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芳晋兰魔教二三事》糖君

7、19-20

　　19
　　杨靖跪在地上，手被反绑在身后，双目炯炯瞪着王元芳。

　　他本是朝廷中人，自然认识这个曾经的尚书之子，他原以为王元芳早就死了，却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他。

　　王元芳问：“你为何诬陷我御天神教？”杨靖便笑：“我原本还只觉得魔教是有犯上作乱之嫌，现在看到你，却是觉得证据确凿。想来令尊的本事，你倒是学了不少。”

　　王元芳自是记得曾经的种种，只是那种种与他相关而无感，倒也不受刺激。反倒是随后进来的狄仁杰听了浑身不自在。他“啧啧”几声，走到杨靖面前：“杨将军，几日不见，你怎么都跪下说话了？膝盖中了一箭？”狄仁杰一边说，单手按住杨靖的肩膀，往杨靖肩上施加重量。碧山堂的地板是石头砌的，杨靖跪在上面本来就不舒服，被狄仁杰这么一压，顿时膝盖剧疼，冷汗直冒，他想把狄仁杰顶开，谁知那家伙力气竟然很大，又有高屋建瓴之势，杨靖一个武将，竟然抵不过狄仁杰的力道。

　　杨靖腿上吃痛，也只有在嘴里讨点便宜：“狄仁杰，几日不见，我也是没想到你竟然做了魔教的走狗。”

　　“胡说。”狄仁杰把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杨靖身上，悠闲地指了指王元芳，“我狄仁杰抬头对着皇上，是一届朝廷命官；低头，也只能算是芳儿家的家犬，到底算不上什么魔教的走狗。”

　　王元芳瞪他：“哪有你这样反驳人的，别人说你是条狗，你倒挺开心的样子。”

　　“狗有什么不好，忠厚、老实，一生就认一个主子，不会吃里扒外，就算是主人穷困潦倒了，也忠心耿耿的跟着。”狄仁杰叹了口气，“倒是有些人，皇上待他不薄，他却里通国外，心心念念当个卖国贼，别看王大人当年行了那等事，说来算去也好歹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各为其主罢了。皇上宅心仁厚，早就大赦天下，命人三缄其口不准再提。某些人大概是看皇上人好，竟然还把自己国家的百姓都要卖了，杨将军，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连狗都不如。”

　　杨靖还是嘴硬：“狄大人说的是难道是魔教背后的势力，杨靖万万没想到，魔教不仅犯上作乱，还里通国外啊！”

　　“杨大人能说会道，真应该辞了这个将军之职，去长安要个文官做做，说不定哪日就官拜宰相了，也不用落到要当卖国贼的地步。”

　　杨靖立刻发怒，似是受了很大的侮辱：“狄仁杰，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等乱臣贼子，倒还诬陷到我头上来了！”

　　“是不是诬陷你心里明白。”狄仁杰嫌在杨靖身边呆着不舒服，还是跑到了王元芳身前站着。王元芳看他下意识地去摸耳垂，不知怎么的笑了一下。
　　狄仁杰听见了笑，便回头看他，王元芳又立刻板着脸，好像刚刚的笑声与他毫无干系。
　　这般的面冷心暖，倒是从未变过。

　　狄仁杰霎时心情大好，他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了，拉着王元芳去房间里谈谈心喝喝茶，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抱上一抱，如果事情发展得再顺利一点，那……

　　狄仁杰蹲了下来，朝杨靖小声道：“我知道青司南玉佩的秘密了。”
　　杨靖显然很吃惊，王元芳也是第一次听说，身体自然凑近了些。

　　“我知道宝贝的不是那个玉佩，是玉佩里的东西，还知道你们要用玉佩里的东西干些什么。我可能还知道一点连你们都不清楚的事情。”狄仁杰笑眯眯地说着，脸色却很可怖，“也知道就算我杀了你，你背后的人也不会放过我，就算我带着芳儿逃到京城，请皇上庇护，杀了你们一干犯上作乱的小人，还是有某个别的势力，会威胁到我和芳儿的安全。”

　　杨靖还没说话，王元芳先急了：“狄仁杰，你在说什么？”

　　狄仁杰还是盯着杨靖：“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杨靖沉默半响：“说。”

　　“我把青司南玉佩还给你，随你离开御天山去京城，到了京城，我们一起去见你背后的人，见到他，我会把连你们都不知道的那个秘密也一并告诉他。”狄仁杰顿了顿，“以此作为交换，你们放过御天神教众人，从此不再纠缠。”

　　杨靖冷笑：“狄仁杰狄大人，你刚刚还说，你抬头对得起皇上，还骂我是卖国贼，这眨眼间的事情，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狄仁杰耸耸肩，回头看了王元芳一眼，又转过头来：“杨将军，我虽然是皇上的臣子，可我更是王元芳的一条忠犬啊。”
　　“能让王元芳安全的事，就算说出来再怎么不好听，我还是要做的。”

　　王元芳的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火，他这些年来从不生气，可自从狄仁杰来了，就觉得心里这把火要烧死他了。

　　他要说很多话，比如你凭什么替御天神教做交易，比如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王元芳吗，比如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要开口，却被狄仁杰反手轻轻拍了拍小腿。

　　那该死的东西甚至没回头看他，也没跟他商量一下，只是这轻轻一拍，王元芳忽然问不出来了。

　　他不愿承认这是默契。
　　这难道就是信任吗？
　　王元芳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依然恨得牙痒痒，只想把狄仁杰整个埋到土里，再狠狠踩上两脚。

　　杨靖看向王元芳，那昔日的长安四少翩翩公子，隐了当初的少年气，出落得越发优雅，此刻没看他，只看向狄仁杰。
　　王元芳的眼里有柔波，温柔得深不见底，王元芳自己不察觉，倒是杨靖看在眼里。
　　杨靖是听说过的，说狄仁杰与王元芳如何惺惺相惜形影不离，又为什么死生分别不能相聚，甚至还听说过一些莫名其妙断袖分桃之流的传闻。他一介武将，对这种事先是不信，后是不齿，可此刻把狄芳二人的行径看在眼里，又觉得此情此景，没一处可挑剔的。
　　他许是不信狄仁杰，却信狄仁杰为了王元芳什么都愿意做。

　　这交易到底对他是有利的。

　　杨靖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蓝衣少年从后堂冲出来，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踢到他眼前。

　　方兰生昂首挺胸容光焕发，一脚踩着杨靖的脸，一手指着狄仁杰：“嘿当我这个少主白当的是不是，我什么都没说，你一个外人费什么话啊！”

　　狄仁杰叹了口气，他看到晋磊的百胜刀别在方兰生的腰间。方兰生本来就够神气的了，有了那刀，再踩着杨靖，眼看就是天下我有的模样。

　　闹心。

　　狄仁杰站起来，拉住了王元芳的袖子，在他肩上蹭来蹭去：“少主这么说我真伤心，我怎么能算外人呢？我可是你们家军师的内人啊。”

　　王元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滚。”

　　20

　　晋磊到底是说不过方兰生，少主大人歪理一大堆，嘴上喋喋不休，身体就躺在床上装死尸，任晋磊帮他脱衣服脱裤子。晋磊拿他没辙，只能把方兰生脱光了又再帮他穿衣服穿裤子。方兰生大大咧咧的手脚大开，任看任摸，只顾着不停抱怨晋磊对他虚情假意是个大骗子，哪知道晋磊目光往哪里放才好，又是转头又是闭眼，给方兰生换身衣服，直出了一头的热汗。

　　等衣服换好了，方兰生还在唠唠叨叨的，晋磊好不容易喘上气，往床边一坐：“你横竖都是道理，那你倒是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晋磊这么直接地问，方兰生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总不能说，我不想让你把我当孩子看，可又得想从前那样护着我，心里只能想着我，眼里只能看见我，我就是走失在成千上万的人堆里，你还得一下就能发现我。

　　方兰生心里有这个愿望，真要说出口，又实在没办法，他心里一慌，指着晋磊腰间的刀：“我要你的刀！”

　　晋磊一愣：“你要百胜刀干什么？”

　　“我就要，你就说你给不给吧？”方兰生本是在转移话题，这话出了口，又真的倔强起来：晋磊似百胜刀作宝贝，日夜不离身的，真要想来，方兰生还有点吃醋，想他过了弱冠之年，晋磊可就没跟他一起睡过了！

　　晋磊看方兰生手伸得笔直，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叹了口气，当真把百胜刀解了下来，交到方兰生手上：“只要你要的，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晋磊不像狄仁杰，说话总能甜出蜜来，他耍不来流氓，平日也不会说好听的话，自然也分辨不出这竟是他第一次对方兰生说情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兰生一下便脸红了，只觉得自己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他接过百胜刀，心神不定地哈哈哈哈干笑了几声，忽而又觉得豁然开朗，这几日跟晋磊吵的架堵的气，全都一扫而光。

　　方兰生顺势做了一件，他后来怎么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的事情。

　　方兰生跳了起来，在晋磊左脸亲了一下，晋磊没反应过来，方兰生又趁热打铁，在他右脸又亲了一下。

　　晋磊整个都愣住了。

　　方兰生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神气过！

　　他腰间别着百胜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碧山堂，晋磊吃了一瘪，目光发直地在他身后跟着。

　　方兰生还没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但晋磊总算明白了。

　　苍天在上，对不起我御天神教教主大人。

　　晋磊心中嚎叫。

　　二十多年没明白，这就是爱啊。

　　***

　　方兰生趾高气扬地走出碧山堂，就听到狄仁杰在对杨靖说的那番话。军师就在狄仁杰身后站着，神情为难，却没有阻止。方兰生正是气焰盛时，觉得全天下都要是他的了，哪听的了这些话。方兰生手握百胜刀，凌空跃起，一脚就踢在杨靖的脸上。

　　“我不同意！”方兰生道。”

　　狄仁杰摇着王元芳的手臂：“芳儿，我跟他讲不了道理，你来说。”

　　王元芳皱了皱眉头，回来看晋磊：“你傻站着干什么？”

　　晋磊大脑缺氧，恨不能马上跪在教主面前，大哭小的对不起你。

　　杨靖被方兰生踩在脚下，晕了过去。

　　一大堆人在碧山堂里，面面相觑。

　　门口走进来一苗人，打破了这僵局。

　　“狄大人之计，可行。”

　　贺小梅总算是洗漱完毕，换好了衣裳，脖子上也缠上了新的纱布，只是脸色还是苍白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方才在园中又见到了武偈，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目光如影随形，在他身上流连。贺小梅又是高兴，又是伤心，高兴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武偈终于敢面对自己、直视自己，伤心的是，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人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目光再怎么相接，奏的依然是悲乐，不管贺小梅停留再久，似乎都无法与武偈灵魂相接。

　　他羡慕晋磊和方兰生，更羡慕狄仁杰和王元芳，那两人分明也多年未见，为何却能一见如故。

　　贺小梅信狄仁杰所说，他要办的事，无论如何，应该是对王元芳有利的，对王元芳有利，便是对御天神教有利。更何况，方才狄仁杰与武偈的谈话，贺小梅也偷听了一二。

　　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但若猜的不错，狄仁杰口中“别的势力”，恐怕就是吐蕃那边的人。

　　御天神教到底只是江湖教派，没理由与帝国军队作对，教主现如今不在此处，守护本教中人的责任，自然只能落在他们的身上。

　　贺小梅进屋，看了一眼方兰生脚下的杨靖，又抬头看狄仁杰和军师，对方兰生道：“少主，先把杨靖带回地牢，把贾宝玉也带过去。晋磊，磬冬还等着下一步的指示，等安顿好方贾二人，你带少主去找磬冬，告诉他，收拾宝物，先带教众到山脚等候，不可与山下的人起任何冲突。”

　　他安排完了，才朝王元芳道：“军师，狄大人，借一步说话。”

　　狄仁杰与王元芳对视一眼，王元芳点了点头，狄仁杰也就跟了贺小梅出碧山堂。

　　贺小梅把二人领到琉璃亭去，武偈还在那站着，似乎在观月。

　　贺小梅心知这事关御天神教安危，却还是用尽了力气，才喊出极其微弱的一声。

　　“武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