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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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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就能上去了,你们先上去。”解雨臣从哈子身上下来,慢慢扶着墙坐下示意三个伙计“等会儿,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往下看。直到我上去。”
“可是,当家的您的腿……”伙计猜不透当家的这是要做什么,但是单凭这人把自己从这地底深处的古墓机关中带出这一项。无论他是自家老板当家还是街头地痞乞丐,是个人那都是要懂得报恩的。
大哈也闷着脸走到解雨臣面前蹲下,想再把当家的背起来一块儿出去。
“上去,传我口信。黑瞎子如果上去了就拦住,千万……不能让他走了。”解雨臣嘴角挑着淡淡的笑,温润。他知道,那是幻觉。他相信,那一眼是假的。
或许爱,不是相信对方会做什么,而是毫无理由的愿意去相信对方不会做什么。
终于,整个墓室只剩下两个人。
待一切归于沉寂,远远闭目良久的少年终于缓缓起身,向墙边那解当家的走去。“解当家。”
“现在,你终于有机会动手了?”解雨臣微微阖着眼,冷清的声线回荡在有些空寂的墓室。
“不愧是当家的,直到现在,一切都还在你的掌控之内。”小百从背包抽出一把短刀,熟稔地将利刃拔出刀鞘。“你得到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包括,附加在你身上这么多年来日积月累的怨恨……”
“你父亲,没有死。”刀尖险险停在在眉心,解雨臣睁开眼睛不经意嘴角上扬“所以,你所谓的这些怨恨并不是我担得起的。”
“我七岁那年秋天亲眼看着我父亲下的葬,解当家,你当你在骗傻子吗?”小百握刀的手颤抖着,他希望这是真的,也怕这是真的。
“他过够了这样的生活,要脱离解家。可代价是一条舌头或者是一双眼睛一双手,总之他不能全乎着离开,这规矩你也是知道的。他跪下来求我,把你和你母亲交给我做筹码,发誓老老实实过日子,对我们这些人这些事只字不提。”解雨臣顿了一顿,看他一眼继续说下去“当年,我也是年纪不大,心软了。当然,你父亲他也很聪明,把你们娘俩给我做人质,我不能动还得好好照顾着。他,是解家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活着走出去的。”
“活着……”小百听着这些心里很震惊,他的父亲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他?啧啧啧,甩了你们两个拖油瓶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儿一女日子滋润着。”这么多年,他始终都有着那人的消息,就想有朝一日小百还能同他父子相认。别像自己这样,就好了……
“话不要乱说!我爸爸才不是那样的人!”小百被这几句话激怒了,尖利的刀刃已经逼上解雨臣的脖颈压出血痕。他怎么都不能相信,父亲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男人。明明……小的时候他的怀抱那么宽厚温暖,令人心安……
解雨臣也不挣扎也不反抗,仍然淡淡的笑着继续说“这么多年,你母亲的风光葬礼,你每年的高额培训费等等。你以为你能同其他伙计过得不同……只是我对你的看中和栽培?呵……老百真是给我养了一个好伙计呢……”
毕竟年龄还不大,有些事情明白了看透了也就垮了。小百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眼底已经蔓延出了薄薄的红色。他终于明白,自己用这么多年做了一件如此蠢的事情“当家的对、不、起……”
解雨臣扶着墙站起身,麻利掏出一把手枪上膛瞄准。一秒都不犹豫干干脆脆打在了小百的右臂上,然后潇洒转身跛着腿向出口走去“别伤心,好消息是你现在和我解家没半点关系了,况且你父亲也还等你去找他……”
“小百,是我一手造就你又一手毁了你,该难过的,一直是我。”解雨臣背对着他,低声说了这样一句也没再回头。
所有的伙计都集中在洞口等着当家的上来,当他们听见那一声刺耳的枪响后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大哈三下五除二就要往下去,却被拦住“忘了当家的说过什么了吗!相信当家的……他会说到做到的。”
果然,没多久便有一个人影从盗洞里钻了出来。
“当家的!”众人围了上去把人拉了出来。
“黑瞎子呢?”
“黑爷……比咱们早上来两个小时……一个人带着东西,走了……”大哈挠挠头,结结巴巴汇报。
“嗯,知道了。”
“当家的……”
“收拾收拾,咱回吧。”解雨臣满脸疲惫,一个人一瘸一拐走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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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城新北京城住着解语花解雨臣。一个台上水袖三千戏词咿呀,一个当家手段毒辣风云叱咤。不论哪个,人言道来皆是神话。只是……这一个丢了自我一个失了自由的可怜人,其实是同一个人啊……
从安国回来三个月,解雨臣已经把那本戏剩下的部分全然谱出排好。只是少了个小小的结尾,整部戏在最最高潮戛然而止,要是常人啊早就憋得难受的不行了。而解雨臣则丝毫不觉不妥,只是得空了去园子里排排戏练练嗓,坐在书房喝喝茶查查帐。他在等,等那个卷着他结局逃跑了的人自动送上门儿来。
满城传的都是名角儿解语花年末献唱的消息,是一出七折的戏,分半月唱完。戏的名字一直没公开,说是先前绝对没人唱过的一部戏,且现今也就他解语花能唱,旁的人连见过戏本子的都不曾有。有人说,这戏是解语花他自己个儿搜集整理好些年才成的,可不容易哩!也有人说,这就是个嘘头,是解语花想再给自己搭个梯子火一把……
谁,知道呢。
七场六张票,一场一张最后一张不要票随便进场。这消息一放出来,众人都纷纷琢磨着这是啥意思。但是也只能自己琢磨,人家主办仍旧是丝毫不加透露。一票难求,人是海量的,票是有限的。到临开始前一天,解语花神秘戏剧的一张票已经被炒到五位数并且还有继续往上涨的趋势。有的人是真心爱着的,而有的人就是有钱看个稀奇。毕竟,这宣传做的太勾人了。
开场那天,戏园子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围着。没到进场时间,有票没票的戏迷们都已经聚在一起聊天侃大山猜戏了。一时间,戏园子几乎成了巨型马蜂窝。
本就是名角的解语花凭这一出七折戏《半世》,更加名声大噪起来。跌宕起伏的剧情和他特有的婉转音色,不知迷倒了多少老戏迷唱哭了多少新戏迷。
每隔一天唱一折,已是十天。如今已经五折过去,每场来来往往的观众全然不可能是同一拨人,这一整出《半世》能不能看个全乎也就全凭缘分了。只是解雨臣知道,有双眼睛一定一定会在某个角落里从头看到尾……
转眼已是腊月十六,全城皆知今天是《半世》的最后一场,且……这场戏是没有票随意进园子去看的!
黑瞎子这次终于是随着大批人马正大光明从正门进去了,挑了个不错的位置就停下了步子。那风光万千的台子似乎是他天生就该站的地方,那人是……解雨臣啊。
“半世缘浅无期盼,只恨别离川两岸……”台上人一身浅绿戏装踏遍寻觅,腔调婉转唱透别离。
正是情感砰发的高潮,刹那间一切归于沉寂。胡琴铜锣的伴奏绵长清亮的戏腔全都停止,剩那着绿衣的戏子只身一人台上走步……
正当满场观众小声议论猜忌的时候,那解语花却毫无征兆瘫倒在了戏台正中间。
沉寂了半分钟,全场掌声雷动,欢呼叫好声连成一片。
黑瞎子微微一笑。这人真是聪明绝顶,竟用这样的方式填补了缺失的结局。看来,费尽心机藏起来也终究阻止不了他那单方面的“曲终”。他目光盯着台上那抹身影,没有你的一生半世怎会完整。这算是曲终了吧,人也就散了吧。以后,黑爷我自个演无声电影咯……
“妈妈他是不是死了呀?”一个妇女牵着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匆匆往外走,满脸慌张“呸呸呸,别瞎说,快回家快回家……”
小女孩和妇人的身影越来越远,黑瞎子一步一顿的回头。那人……真的没有再动过。
后来,整场躁动的观众在二十分钟内被工作人员紧急疏散了个干净。黑瞎子浑浑噩噩逆着人潮跌跌撞撞挤进了后台。
“解雨臣!”他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到了一间安静隐蔽的屋子。推门进去,那人且一张素面静静躺在榻上,素净的绿衣胸襟处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终于再一次拥这个人在怀里,黑瞎子心却已是凉了大半“你个祸害,怎么就不行了呢……黑爷来跟你这听最终曲……等你亲口跟爷讲……”他还是不想说“散了”这俩字,硬生生哽在齿间说什么也出不来。
“谁规定曲终就一定得人散了?”解雨臣一双流光万千的眼眸缓缓睁开,带笑看他。“爷他妈诈你的。”
“……花儿爷哟……”无奈的笑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不诈你,你就这样躲我到死了。虽然,我想把你揪出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只不过,我想让你自己出来,毕竟这是咱俩人的……结局。”
“……”难得黑瞎子没说话,不过还是笑着的,虽然笑的……非常僵硬。
“黑瞎子你个祸害,智商这么低怎么遗千年。”解雨臣拍拍他的肩,站起身向外走去。
“曲终人不散......爷准你买通票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