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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咸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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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香了又香,树影斑驳,烙在泥土上大片阳光。
南千释心想不知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生机了,阳光夹着泥土的芬芳在屋内弥漫着。他环顾了四周,整洁的木桌上是些沙漠特有的器皿,而周围的景象又显示着不同于沙漠的绿意。
春天了吧。
南千释起身,虽一身疼痛未散,伤口处仍是钻心的疼,可感觉却比在那北蒙军营好上百倍。
记忆是一段一段的,为何身处此地他浑然不知,直至一身着异国服饰的女子端着汤药推门而入。
“你醒了。”她将手中的汤药递了过去,南千释打量了她一阵,不似南国女子的娇柔,眼前的女子身形魁梧,却是笑眼莹莹。
南千释没有过多思索,仰头饮尽手中的汤药。
“你们南国人都是这么轻信他人的么,就不怕药里有毒?”女子浅笑道。
“依我现在的状况,想害我不非要用毒这么麻烦。”南千释道:“多谢姑娘相救。”
虽女子麦色的肌肤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粗野,可脸上泛起的红晕也让她多了几分娇羞,她道:“我叫木歆儿,这里是咸疆。”
她想起在越城时那些守卫称姜儿是南国崇亲王的客人,而如今又见了姜儿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追随着他,她多少能猜到这便是叱咤战场的崇亲王了。
那个在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战神,就是眼前这个剑目如飞的男子?
南千释并没多大反应,反倒皱了眉头问:“木姑娘,跟我在一起的有没有一个女子?”
“姜儿吗?”
“姑娘认得她?”
“在越城时姜儿救过我,她现在还没醒……”木歆儿正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姜儿的身体状况时,南千释起身道:“我想去看看她。”
南千释记忆里只剩那个小小的身影满身鞭伤倒在血泊中,想到这里心脏竟是一阵抽痛,想见到她的心思无迫切起来。
当他见到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她时他皱起了眉头,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瘦弱地有些恐怖。
大夫正为姜儿把着脉,木歆儿问道:“她怎么样了,怎么还是不醒?”
“这位姑娘她……因遭了剧烈的侵犯而小产,没有及时处理好,又受了风寒,加上一路颠簸,此时已经虚弱不堪,想要醒来得个时日。”
闻言,南千释的脸色变得铁青,像是经历了数九寒天。
遭了侵犯……那些北蒙人么?南千释握紧了拳头,额间青筋暴起,木歆儿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危险。
他一定会杀了那些北蒙人,以百倍残忍的方式。
南千释缓缓走过去,指腹划过她如玉的肌肤,拨开她几丝凌乱地碎发,心疼的抚上了她的眉眼。
那样怯弱的她,是怎样挨过的?
南千释眼里的杀戮之意更浓郁了,可就在这时他突觉那刺骨的寒意又朝着心肺袭来,这才不过几天,怎么又毒发了?
寒冷迫使他浑身战栗,继而体力不支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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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碌病了,一场大病来的突然,搅地整个皇宫都戒备森严。
他不是太子,可皇帝却如此厚待他。
南子胤坐在他的床前,他带着病态的面色扯出一个笑容道:“二哥,我听他们说皇叔早已起了歹心了。”
“皇叔和父皇之间的争斗是必然的,这种局势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南子胤道:“现在你只管好好养病,莫要担心这些了。”
“我知道,可如今你已是太子,又娶了皇叔心爱的女人……”
“皇叔想扳倒我的话早就动手了,以他现在的势力,足以和父皇抗衡了。”
“二哥,你我手足,如若皇叔对你不利,我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南子胤笑了笑,眼里的阴霾更重了些,溺着满屋的药味,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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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千释醒来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木歆儿担忧的面容,他舒了一口气,寒毒的侵蚀和近几日的折磨让他早已吃不消,如今只是硬扛着。
“你体内有寒毒?”木歆儿一语道破。
南千释发现自己提起说话的力气都费劲,便只是点了点头。
“你不是南国的崇亲王么,怎么会染上这种寒毒?”
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过多的怀疑,南千释只是低声道:“自母体而带,有年头了。”
“南国地大物博,那么多神医,就没人解得了?”
南千释无奈摇摇头,喝下木歆儿递过来的药,问道:“木姑娘,现在是几月?”
“三月了,王爷可是觉着这里的景色不像是沙漠又不像是绿洲?”
眼前的女子好像一直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总是在他未问出口时便道出了答案。
女子粲然一笑道:“这里是咸疆的都城,外人只道咸疆是个游徙于沙漠间的国度。却不知咸疆也有固定的国土,只不过这里是一个地宫,只有春冬两季才能居住,气候像南国一样,并不似沙漠。但是到了夏季和秋季,这地宫便会被黄沙淹没。所以咸疆人在冬春时节往往是游走在沙漠间寻找和占领绿洲,以备夏季落脚。之所以能从北蒙人手里救走你们,就是因为那块绿洲是我们今年的目标,待几日后这里被黄沙掩埋,我们就要迁徙过去。”
“这么大一块肥肉,就没有别人盯上么?”
“当然有,不过这里在沙漠深处,少有人来。就算是几队人马到达这里,咸疆的勇士们也会轻易将他们赶出去。实在打不过的,就让他们占了也无妨,等夏季一来,他们便会被黄沙淹没,自然不用我们费心了。”
“那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气候?”
木歆儿似是料到他要如此问,轻笑道:“这可是咸疆的秘密。”
看着眼前女子耍宝的样子,南千释也笑了笑,接着道:“三月了,这时候南国可比这里美得多。”
说起南国,便勾起了木歆儿的向往,好奇道:“虽说这里的气候像南国,可也只有春冬,南国的夏季是什么样子?”
“到了南国才知道。”南千释也似她耍起宝来,他接着道:“我想出去看一下这咸疆的都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见他要起身,木歆儿急忙扶了下道:“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兴许还不能走,我扶着你去后院的花坞看一下吧。”
南千释默许,当他把身体的重量倚至女子身上时,忽然浮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脑海里出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在荒芜的山林间,在他最最寒冷的时候,依偎在他身边,为他暖着手脚,还有滚烫的泪滴滴在他冷的僵硬的肌肤上。
姜儿。
模糊的记忆让他有些懊恼,他这是怎么了,最近有些过于在意她了。少女低眉浅笑温声细语的姿态时常浮现在眼前,想到她的时间似乎比莲儿都多。
不知道哪里有些变了,南千释摇摇头,无奈笑笑。是他想多了吧,即使姜儿如此温柔,可他知道他想要得到的并不是她,是那个远在东宫里等他捧着天下娶她的女人。
可为什么心底有一块地方似是塌陷了一样?
虽是地宫却无流沙,连一粒沙子都没有,完全让人想不到这是沙漠的地宫,一旁木歆儿在介绍着咸疆特有的花花草草,南千释安静地坐在花坞的太师椅上,心思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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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碌的死就像晴天里的一道霹雳,整个皇宫似乎都蒙上了灰色,皇帝也在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阴影里看不出南子胤的表情,一旁的骆满低着头,布满伤疤的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子碌的死是你设计的?”南子胤问道。
“老奴必须除了他。”骆满有些不在乎:“其实殿下皇位最大的威胁不是崇亲王,而是六皇子。为殿下着想,老奴只能这样做。”
“可他是子碌啊!”南子胤的声音里有着无尽的哀伤:“你知道从小只有子碌不排斥我,他也从未想过跟我争皇位!”
“可殿下知道容妃娘娘是怎么死的么?”骆满恨恨道:“皇上从一开始就打算将皇位传给六皇子,而殿下只不过是个幌子,一方面替六皇子阻挡其他兄弟的陷害,一方面挑拨着殿下和崇亲王的关系,待到你们两败俱伤时,南子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六皇子是没有夺您皇位的意思,可是皇上一心只想让他做皇帝。那道待他殡天后废了您的太子之位,让南子碌登基的圣旨就隐在大殿牌匾后,容妃娘娘知晓了这个秘密后与皇上大闹一番,被皇上软禁后只能将消息匿于遗物中传达给老奴。”
南子胤听后似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不由面色惨白,问道:“我也是父皇的儿子啊,他怎么会这么对我?”
“殿下知道为何皇上一直不喜欢您吗?他觉着您是他的耻辱,当时他纳容妃娘娘为妃时她已嫁做人妇,可他却硬是诬了她丈夫不赦之罪,以让她进宫。容妃娘娘早产,皇上就怀疑那不是他的孩子,他一直以为你不是纯正的皇室血统!娘娘无论怎么解释也无用,她便见人就说你是皇上的孩子,宫人都只以为她疯疯癫癫,皇上却从未相信过她。虽只是怀疑,他也对您不像其他皇子那样亲。”
看着骆满满眼的痛恨和无奈,子胤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
“是。我就是容儿的丈夫,为高人所救,大难不死。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是我的孩子,直到容儿和我说你千真万确是皇室的人,并让我发誓要护你周全。”骆满眼角湿润道:“只因你是容儿的孩子,我便会护你一生,皇位是你的,天下也会是你的。”
南子胤目光如深海,翻滚着无尽的哀伤还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