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LC]Dark Side》freesia_honey

53、Episode 53

　　人间炼狱。

　　十四岁这一年，克丽丝已经看过地狱整整三遍，虽然她并不知道传说中那个可怕的冥界是不是这样子，但是对于她而言，这些都已经是相当于地狱的存在。

　　第一次是父亲被毒杀、瓦尔登家族变故的那一个晚上，向来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无力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大片鲜血，桌上还放着长女前不久端来的下午茶，他不过才尝了一口而已，还未来得及弄清楚一切，最后只落得被草草安葬的下场;第二次是圣域的船被摧毁，无数的干瘪尸体像是垃圾一样堆放在码头上，即使那些人并不是圣斗士，但至少也是来自圣域、是雅典娜女神所钟爱的部下，并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第三次正正是此刻，当她用力地推开了通往宴会厅的大门后，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生前再多的荣耀，在死去的那一刻，都只不过是无用的枯骨而已。

　　她的世界被染成一片的金红。

　　金碧辉煌的厅堂之中，繁花锦簇，轻纱晃动，诸神的宴会彷佛出现于人间，但是水晶吊灯烛台上有血水滴落，浓得令人窒息呕心的血腥味盖过食物的香气和花香，她站在门口也禁不住抬起手来以衣袖遮掩口鼻，才踏前了一步，紫色的裙摆已经沾上了鲜血，她没多想敌人会不会还在这裡，只是低着头强忍泪水从那些死去的宾客当中找安。

　　今晚的宴会请了太多的人，有大部分是城中的达官贵人，有一些则是努力了一番才换来了出席的机会，譬如说安是作为一位贵族的女伴出席的，克丽丝还记得当初那个黑发少女有多兴奋，那怕对方只不过是为了再见亨利一面，她也精心打扮了好一番，明明知道自己的感情和举动在那些贵族看来是如此的可笑，安还是依然故我。

　　但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安死了、查理也死了、亨利也死了……所有人也死了……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全都已经不在了……

　　她颓然地半跪在地上，水蓝色的眼眸有几分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了，手努力抑制住颤抖，轻轻地拂去了地上的少女散乱的黑色长发，露出了一张布满惊恐的精致脸容，一个点缀了羽毛和钻石的发饰哐当一声从安的发髻上掉落，克丽丝突然浑身一颤，像是从一个恶梦惊醒过来那样。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发饰，生怕不小心惊扰到对方的梦境似的，轻柔地替她重新梳理长发、戴上发饰拭去对方脸上的血污，仔细地整理安的衣襟和长裙。安虽然并不是贵族，但是对于她而言，这个帮助了她、照顾了她好长一段时间的少女，比起那些她见过的所谓「贵族」要高贵多了。

　　出身是无法由自己决定的，但品性的高贵比起任何事情也重要。

　　安明明是如此善良又聪慧的少女，还年轻、日子还长着了，为什么这么多不幸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被拐卖、被.操.控、把感情错放……最后还死不瞑目。

　　「克丽丝。」

　　她从来不曾注意到阿斯普洛斯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反应过来之际，她仅是微微一怔，却没有放开抱在怀中的安，慢慢地抬手替对方合上眼睛，仍然跪在地上，没有转过身去，直到有一只手突然毫不留情地把她拉了起来，她才如梦初醒地转过身去扑入对方的怀中，即使这一刻已经知道了，对方早就意识到她的心意，也不多想了。

　　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相拥，是一件幸福而奢侈的事。

　　她虽然是早已知道今晚会有事情发生，但从没想过这一切比她所想象中来得要残酷多了，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勇敢面对自己的命运和人生，只是这些事情降临之际，她还是措手不及，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还是胆怯地继续去依赖阿斯普洛斯。她想问他，她应该怎么办才好……

　　银发少女突然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披风，深蓝色长发的男人抬手轻轻放在她瘦弱的肩头上。这个时候，他深知自己应该安慰她和鼓励她、给她一点时间冷静下来哀悼自己的朋友，但是现在并不是让她悲伤的时刻，她需要站起来面对接下来的战斗，而且他所能帮忙的并不多，这是她一个人的命运和战斗，对此他仅能回以这样的一句。

　　「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而已，克丽丝。」

　　这个男人明显是因为长年面对死亡，所以才可以那么镇定的，听上去还显得有几分凉薄无情。

　　她这时突然抬起头来，但是并不是看着他，而是泪眼迷离地看着他身后的地方，好像有几分的恍惚，站在他们后面的格劳科斯和斯库拉沉默地看着他们，矢车菊蓝的眸子对上了水蓝色的眸子，昔日的女海妖对于克丽丝的遭遇尽是同情和气愤，力量的波动令到她的长发微微飞扬，所幸她的丈夫及时压住了她的小宇宙。

　　双子座似是想到什么那样，不着痕迹地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这死寂和沉默彷佛一直可以漫延下去，直到片刻之后，上方的空间不知何时突然被割裂出一个巨大的十字，诡异而不祥的血红光芒从裡面溢出，一艘海盗船从中缓慢出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上方响了起来，带着如同罂粟一样的危险魅惑，也是克丽丝这一段日子以来的梦魇。冥界的气息骤然充斥了整个厅堂。

　　「很久没见了，亲爱的妹妹。」

　　……姐姐……

　　银发少女的唇瓣微微动了一动，依然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当日被伤害的恐惧再一次令她笼罩在紧张之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躲到阿斯普洛斯的背后，但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金发的女人从船上踏着一地的鲜血和残肢走下来，在一旁的小圆饼塔上拿下了一块小圆饼漫不经心地把玩，站在她身边的埃尔哈特那高深莫测的眼神依然停留在克丽丝身上，只是这一次，她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对方一直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