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歌的鸢尾花》蜡像馆

2、第一文钱

　　我的记性一直不好，常常记不得人名，路名，所以跑鞋新娘他们，一直笑我是激进的乐观主义者。但是今天晚上却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些挺遥远的事情。

　　11岁的时候，在协和医院门口卖报纸。

　　一个医生叔叔说，你读书么？

　　我说：当然！

　　他说你会说英语么

　　我说：我们学阿

　　那你知道医院怎么讲？

　　我脑袋一热发昏说: “ Hotel”

　　马上又摆手，错了错了“ Hospital ”

　　那个医生叔叔后来送给我一本他自己写的书，内容是完全的看不懂，但是书被妈妈和我留在书架上好多年。

　　直到有一年回国装修房子，才觉得实在无用处，才与那些旧报纸一起困扎。

　　在这之后的很多日子我一直阿Q地安慰自己，医院也是旅馆的一种嘛。而且后来也有一种叫做Hospital hotel的新生事物，我才把这件事情彻底忘记。今晚怎么就做起这个梦，难道上仙大人是要告诉我，我之前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么。好吧，我，我去打工还不行么，你们这些无良的神仙，这叫廉价童工好不好，犯法呢！

　　娘做工的时候，会把我带在身边，要是有什么特别的日子，比如节日总总，娘照看我不过来，就会把我托付给四婶娘。

　　娘给一个姓王的老爷帮佣，也就是厨房和针线房来回打杂。娘忙起来后，我才偷偷跑到院子里。虽然我的眼睛不像我表哥堂弟，前排男同学和后排男网友那么雷达，方圆十公里内的美女可以过目不忘。

　　我还是能发现伟大的朱姓管家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来。

　　小脑袋中飞速虚构场景：
　　一
　　我伸出小手握成话筒状：“请问朱管家，您对于亚洲杯小组又一次未能出线，持何种态度？”
　　朱管家：“我热爱足球，我是不会舍弃他们的。”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他打晕。
　　并掏出一小块木牌挂脖子上，四个大字“为国除害！”

　　二
　　奶声奶气：“朱爷爷~~~”
　　“喏喏~~小七”小三角眼大蝈蝈肚的主人，假装慈爱地伸出五指山，磨了一磨我的发髻。
　　“朱爷爷，你想知道冥王星为什么被开除了么，您想知道张家姑娘和李家小伙私定终身后花园的始末么，一元一元，小小一元钱，能听好几年。有标价的爆炸新闻看标价，没有标价的统统一元。。。。。。。。。”
　　当时，他老人家就背过气去。
　　我掏出另一小块木牌挂脖子上，上书“卖身葬爷爷！”

　　不不不，以上纯属虚构，其实当日的对话是这样的。

　　“朱爷爷~~朱爷爷您看您慈眉善目铁定是菩萨心肠，准能活成老寿星。小七想赚钱给娘买吃的，朱爷爷您就帮帮我吧。”用宇宙无敌哀求可怜眼神望着大蝈蝈肚。

　　“啊？嗯？ ”老朱同志被我问的一愣一愣。

　　“赚钱啊，小丫头有些意思，不如。。。不如小七你去劝八夫人吃饭，只要八夫人肯喝下半碗米汤，我就给你五文钱”

　　“爷爷，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活呢，十文好不好？”我很职业性地笑着。

　　“成交”一老一少，猩猩稀罕猩猩。

　　我上厨房看见娘，说朱爷爷让我给八夫人端粥，娘皱了一下眉说；“你可别冒冒失失，八夫人身体可不好。。。”抓着我训导了半天，才捧了熬得稀烂的小米粥给我。我说了声，“娘，我去去就来”。端着个盘子出了去。但是，呃，我~是~路盲~！

　　没事，问路！

　　Excuse me, could you please.

　　唔，用错了句子了。

　　怪不得前面如水蛇般扭来扭去的翠绿衣服的大妈没有搭理我。

　　“请，头前的美女姐姐留步~~”唔，马上从十里八乡拥挤过来二十余名五颜六色的丫环。
　　“美女姐姐们，告诉我八夫人住哪里？”
　　“水蛇”丫环靠我最近，所以她义不容辞地带着我左转右转，到了八夫人的别苑。

　　八夫人的院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我一边打眼欣赏，一边盘算着价格。市场行情一支蔷薇半文钱，那么两只眼睛四条腿，呃？怎么唱起青蛙歌来了。其实我要说如果有人团购蔷薇的话，我可以按照十二朵一打五文钱起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自己都觉得自己其实挺傻的，我要砍了这些花，就算八夫人不找我拼命，我娘头一个掐死我。

　　对自己说，小七乖，一切还得从长计议。从进院子到八夫人的房门这段路，我一共又问了三个丫环姐姐，四个针线大婶，总算找到了。我对古人的房屋结构嗤之以鼻，就是用鼻子对着门口一盆类仙人掌植物发出呲呲的声音，来表示我的鄙视。

　　挑帘，入房。

　　两个小丫头跪在床前，苦口婆心劝，“夫人啊，您起来喝口药吧，您可怜可怜奴婢们，您要是再不吃不喝，我们真要被老爷打死了呀” 那床上的女人却动也不动，看来早就受惯了她们那套。看我捧着粥进来，小丫头甲冷言冷语；“厨房也越发不象话了，虽说是夫人最近胃口不好，怎么也不至于差遣小孩儿来送东西。”

　　我笑；“八夫人，您不要可怜她们，千万不要可怜这两个史努比，我可是奉了总管爷爷的命令专程给夫人送吃的，总管爷爷怎么说也是日理万机，他一定也是奉了上头的意思让我给夫人送吃的，可是姐姐们却说我人小卑微，可恨啊可恨。”

　　左边那个小丫头，猛站起来要给我一巴掌，啊~出师未捷身先死~~
　　“小环！”那一掌被床上的八夫人喝斥住。
　　“你叫什么名字，这么牙尖嘴利”声音温柔带有疲态
　　“小人名叫小七”
　　“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吃下这粥呢？”八夫人挑衅。
　　我回头故意对着小环；“姐姐们一定不知道夫人的心结，所以。。。。”
　　“胡说！”小环恶狠狠，“夫人是想要田琴师谱的曲子，偏巧那日被二夫人抢先了一步”
　　我咧嘴笑。小丫头才知道我是套她话。
　　我把手里的粥交给小环，对八夫人说，“要是小七能要来田师傅最新最好听的曲谱，夫人肯喝粥吃药么？”
　　八夫人很怀疑地点了点头。
　　我对小环说；“姐姐先把这粥保温，我去去就来~~”
　　（作者在小七背后举着乱马爸爸的牌子上面写着：悟空~~~~~~小心~~~~~~）

　　我一路小跑问了七八十个人，才见到了田田哥的叔叔，八夫人嘴里的田琴师。
　　他非但是府里的琴师还是四个小少爷的启蒙老师，所以自己也有个小屋，院子也还算干净。见我风尘仆仆，他还未来得及问啥，我就自己去够桌子上的纸笔径自给他铺上。吐了一口唾沫就帮着磨墨，但是我才那么点大，弄得自己一手黑，却啥都没有干成。他开口；“小七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我听说伯光叔叔要谱曲，所以来帮忙，纯帮忙。”嘿嘿。

　　“谱什么？”他丈二和尚。

　　“您不是有新曲子要送给八夫人么，姐姐们让我来取。”

　　“谱曲哪有那么容易，小丫头别胡闹，上次的确被二夫人看了去，不过新曲子没有个十天半个月。。。。”

　　我拍了拍这位田同志的袖子。“我唱你写，赶紧，我娘还等我吃午饭呢。”

　　他哭笑不得，要阻止我胡闹。

　　We never said
　　our love
　　was evergreen,
　　or as unchanging
　　as the sea --
　　but if
　　you can still remember,
　　stop and think
　　of me...

　　不知道是不是我五音不全的给了伯光叔叔一点启示，还是他原有谱新曲的意思，他居然很配合地写了起来。然后一脸茫然地问我歌词是什么。我暗暗叫苦，10块钱果然不是好赚的么。胡乱说；“我们从未说过，我们的爱如松柏常青，如大海亘古不变，但是如果你依旧能想起，哪怕只是片刻，请想一想我”

　　头上挨了一记，疼疼疼

　　“什么情啊，爱啊”田叔叔嘴里虽然说我，笔却没有停。

　　一盏茶之后，我蹦蹦跳跳地回去找八夫人，嗯，自然又少少地迷了一段路。我回屋，扬了扬手里的稿子，小环和小丫就在我的领导下把什么汤啊药啊粥啊，先给八夫人灌了下去。

　　生米煮成熟饭了之后，我才放心地把曲子给了八夫人。夫人一高兴，赏了我二十文，乐颠颠跑去找老朱头，拿了十文报酬，也不管一手一脸的墨。

　　回来的路上我突然觉得怎么好像RPG的任务线阿，需要A物品，但是必须拿B物品去换，然后B物品，还在C山洞，哎，原来RPG是这样被开发的。

　　“娘~~~~~~~~”人没有进厨房，声音却早早到了。我咧着嘴把三十文，小心翼翼塞给娘，我相信历代的母亲是孩子最好的储蓄罐。按照我一天掉俩手机又曾把钱落在取款机上的性格，我是万万不能没有银行的。娘问我钱哪里来的时候脸比包大人还黑。我乖乖把一五一十，一十五地交待了支线剧情。娘虽然收了钱却不搭理我。自己顾自己干活，可怜我跑了一个上午还啥都没有吃。

　　一个下午我独独坐着，娘和其他大婶干活本来也没有时间互相说话，我也就没有机会插嘴。

　　娘的脸色一直阴着，我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终于有个大婶说；“小七娘，你恼也恼过了，罚也罚过了，这孩子总要慢慢教，光饿着要出事的。” 我感激地飘过去死死抓住大婶的衣服。

　　娘说“这孩子教不好了，才六岁，就知道趋炎附势，知道嫌弃她自个儿的娘穷了”

　　“啊”五雷轰顶。

　　我的小心小肝小肚肠，顿时受不了这种压力饿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