么疼,还是少说话为妙。

      拿过镜子来仔细端详,病得只剩个壳有点夸张。脸上的红晕早就没了,两腮凹陷,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眼袋很深,嘴上干得都脱皮,你们好歹也给我涂点曼秀雷敦啊。在我的比划下,大婶取来我原先衣服中的东西,里面有一罐子花露,我藏了很久,幸好这一路也没有碎,也不管有用没用,先敷到脸上补水。

      大婶替某人打抱不平:“姑娘也不问问五爷他人在哪儿?”
      我哑着喉咙说:“他有公事吧”
      大婶叹气“俺们济南府,这两个半月里啊,死了十几个女人”
      哦?连环杀手?
      六年前喜来镇好像有个类似的案子。

      自个儿琢磨着,就又迷糊了过去。睡吧睡吧,等身体好了再去操别人的心。

      再醒,闻见饭菜味,大婶说:“醒得是时候,来吃饭!”

      就不由分说一口一口给我喂粥喝,味道不好不坏,将就着吃了大半碗。

      外头有响动,一个老汉跌跌撞撞闯来:“李婆子,嫩当家的在不啦?又死人啦,又死人啦!”

      李婆子挡在我床前,嗓门扯得老高“王铁匠,嫩这个老没正经的,莫见俺这里有女病人么,出去出去,赶紧给俺出去,上外头去说去。”

      我笑着看李婆子推推搡搡硬把王铁匠逼了出去。她们在门口粗着脖子说完话,李婆子自个儿折回来又坐到我床边。

      “俺的娘咧,这事儿还有没有个头?嫩也听了,又死一个,老头子和六扇门的人,把腿都跑折了,一点眉目都莫有!听人说几年前别地儿也有过这样的死法,闹腾了大半年连尾巴都没捞住。”

      我点头,跟她也不能分析什么案情。

      兴许是之前睡得够够的了,这入了夜反倒睡不着。李婆子睡我西边的那个屋,她家老头子也没有回来,这整个房子,只我们两个女人也有点怕得慌。

      她在外头问:“姑娘嫩睡下了吗?”
      我连忙答:“没!李大婶进来”

      李婆子皮笑肉不笑地打哈哈:“也不知咋地,死老头子一打呼比雷公还响,俺就睡得贼死。莫人在边上吵着俺,反而睡不着喽。”

      我也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修得共枕眠。李大婶好福气!”

      “福气个啥呦!蔡大人对姑娘嫩可是这个!”她伸出她的大拇指,还一个劲地说“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怕我看不清,拇指都快杵到我鼻尖上了。

      脸皮厚过米其林的我,也不得不应景地害羞一下。

      李婆子不依不饶还想说什么,外面院门被拍得咚咚响,她转身出去,我松了一口气。

      门外还是那个王铁匠,八里路外他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李婆耶,嫩不去不行咧,尸体莫人收,娃儿又哭又闹,莫法活咧!”急得老实人说话都带哭腔。

      李婆子的声音比他小不到哪里去:“嫩让俺咋办?老头子老头子不在,蔡大人的婆娘还下不来床。”

      我欲哭无泪,啥时候成了蔡大人的婆娘了咧?

      硬着头皮骨碌下床,找了件衣服披上,打开门,对着李婆子的背脊说:“李大婶别为难,走,我们一起去!”

      李婆子忙来扶我“使不得,使不得”

      我对她摆手:“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她俩都傻愣着摇头。

      我问王铁匠能不能套个车来,他说车没有,驴有一头。

      于是我坐在驴背上,王铁匠在前头,李婆子在后头护着我。趁夜色,我们赶了小半里路,穿街过府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没进院子,就听见小娃儿的哭声。院门虚掩着,篱笆扎的墙,围着圈种了些蔬菜,看着不富裕,不过小院收拾得也算干净。三间青砖瓦房,有点儿旧,几处砖剥落了,也没顾上补。孩子都哭哑了,一个劲地“娘啊娘!”

      屋里不大,地上停着一具尸首,白布蒙着,看不真切。边上跪着一个小女娃儿可能才五六岁,红头绳扎着一个辫子。葱绿色的小袄,胸口哭湿了一大片,哭得我直揪心,多可怜的娃子。

      李婆子搂住小娃儿,哭得比她还响,她是个性子直的人,哄孩子这一套全然不会。

      王铁匠陪我们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就被李婆子打发回家去了。

      我让李婆子抱着孩子去东屋先睡。

      她们一出去,我抖抖索索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不是不害怕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各位看官是否还记得六年前,不明不白死在松子口的宋二小姐?当时宋二小姐是右手受得伤,按道理来讲,被害人会第一时间想到去抓对方握着凶器的手。所以说宋二小姐右手受伤,那么歹徒很可能是左撇子。

      血肉模糊的尸体近在咫尺,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接去抓她的右手翻来覆去看,指甲完好,没有任何端倪,卷起袖子看手臂,也没有伤痕。换到左手,同样完好。难道是我的理论有误?最遗憾的是,六年前只看了验尸报告,尸体究竟是怎样没有瞧见也无比较。

      正聚精会神地思寻着,后边有男人声:“看什么?”

      我本来勉强壮着胆,这一吓比诈尸好不了多少去,脚下没站稳,一屁股跌下去。

      幸好那人手快,从后面拦腰抱住。

      我愤恨地回头,传说中待我“这般!”好的蔡五爷笑眯眯地搂住我,再往后,有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头儿,皮肤黑黄,一米六左右的个头,有点儿小秃。胡子稀稀拉拉有一些,穿着粗布的医官服,斜挎着一个油乎乎的木箱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

      老头儿道:“昨儿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睡着,老婆子使得什么法子,这两天不见就鲜活了!” 这老头儿没有济南府的口音,听着还有些京城的味道。

      蔡五爷答他:“多亏了李嫂子,不过,这丫头就是死性不改,这才刚醒,腿还站不稳就学着办案。冻着了可又要拖累旁人。”

      合着拐弯抹角是说我拖累他!

      我刚要张嘴骂,李婆子从东屋出,看见眼前的两人就咧嘴笑“呦呦呦!这小两口子,刚见着,亲热得紧呢。羞死人咧!”

      老头儿接茬:“孩子他娘,你不在家照顾林姑娘,怎么还带着她乱跑。”

      李婆子不服不忿:“娟儿她娘出这事了,王铁匠寻不到嫩,衙门现在也不敢收尸,这大的尸骨未寒,小的又哭闹,嫩让俺俩咋办?”

      我学着李婆子的腔调插嘴:“这老两口,刚见着,拌嘴都那么甜,羞死人咧!” 蔡五爷拿手掐我,我狠狠地戳了回去。

      “这女娃子的心呐,就是不中留哦,见着心上人就撇了救命恩人咧。”李婆子反咬我。

      四人说说笑笑,把李婆子和老头儿让进屋,我被强制安置在桌子上不准动弹。

      蔡五爷比刚出京城的时候更黑了一些,用大s的话来说,“男明星也不能太黑,上镜头就脏了。”许是太过忙碌的关系,他身上的衣服好几处有破损,他自个儿可能也未察觉。

      老头儿看着就是个老江湖,验尸的手法相当缜密,李婆子背过身去不敢看。我聚精会神地学习老头儿的步骤,同样是验外伤,人家先看的是眼鼻口,头颅,颈。那像我想到哪里看哪里,毫无章法。他边验边记,还有一些小钩子小挠子之类的辅助工具,比如一些细小的地方,就能看得真切些。(不许歪想,不许歪想!说你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对镜比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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