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传》阿洒洒

2、冰川石屋（二）

　　既是为食物奔波，也要面临世间生物链带来的苦果。
　　强者为尊，无论在哪个世界都遵循着同样的规则。只是魔法大陆山野间没有前世那么多冠冕堂皇的掩饰，一切在生存这个巨大的齿轮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无力。
　　所以，当李尔然瞬移过来刚好对上一只白毛魔兽的时候，他就必须得面对究竟是把面前这头虎视眈眈的白毛魔兽当做食物带回家，还是被它当做食物一劳永逸再没机会担心食物的问题。
　　这是头三级的魔兽，他在书上看到过介绍。这种魔兽叫做雪豹，通常是群居动物，速度快，但是没有魔法力。
　　总而言之是一种肉质鲜美的杂食动物。
　　李尔然感觉牙疼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头雪豹现在暂时似乎是落单了。但是李尔然有理由警告自己，如果不快点解决掉这份食物，它的伙伴们找到它，那自己也逃脱不掉变成食物的命运。
　　雪豹呲着牙朝他试探性地移动了一步，李尔然尽力按捺住内心的紧张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只要沿着这河岸退了一步，面前那头死豹子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扑过来。
　　李尔然趁着雪豹再次挪动步伐的瞬间，发出了他一直酝酿着的几个空刃。这一排空刃下去，纵是以速度见长的雪豹也应该打起精神来躲避才是。
　　然而令李尔然惊讶的是，雪豹快速移动起来竟似乎有些顾虑。尽管如此，雪豹还是避开了大多数的空刃，向李尔然扑来。雪豹的力量有些类似于战士，凭借身体本身的速度和力量战胜敌人。而本身身体素质远不如战士的魔法师如果让战士近身，后果可想而知。
　　李尔然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惨剧。他一边后退，一边向雪豹发出空刃。雪豹尽力躲避着空刃，但白色的身体上还是增加了一丝一丝的血迹并且随着雪豹的靠近越来越多，血迹也越发渗透开去。
　　然而李尔然此时也并不好过，他的空刃虽然控制地越来越好，给面前这个速度明显变缓的雪豹留下了不轻的伤，但是并不致命。反而雪豹拼着受伤也要向前扑去，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随着自己魔力的枯竭，不用多久他就会成为雪豹的腹中餐。而此时他已经隐隐感到了魔力短缺的疲倦。
　　李尔然心下焦急，任然在逼着自己冷静，观察着当前的战局。
　　雪豹此时却感觉到一直密不透风要努力避让的空刃攻势缓了下来，知道自己机会来了，纵身一扑。
　　李尔然看到面前的雪豹纵身起跳，飞扑过来，突然眼前一亮！
　　他明白为什么雪豹开始就显得有顾虑，速度也并不是极快，因为这头雪豹腹中有胎儿。在李尔然反应过来之时，雪豹已经马上就要到他面前。
　　李尔然甚至已经感觉到冰山上动物所散发的寒气。
　　他匆忙发出一个空盾，挡在来势汹汹的雪豹面前。雪豹扑来是力道极大，被空盾一挡的反作用力撞了个结实往后掉下。李尔然趁此机会，再次勉强凝聚精神力发出空刃，这回专对着雪豹的腹部。一人一兽此时的距离已是极近，雪豹被突如其来的空盾撞得还没清醒，就看到一排空刃对着自己的肚子袭来，避无可避！
　　情急之中，雪豹选择保护自己的孩子。
　　它只来得及临时转变身体的角度，用身体硬扛下这一排空刃。雪豹的脖颈胸腹渐渐沁出了一大片血红，它喉间隐隐传来一阵呜咽般的悲鸣。
　　李尔然发现自己的攻击奏效，一边转移自己的位置一边对准雪豹的腹部不断发出风刃。雪豹此时的速度已经大大不如最开始，它仓皇避开风刃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又是以身体作盾硬抗住攻击仍然靠近了李尔然。
　　好像真的已经再也挤不出魔力了。
　　李尔然看到已经踉跄着扑过来的雪豹，无奈地浮上一丝苦笑。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和之前的那个表面平和的世界不一样，彻底遵循着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规则的真实世界。这个身体不是他一不小心不知为何捡来的身体，他并不是为别人活着。
　　他纵然是一粒尘埃，也是一粒有归属的尘埃。
　　他延续着自己的思想和使命。他是漂浮于宇宙的芦苇，也是一个真正有尊严而且有思想的人类。他的灵魂和之前那个甘愿十年坐冷板凳只为了研究中医学奥秘，行医最大的理想是尽他所能地帮助每一位病人的中医学家李尔然没有任何区别。
　　而现在他就要死了。
　　雪豹把他扑到在地，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跌撞到松软的雪地上整个左半边身体的痛感。雪豹压着他，锋利的牙齿对着他的脖子意图一口咬断。李尔然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只知道用右手狠狠地卡着雪豹的脖子，左手死命地抓着雪豹受伤了的右肢。所幸雪豹已经在之前的躲避中消耗了不少体力，又硬抗空刃受伤导致力量远远不及最初的时候。雪豹想抬起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有力的左前肢给身下的人类狠狠一击，但它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无法控制重伤的左腿了。
　　一时僵持。
　　然而李尔然毕竟是魔法师，一时激起的求生欲带来的力量也在迅速流失。
　　雪豹闪着寒光的尖牙离魔法师越来越近，带着兽腥和寒意的唾液已经滴到了男人的脖颈上。
　　李尔然到了绝境。
　　也许是纯力量拼搏给缓解了高度透支的精神力，又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李尔然分明感到了一丝精神力盈余！他汇聚这点精神力放出三个空刃刺向雪豹近在咫尺的腹部，雪豹没想到这个力竭的男人竟然还有魔力偷袭自己，条件反射地想避开。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撤离了对魔法师的挟制，李尔然便寻到机会释放出空间戒指里的匕首，用右手蓄起力气猛然向雪豹抬起的头颈刺去！
　　雪豹也明白这是自己和魔法师的存亡一搏，魔法师松开了一直抓着它右肢的手，它的机会也到来了！
　　锋利的爪子刺进了男人的右肩，离咽喉只有2公分的距离！
　　匕首却狠狠扎进了雪豹的眉心——李尔然知道那里有雪豹的魔核。
　　魔兽通常皮糙肉厚，相当耐打。对他们的攻击只要不狠狠伤害到致命的咽喉，心脏等部位，都很难让他们立刻致死。但是如果一旦伤害到魔核，也就是魔兽的生命之源，那么魔兽则会立刻丧失生命力。
　　因此两公分的距离，也是雪豹所不能逾越的生命极限。
　　失去了生命力的雪豹之前紧绷而充满杀意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李尔然肩上的剧痛迅速袭上脑门儿，差点没举住敌人的脑袋让还张着嘴晒牙齿的雪豹把脖子砸了个对穿。
　　他忍着剧痛把雪豹的身体翻了个侧，再爬起来用左手在雪豹的脖子上补了几刀。
　　他眯着眼，用左手手背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又闭上眼，再睁开，再向雪豹的腹部补上了一刀。
　　李尔然脑海里乱哄哄的，他想起在前世，他很小的时候在语文课本上读过许多动物之间感人的故事。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位猎人追捕一个已经受伤的母鹿，一直到浑身是血的母鹿无力到跪倒在猎人面前。猎人这才发现，母鹿眼含泪花，正是在为肚子里的孩子求情。
　　他小时候看到这些故事总是内心难过，又震撼于动物之间那种纯粹的感情和无私的奉献。李尔然心中怀着一份赤诚，对自然有由衷的敬重，也因小时候就感怀着的这些野性中的美。
　　然而今天他利用了魔兽天生的母爱，杀死了雪豹。
　　他将他心中最为尊崇的感情杀死了。
　　于是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肩上的剧痛还猛烈地扇着这个闯入者的巴掌，他是真正成为了食物链的一部分，而不再是超脱地站在的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他要利用和践踏魔兽的感情去保全自己的生命，他先要生存才能去顾忌自己的尊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耻。
　　但是他只能别无选择。
　　这个世界毕竟从来没有给弱者公平选择的机会。但是他要活下去，不能用生命去验证这个残酷的规则。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候，给他的对手们充足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