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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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我坐在书桌前，书桌正对着大大的窗户。虽然防盗网有碍美观，却不妨碍我窥探外面世界的心。
单手撑颊，呆呆的望着灰霾的天空。细密的雨丝随风飘进来，洋洋洒洒落湿书桌，打在脸上，发上，微凉。摊开在桌上的笔记本已经被雨水浸湿，纸张上清秀俊逸的字体晕染膨胀，变得模糊。窗外，烟雨迷蒙的世界也是一片灰暗朦胧的景象。
发梢，雨水凝结成族缓缓落下。
一抹鲜明跳跃的色彩突然闯进视野。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变慢，世界静悄悄的，暖融融的色彩让心也平静下来。撑着彩虹伞的人缓慢移动着，宽大的伞盖严密的遮挡了撑伞人，从上方望下去，令人连片衣角也无法窥视。鲜艳的色块在灰暗的世界里移动地很慢，可再慢也还是消失在视野里。知觉在刹那恢复，雨打在皮肤上，微冷。
渴望的视线回到桌上摊开的笔记本，我恍然若失。
彩虹伞是上次送他的生日礼物。收到礼物的时候被狠狠嫌弃了一顿。
“娘们兮兮的，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他皱眉，一脸嫌恶。
直到，班里的女生都在讨论某韩剧，讨论某男主，讨论某东西，讨论下雨天怎样很帅，他才默默的开始用彩虹伞。
大笨蛋，根本不知道谣言是我起得头。
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鼻子有点泛酸。
身后的门开了，响起轻微的碰撞声后，门紧紧地关上。饭菜的香味隐隐飘来。
回头，装着饭菜和药片的托盘静静地放在门边。
我病了。
在这扇薄薄的木门后面，是愁眉不展的父亲整天整夜的闷头抽烟，安静的母亲以泪洗面，弟弟被送去乡下的外婆家。
我病了？
双手覆在脸上，指尖是薄薄的眼皮，可以感觉到眼球的转动。深重的无力感自心底漫上喉头，哽住，上不来，下不去。
吃完饭，随手把药丸倒进笔袋。抽出只笔，翻到没有浸湿的一页，写起日记。
写着写着，鼻尖与纸张相触发出的沙沙声令我产生一阵的恍惚。有那么一刻，我像抽离了身体，不知身处何处，不知要做什么，茫茫然的看着骨节分明的手生出自我意识般操纵着笔杆流利书写。
我是不是疯了
沙沙声止。
绝字只写了一半。
弃了笔，躲进被窝，合眼入梦。
梦里还是在房间里。房门紧闭。没有锁住，却无法踏出一步，只要一想到父亲就在门外，便什么想法都没了。
床沿下陷，是穿着深蓝带帽卫衣的少年坐在了床边。
他说：“你病了？”
我从被子里露出脸来，抬头只模糊的看见他精巧的尖下巴。
他说：“说话啊，怎么了你，这么看我。”
努力的睁大眼睛，眼前的他还是模糊不清。一层无形的阻隔横踞在我们之间。
他说：“喂，什么眼神啊，你又想什么奇怪的事了？”他如往常伸手要摸我的头，却迟迟没落下。
我眼睛瞠到极致，也只看清他绷紧了精致的下颚，唇线笔直锋利，嘴角下垂着，“我知道你有什么病……”
弧线饱满优美的嘴唇开开合合，没发出声音。我怔怔的看着，没来由的惊慌，着急。
急着急着，就醒了。
手臂钻心的疼。浑身汗湿，虚软无力。摊开的手脚冰冷刺骨，脑袋一阵阵的发晕。手下的床单一片湿濡。手腕的伤口已经能成血痂，不在流血，殷红的血色在床单上开出一朵渐变的艳丽红花。
拉了那么长的一道口子竟然没死。
我盯着天花板，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眼角似有泪流下。
眼角的伤，针扎般疼痛起来。
想起父亲的暴怒，雨点般砸在身上的拳头，口鼻内像那天般充斥满铁锈味。
痛。全身无一处不痛。却无处可躲。
父亲涨红了脸，怒瞠地眼睛里面充满血丝。他愤怒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老张家从没像现在这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去偷去抢都好过你变态！早知今天，我当初生下来就直接摔死你，免得丢人现眼！你喜欢什么不好，喜欢男人！你-他-妈有病啊！”
声泪俱下的控诉让蜷缩在地上的我无法怨恨，也无法开口。心随着洒了一地的日记本碎片撕扯成千万片，一点点沉没，绝望。
锁在抽屉里的日记本被偷看了。
我所极力掩藏的秘密，再也不是秘密。
大庭广众下裸奔也就如此吧。
弟弟嫌恶有带点奇怪得意的目光；母亲掩面痛哭的样子；其他人异常的注目；以及眼前暴怒的父亲……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紧闭的房门，不停送进来的大小药丸，狭窄的房间里，没有奇异的目光，也没有刺耳的议论，只有我。
笔记本怎么丢失的，大伙茶余饭后都怎么八卦的，都不重要。没关系了。
人们很快就会忘记，世界少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家庭回归正常，弟弟会陪着父母度过下半辈子。
彼此解脱。
我挣扎着下了床，抽出偷偷藏起来的晾衣绳，颤抖的手不知道碰到哪里，被藏起来的药丸哗啦啦滚了一地。看着那还鼓鼓囊囊的衣兜，我惊觉，原来，我已经待在房间里那么久。
手脚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虚软无力的肢体支撑不起摇晃的身躯，我坐在地上，爬，挪，仅仅几步之遥，走的缓慢，艰难。
咬牙爬上书桌，系绳。使不上劲的手抖的打不成结。
微微撩起眼皮，灰暗的夜空积满厚重的云层，半颗星也不见。
没有星星，有一点遗憾，更多的是释然。就该不要看这种事，脏了眼睛。
该闭上眼睛。
全世界晚安。
踏空，窒息。拉紧的绳索狠狠勒进皮肉的错觉。
濒死的那刻，我耳边竟然响起他的呼唤。
“瑞息。”是他低沉的声音。
猛地睁开双眼，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他，我立马意识到是幻觉。我在渴望他。渴望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我想他。竭尽全力也没有成功斩断的思念如潮水将我淹没。
只是想他的名字便无限委屈。刻意遗忘的那天再次涌上心头。酸涩钝痛。
安静的更衣室里，只有我和他。背对着我换衣服的他，光裸着上身，肌肉紧实无一丝赘肉，随着每一个动作，肌肉起伏的线条流畅漂亮到让人惊叹，我坐在一边看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光看我光个膀子也会兴奋？你的眼睛简直要黏上来了！”他赤着上身，来回的大步疾走。
失常的心跳瞬间停止，兜头泼下的冷水灭了全身燥意。解释的话几次滚上喉头差一点就要吐露，却始终难以开口。
只要想到，他是故意的。故意约我出来，故意制造独处，故意设计求证，傻乎乎地我还在一边心猿意马不能自控，我真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难堪又难过。我有种尘埃落定的认命感。
“一直对我抱有这种想法？”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我。
“以后离我远点。恶心。”
我白着脸，狠命忍下逸到嘴边失控的哭叫。热泪在眼里翻滚着始终没掉。隔着泪雾看他收起衣服离开。
恶心。他说恶心。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全然信任的人，我自然开心，我当然兴奋！喜欢的人就在眼前，怎么可能没有想法！有反应，我也不愿这种尴尬啊……我不想的。我不想失去你。
“谭明。”
滚在舌尖的名字是我今生最眷恋也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眼前的光亮渐渐暗下去，头轰鸣着，胀痛。意识昏沉。
我们以前多好啊，两小无猜。留在那时候多美好，不要长大。不要知道爱情，不要变。不要有后来。
初次见面，我躲在父亲怀里，看着你慢慢靠近。小小的胳臂小小的腿，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好奇的停在我脸上。
从孩童，到少年，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若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爱上你。
我没病。
我想我只是来错了世界，所以跟你们不一样。
我只是生在一个不合时宜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