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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课 喝酒,是最容易喝出感情的 ...

  •   黝黯的活动室中,悠然在静静地哭着。

      “我说……别这样了。”小新劝道。

      悠然依旧埋头在他的手臂上,小新的卫衣袖口早已遭受了洪灾。

      “其实,你……你也不是太差。”小新开始收拾自己惹的烂摊子。

      悠然不抬头,小新感觉到那些泪水似乎浸透了自己的皮肤。

      “那个,你应该能嫁出去的……我是说,如果你家很有钱的话。”小新安慰人的技术确实不太高超。

      谁料这句话似乎有了一定的效果,悠然抬头了,然后——

      将鼻子凑在她家小新的袖子上,哧溜溜一擤。

      下一秒。

      “李!悠!然!我收回我的话,你这辈子都没人要的!!!”

      下一秒。

      “那个……我说的是气话,你不用……哭得连眼珠都要流出来了……恩,这边袖子也借你擦吧。”

      下一秒。

      悠然将鼻子凑在她家小新另一只袖子上,哧溜溜一擤。

      再下一秒。

      小新:“……”

      结果是,当悠然哭完时,小新的衣服也已经报销了,他肯定,如果不是嫌脏,李悠然会连自己的裤子一起扒下来擤鼻涕。

      原本以为,待李悠然哭完也就算了,大家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谁知悠然提出一个要求:“陪我去喝酒。”

      小新眉毛一竖,正要严词拒绝,但一睹悠然眼眶内欲现不现的泪花,看着自己那被蹂&躏的卫衣,小新第一次,屈从了别人。

      两人来到学校不远处的夜啤酒摊上,叫了一箱啤酒。

      悠然肿&胀着眼睛,充当豪放派,打开瓶盖,直接往喉咙中灌,边灌,还边说着女人心事。

      “我很傻很天真。”

      “真的,我真傻,我怎么就认为死缠烂打几下,他就会喜欢上我了呢?”

      “这又不是考六级,只要努力了,就可以过。”

      “当时我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去贴他的冷屁股呢?……虽然他的屁股很翘。”

      “小新,他屁股比你还翘,下次有机会让你momo。”

      小新:“……”

      原本是打算等悠然喝醉就走人,可是在化身为唐僧的悠然不断的唠叨下,小新也拿起啤酒,准备把自己灌醉。

      两人你一瓶,我一瓶,很快就干掉两箱。

      啤酒喝再多也不会太醉,于是他们叫来了白酒,你一杯我一杯,开始干了起来。

      酒局是培养感情的好地方,悠然和小新深切地体会到了这点,因为半瓶白酒下肚,两人的革命友情指数就如同牛市的股票一样,嗖嗖嗖往上蹿。

      两人拍肩欢笑,没多久,就将各自幼儿园干过什么坏事都向对方交代了。

      “小新啊,以前是姐姐不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过要怪也得怪你太可爱了,让我忍不住逗你。”

      “没事,记住把我那张照片删除就好。”

      “好说好说,回去就删。”

      “好兄弟。”

      “好姐妹。”

      小摊老板娘:“……”

      喝到最茫时,悠然忽然伸手,揪住小新的下巴,让他正视着自己——虽然她自己也看不清小新的眼睛是那双——喝太多,小新脸上共有八双眼睛。

      “小新,快骂我。”

      “骂你什么?”小新觉得自己的舌头似乎变大了,吐字开始不清。

      “骂我蠢,骂我笨,骂我没眼力,骂我没点女人的自尊,骂我曾像下贱的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人家撵都撵不走!”说完,悠然再将一小杯白酒灌下喉咙,热辣辣的液体,呛得她想咳嗽。

      “其实……”小新醉眼朦胧地看着悠然,好半晌才道:“我还ting喜欢你这种不屈不饶的精神的,怎么说呢,如果被你喜欢上,应该是件ting幸福的事情。”

      “你嘴太甜了。”悠然很受用,顺便伸手捏了捏小新同学的脸颊。

      “是真的。”小新估计是醉到了一定的程度,也不介意悠然赤&裸裸的调&戏:“这个社会,很少有人会这么不计较地,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了。就算是夫妻,也是你防着我,我盯着你,没意思透了。”

      悠然虽然醉了,但还是隐约察觉到,小新意有所指,看来,大家都是伤心人。

      既然还能想起伤心事,说明醉得不够,悠然摇摇脑袋,道:“今天,姐姐教你新的喝法。”

      白酒加啤酒加雪碧。

      效果是很好的,两杯下肚,悠然和小新相视着傻乎乎一笑,接着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悠然就这么睡着,开始时,觉得有些冷,她缩了缩身子,没多久,她似乎悬空而起,身边也有了温暖。

      知觉时断时续,没多久,悠然似乎感觉到自己躺在了很软的chuang上,身上盖着舒适的毯子。

      再后来,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触在了她的额头上,像是一个吻。

      悠然想睁眼,但是酒精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她挣扎片刻,随即放弃。

      最后,意识涣散,像是跌入深渊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头痛欲裂,太阳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敲打,些许的太阳光就像滚烫的开水一般,刺痛她的双目。

      缩在被窝中,眠了半个小时,悠然才重新活了过来。

      试着睁眼,发现自己独自躺在寝室里。

      看看表,临近十一点五十,也就是说……她逃课了!!!

      悠然看向门后贴的课程表,今天上午可是学院有名的灭绝师太的四节课,上学期有同学不过是迟到一次,就被她记住,期末不给过,这次她明目张胆地逃了四节,绝对会被挫骨扬灰的!!!

      正在哀嚎,室友下课回来了,看见她的第一句话是:“悠然,你病好点没?”

      第二句话是:“怎么生病了都不通知我们一声?”

      第三句话是:“来来来,帮你打了红&豆粥,趁热喝一点。”

      悠然呆愣愣地接过饭盒,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粥,无意识地做完咀嚼与吞咽动作后,才问道:“生病?”

      “是啊,我们就说昨晚你怎么彻夜没回,结果今天屈辅导员把你的病假条拿给灭绝时我们才知道你得了急性肠炎,昨晚一直在医院输液。”

      “你们是说,昨晚我彻夜未归?”悠然问。

      “病糊涂了,你在医院,怎么可能回来?今早我们去上课时都没看见你,估计是屈辅导员送你回来的吧,他还ting负责的。”

      屈……云。

      为什么是他……昨晚一起喝酒的,是小新才对。

      悠然想理清事情的经过,但是脑子太痛了,根本不能想事情。

      后来,悠然听戏剧社的人说,小新因为某晚在酒摊上喝醉,吹了一&夜冷风,重感冒一周。

      如果是以前的悠然,可能会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现在……悠然想,屈云和自己的那一章,已经翻过去了,没必要复习。

      只要有关他的事情,都不再重要。

      不用去想,就这么,悠然让这件事过去了。

      那晚和小新喝酒诉衷情后,悠然觉得,这孩子其实本质不坏,就是脾气有些暴躁,独生子女的通病,慢慢教导,还是改得过来的。

      抱着拯救迷路羔羊的态度,悠然开始和他接近,两人打打闹闹的,也逐渐熟识起来。

      小新硬脾气,接受不了仇人一下子变朋友,开始时还抗拒了下,但悠然每次都会拉他去喝酒,喝到一定程度时,以前的恩怨也就在脑子里烟消云散了。

      熟识之后,悠然发现小新的人气比自己想象中低。

      按理说,小新同学皮囊好,有家底,就算不是校草,至少每天收到的情书还是能海了去吧,可悠然冷眼看去,小新就像那被放射元素污染过的土壤,连桃花苗苗都没长出一枝。

      再冷眼看去,悠然看出原因了——小新的个性让人受不住。

      不表其他,单就他排演戏剧时的表现来讲吧,女主角只要有一句台词说错,一个表情做错,这厮马上就严词批评,一点也不给面子,毫无怜香惜玉的心。

      前几个月,一位因暗恋他而参加戏剧社的女生就因为排练时表现不佳而被小新骂哭,从此消失。

      久而久之,戏剧社的成员都不太敢和小新对戏,悠然怀着济世救人的心,主动承担起与小新对戏的任务。

      当出错时,小新不会因为她身份的不同而口下留情。

      “笨啊,你平翘舌分不清吗?台词念得这么差,怎么当上社长的?”

      悠然对付小新的方式,是以暴制暴,直接随手拿个锤子板凳,敲他脑袋:“既然晓得我是社长,态度就好点。”

      “丑女,很痛啊!”

      “不痛我干嘛打你。”

      于是,两人就在台上互殴起来,你扯我头发,我挖你眼睛,打得不可开交。

      下面的社员:“……”

      两人打得ting认真,时常看见脸上手上贴着止血贴,最严重的一次,是小新小腿绑上了绷带。

      面对这次事件,悠然很诚恳地做了次检讨:“我承认,我随身揣水果刀的行为是不对的。”

      小新:“……”

      打完之后,两人又会相约去喝酒,一醉泯恩仇。

      没多久,有不满的人找上门来了。

      “李悠然,原来你根本没把我当成朋友,我看错你了。”小蜜含血愤愤。

      悠然一头雾水。

      “你和那个龙翔搞在一起,居然都不告诉我!”小蜜对此非常不满。

      悠然连忙解释,说自己和小新只是普通朋友来着。

      “为什么上次我看见龙翔去学校旁的小吃店中端了一大碗豆花饭亲自送到你们宿舍楼下?都这份上了,还是普通朋友?”小蜜是收集了罪证才来的。

      悠然赌咒发誓,说那次是因为打架时小新把自己推倒扭了脚,为了道歉才去为她端的豆花饭。

      经过再三的解释,小蜜才勉强相信了:“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你和屈云才刚分手,哪里能复原这么快呢?”

      “屈云?”悠然抖抖手抖抖脚,茫然一笑:“谁是屈云,不认识呢。”

      小蜜叹口气:“自欺欺人,这招也不错。”

      “不跟你说了,和小新在篮球场有约,先走了。”悠然说着,开始向着篮球场奔跑。

      吃饭时间,篮球场空着,悠然和小新便不客气地将其霸占了。

      “今天你再输了就太没面子了。”悠然边运球边放话。

      “别忘记上次是我让了你三十分的。”小新猛得上前,抢走她手上的球,转身,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

      “但我还是赢了。”悠然拿着球,开始往球篮下跑。

      “好,这次谁输谁就站在主席台上大喊一声我很饥&渴。”小新提议。

      悠然赞同,于是比赛开始。

      可没几分钟,悠然因为落后八分便撒气将小新的球裤扯了下来,于是,两人便放弃了打篮球,开始打架。

      打得灰头土脸,气喘吁吁后,两人坐在一旁喝灌装啤酒,积聚力气准备继续打篮球或者是打架。

      喝完一罐,悠然将易拉罐捏扁,扔在小新背上。

      小新以为是开战的信号,一跃而起,摆好姿势。

      可悠然却有点意兴阑珊的味道:“小新啊,我今天遇到件事,我应该很生气,但是我却不能生气。”

      “难道是……”小新将眼睛转移到悠然的下半身,缓声说出了两个字:“痔疮。”

      悠然:“……”

      一秒钟后——

      “李阿婆,你干嘛用啤酒砸我!?”

      “怎么会是痔疮!”

      “生气的人本身就容易长痔疮。”

      “那也是你先长!”

      吵架之后,两人抱着胳膊,互不理会。

      最后还是悠然投降:“我说的事情,是指,我今天被人整了。”

      这天下午,悠然班级到学院的教室上完专业课,下课铃响,刚拿着课本走到教室门口,却撞到一个人。

      那个xiong膛很熟悉,悠然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所以她便选择头也不抬地紧步往外走。

      可是,屈云将她叫住:“李悠然同学,麻烦回来下,我有事要说。”

      悠然只能咬住牙关,重新回座位上坐好。

      屈云要讲的事情是,学校最近要开始迎什么,庆什么的活动,要搞清洁评比,下周四的时候会对每个学院进行检查。学院对这次评比非常重视,要求全体教职员工全力以赴,并划分了负责区域。悠然所在年级,就负责打扫整理学院的储物室。

      此话一出,全班哀声连天。

      要知道,学院的储物室自从学院成立以来,就没人打扫过,里面的东西又多又杂,地上的灰尘都堆积了三尺厚。

      而学院领导的要求是要收拾得纤尘不染。

      纤尘不染,那是什么境界啊!

      屈云适时安抚民心:“到下周四还有整整一个星期,时间还是很充裕的,大家合作一些,争取早些完成任务,那么接下来,有想负责这次清洁的同学吗?”

      此话一出,刚才还因激愤不满而如春天的麦田般摇曳的人头顿时低到了尘埃中。

      这活,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傻子才去做。

      “既然没人愿意,那么就由我指定吧。”屈辅导员开始点兵点将。

      刚才的话,悠然倒没怎么听入心中,她一直在想着其他的事,一些,能让她忘记自己的前男友正站在面前的事。

      所以,当屈云叫出李悠然这个名字时,悠然就像是屁股被咬了,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

      “他刚才,是在叫我吗?”悠然茫然地问左边的同学。

      “叫你去当免费清洁工,悠然,节哀。”同学拍拍悠然的肩膀。

      悠然困惑兼气愤地抬头,恰好看见,屈云那zhuangbility的平光眼镜上,久违的白光就这么闪过。

      “叮”的一声响,刺得悠然耳膜隐隐发痛。

      回忆结束,悠然发问:“你说,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很好理解。”小新将易拉罐捏扁,一掷,准确地投入了篮框中。

      那姿势,才叫一个臭屁与帅气。

      “怎么说?”悠然问。

      “因为,你这个人很欠扁,是人都想整你,连你的前男友也一样。”这就是小新给出的答案。

      下一秒。

      “李阿婆,你往哪里扔啊!!!”

      “我就是要往你□□下扔,就是要让你断子绝孙!!!……喂,你干嘛拿两瓶?”

      “你让我断子绝孙,我就让你儿子没有奶瓶!!!”

      “啊!!!不要过来!!!”

      就这么,篮球场上,两个人又开始追逐打闹了。

      虽然是屈云让做的事情,但下命令的却是学院,悠然没有胆子反抗,只能认命去整理储物室。

      负责人这个职位,说着好听,其实最惨不过,明明已经无数次地通知全班下午三时在储物室集合,可悠然在冷风穿过的过道上等了将近半小时,一个人影也没有。

      有良心的,还做做样子,打个电话请假,理由还ting统一的。

      一个说是爸爸病了,一个说是妈妈病,一个说是自己病了,还有一个说是自家养的金鱼病了。

      到最后,悠然只能揪住小蜜,让他陪自己去。

      打开储物室,悠然顿时觉得,这地方,绝对是穿越的良地——无比阴森神秘。

      各种型号的的蜘蛛网,满眼的灰尘,到处摆放的杂物,一踏上去就吱呀作响的烂木地板。

      悠然长叹口气,用围巾蒙住口鼻,开始认命地打扫起来。

      认认真真地干了一小时,才不过扫出了一小块地方,悠然累得腰酸背痛,也不管肮脏与否,直接在地板上坐下了。

      “为什么屈云要这么整你?”小蜜发问。

      “因为我是个欠扁的人,是人都想整我,连我那万恶的前男友也不例外。”悠然扭&动着颈脖,揉着小蛮腰,剽窃了小新的理由。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小蜜赞同。

      悠然连生气的精力都没了,决定饶小蜜一命。

      正在休息中,悠然的触角开始蠕动:“你有没有觉得,空气中有不一样的味道?”

      “我只是有想释放硫化氢的设想,还没有变成现实。”小蜜坦白。

      悠然一掌将小蜜推开,紧接着,她便看见,小蜜的身后,储物室的门前,站着曹操。

      虽然光线黝黯,但曹操高ting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再次闪现了白光。

      白光,又见白光。

      小蜜本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此刻见到屈云,忙脚底抹油,开溜:“悠然,我还有课,下次再来帮你,拜拜。”

      刚一说完,人就跑没影子了。

      悠然起身,拿起抹布开始擦拭笨重的木架子,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背对着屈云。

      悠然希望,待自己回身时,屈云也会像上次分手时那样,不见踪迹。

      可悠然的愿望却落空了,因为她听见,曹操正向着自己走来——破旧的木地板吱呀吱呀地shen&yin着。

      悠然手中的抹布,被揉成了豆腐渣。

      “看来,效率不怎么好,才打扫了这么点地方吗?”

      悠然闭上眼,不理会。

      “忘记通知,在学校来检查前,学院会提前一天进行检查,也就是说,下周三之前,这里就必须打扫干净,有问题吗?”

      没人说话,没人说话,只是狗在叫,悠然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给你面子?李悠然同学,你的人缘,似乎不怎么好。”

      事不过三。

      悠然猛地回身,将沾满灰尘的抹布往屈云脸上一掷,抹布稀溜溜滑过屈云完美的脸部轮廓,接着滑落在地。

      悠然冷冷地看着屈云,对这位前男友说了一句话:“老师,您话太多了。”

      虽然被肮脏的抹布擦了脸,但屈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悠然。

      储物室的窗户是用木板钉死的,但年深日久,风吹日晒,木板上有了缝隙。

      一缕阳光,就透过这道细微的缝隙射入,投射在两人之间。

      空气中,无数微尘浮动。

      悠然看见,屈云的脸,似乎也染上了阳光暖黄的颜色,而他的唇,绽放了无声的笑,笑意温适,灿然。

      接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悠然站在原地,不停地回忆着:刚才是不是用力过猛,将屈云扇成脑震荡了?

      如果这么容易就脑震荡,那屈云也就不叫屈云了。

      第二天下午,悠然照旧如一头勤勤恳恳的小母牛般在储物室中耕耘着,这天,连一个请假的电话也没有,全体同学玩失踪。

      在做得喘粗气的时候,悠然有那么刹那,理解了美帝校园中那些枪杀同学作案者的心情。

      累呵呵地做了两个小时,总算是将东南那角给整理干净了,虽然离学院领导不切实际的纤尘不染境界还差很远,但悠然很满足。

      谁知恰在这时,空气中又涌动出奇异不安的味道。

      按照惯例,悠然转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屈云。

      悠然暗暗移动脚步,握紧扫帚。

      “效率提高了,很好。”屈云微笑。

      好孩子是不兴跟前男友对话的,悠然这么告诫自己。

      “最近还是在喝酒吗?少喝点,喝多了,会伤身。”屈云道。

      就算是我喝硫酸,关你什么事?悠然心想。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身体语言,屈云接着道:“而且,一男一&女喝酒,也不太好,很容易……喝出些误会的感情。”

      那你和你们家唐雍子在一起像两只秋收的欠蒸的螃蟹样横行在校园大道上就好了?!

      悠然觉得牙齿紧了紧,但紧接着便意识到自己的可笑:管他和唐雍子做什么。

      于是,悠然释然一笑,接着——

      将手上的扫帚一横,“啪”地一下打在屈云的小腿上。

      力气ting大,骨折虽不至于,但至少也淤青了,悠然对自己完成的这个动作感到满意。

      “老师,真是抱歉,一不小心,手滑了。”她冷冷地说道。

      这天天阴,没有阳光,所以屈云唇上的笑,在悠然眼中,不是非常清晰。

      可她确定,这个笑,和昨天的一模一样。

      绝对是打傻了。

      悠然抽身,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越过屈云,离开。

      接连两天都在同一地点遇到了屈云,悠然认为,第三天也是逃不掉的,所以她带上了MP4,下载的全是重金属音乐,决定在打扫时戴上,死都不听屈云说话,让他没趣,早点离开。

      但是当打开储物室的门时,悠然呆愣了一分钟,接着,她开始后悔自己带来的不是一把菜刀——储物室内她昨天才打扫完的东南角,又堆上了许多杂物以及灰尘。

      这天,屈云没有来。

      晚上,悠然和小新在学校的网球场上喝着酒。

      “我想杀了他。”悠然阴郁着脸:“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因为一个人渣而进监狱,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

      悠然将叮叮发亮的水果刀递在小新手中:“你去帮我杀。”

      小新默默地瞄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饮自己的啤酒。

      “放心,我会去监狱看你,还会给你买性价比最高的润滑油。”悠然觉得自己还是很讲义气的。

      “润……滑油?”小新慢悠悠地抬起眼睛,要求一个解释。

      “你这种型,应该是颇受监狱中老大的欢迎的……小白脸和黑老大,强攻强受,多么好的耽美题材。”悠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话音刚落,水果刀“刷”地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准确无误地将悠然的袖子钉在了地上。

      只差一毫米,悠然的皮肉就会损失一块。

      小新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悠然叹息,难怪他们会成为酒友。

      “明天中午你肚子会饿吗?”小新突然问出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

      “只要我活着,每天中午肚子都会饿。”悠然将刀从地上拔起,顺道解救自家的袖子。

      乖乖,居然破了个大洞,悠然决定,等会把小新的信用卡偷出来,去商场重新买件衣服。

      “那么,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小新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悠然将水果刀收好,盯着小新,道:“说,你是不是对姐姐我有意思了?”

      小新的脸红了红,两条眉毛马上由“一”变成了“Ⅰ”,并大吼道:“李太婆,拜托你思春不要思在我身上,谁会对你有意思?!”

      “那你脸干嘛红?”悠然好整以暇地喝着啤酒:“小新,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一个传说。”

      小新深吸口气,硬生生兼颤抖地将两条眉毛由“Ⅰ”变成了“一”,努力回到刚才的话题:“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学校后门,不见不散。”

      说完,小新起身走人。

      “喂,这么晚了,送姐姐回宿舍吧。”悠然道。

      “李太婆,放心,你长得安全极了。”小新说完,拍拍屁股,走人。

      没法子,单身的女人,只有自己回宿舍。

      此刻已经临近晚上十一点,网球场和悠然住的宿舍隔得ting远的,中间有一段林荫路,白天走着都阴森森的,更别提这四下无人的时节了。

      听过不负责的传言,说是这条路上在十年前曾经发现过一具女尸,至今尚未破案。

      要是平日,悠然绝对不敢独自一人行进,可今晚喝了点小酒,胆子肥了点,没什么顾忌,也就雄纠纠气昂昂地行进在林荫路上了。

      虽则有路灯,但那光,却是惨阴阴的,地面上,那些树枝的影子,时而晃动,像是嶙峋的鬼爪。

      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冷风吹过的声音,那种恐怖,能渗透入人的骨头中。

      冷风一吹,将悠然的酒气吹散了些,她心中开始有些胆怯。

      悠然想快点走完这段路,可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这段路却忽然变长了,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似的。

      恰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阵脚步声,悠然定睛一看,发现一名男子,面目阴沉,双手插在裤袋中,正向着自己迎面走来。

      悠然心下生疑,便沿着林荫路的左边走去,想错开。

      谁知,那男人见她这么做了,也移动脚步,靠着左边走,并且,他似乎正要从裤袋中掏出某件东西,晃眼望去,似乎是一把刀!

      这下,悠然的酒彻底醒了,她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明白这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劫匪,强盗,甚至可能是色&狼。

      悠然到这时才知道,虽然平时自己叫得ting厉害,可到危急时刻,也不过是个软脚虾。

      她想大声求救,可是喉咙却因为害怕而发不出声。

      她想拔腿就跑,但是双脚却因为恐惧而固定在原地。

      男人很快就走到悠然面前,而裤袋中的那把刀也掏了出来。

      悠然稍一打量,虽然不长,但杀她是足够了。

      然而,悠然却发现,这吃饭的家伙都已经掏出来的男人在将眼睛往自己身后一瞄后,迟疑片刻,又将刀子收回,转身快步回走,没多久,就消失在黑暗中。

      等确定男人不见了,悠然缓过气来,这才发现,手脚冰凉,背上冷汗一片,小腿不停地打颤。

      她赶紧将身子靠在旁边的梧桐树上,以免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这么一靠,身子转了九十度,自然而然地,她看见了身后的人。

      虽然路灯不太明亮,但说得不纯洁点,毕竟都睡了这么多次了,就算是他被一辆卡车撞死,再被四辆水泥车碾过,悠然还是认得出,那人是屈云。

      难道说,刚才那男人就是因为看见了屈云才没有对自己下手?

      悠然正在犹豫是否要向他道谢,屈云先发话了:“我说过,喝酒,是很容易喝出事情来的。”

      其实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悠然也不知怎么的,心中不太高兴,便岔开话题:“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该不会是跟踪自己的吧,这个念头刚一萌芽,就被悠然强行压下去。

      跟踪个头啊,他和她现在还有个毛关系。

      屈云的回答是:“我是来散步的。”

      “有人会这么晚散步吗?”悠然狐疑。

      “这么晚,还有人喝酒并独自返回寝室呢,这说明,这个学校,无奇不有,不是吗?”屈云回道。

      “是啊,特别是有您这种奇葩。”悠然语带讽刺。

      屈云笑笑,不语。

      悠然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又和他废话了。

      可是既然已经开始,也就不再介意多废几句。

      “是你把垃圾倒在储物室的,是不?”悠然质问。

      “那不是垃圾,只是些被遗忘的需要整理的东西,我只是好心给你送去。”屈云回答。

      “还好心地倒在我辛辛苦苦刚整理好的地方?”悠然语气不善。

      “因为只有那一处地方比较好放东西。”这是屈云的回答。

      悠然觉得,再扯下去是没有必要的,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屈云,记得那天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放你走,不再纠缠你。”屈云沉静地陈述。

      “那你认为现在的举动算是实践诺言了吗?”悠然问。

      “我已经同意分手了。”屈云道。

      没错,悠然点头。

      “我并没有缠着你让你和我复合。”屈云道。

      是这样,悠然点头。

      “那么,我应该算是遵守诺言了吧。”屈云道。

      确实啊,悠然点头……三秒钟后,马上将头摇动得如拨浪鼓似地。

      李悠然,你这个脑容量还不如一只老鼠大的蠢物,居然差点就被屈云给绕走了。

      悠然振作精神,立马叉腰反驳:“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整我?陷害我,让我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还有,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跑到储物室来和我讲话?”

      “我以为,你的愿望是,让我们忘记过去曾经是男女朋友的事,从今往后,只是普通师生关系。”屈云道。

      “没错,这就是我的愿望。”悠然承认。

      “那么,我现在,正是按照你的愿望,将自己当成你的老师。”屈云解释:“你是我的学生,就和我的其他学生一样,都有可能被抽中负责这次清洁。也就是说,你只是恰好被抽中而已。”

      “那么,抽取的规则是什么?”悠然追根究底。

      “规则就是,”一阵风过,吹拂起屈云的发,那些发,在他眸子前翻飞:“谁是我第一个看见的学生,谁就是负责人。”

      “……”悠然开始痛恨自己的追根究底。

      “而我之所以几次三番跑到储物室去,是为了查看你工作的进度,我只是做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事情。”

      屈云的表情很平静,屈云的声音很镇定,屈云的态度很淡然。

      悠然无从反驳,她不可能死咬住屈云,硬说他做这些事情是对自己有所图谋。

      悠然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紧步往前走。

      走了百多米,回身一看,发现屈云一直跟在身后,无声无息。

      这么说来,很可能在那个危险男人到来前,屈云就一直跟在她身后?

      那么,上次和小新醉倒在酒桌上时,也是跟踪而来的屈云将她给送回的?

      还是说,这些日子,屈云一直都在跟踪她。

      当悠然不愿想一件事时,她便会像嗑了药似地,用力地摇头,试图将那件不受欢迎的事情摇出脑子。

      所以,后方的悠然便看见一个奇异的场景:自己的前女友兼学生李悠然同学站在原地,像是鬼上身似地,忽然抱住脑袋,全身颤抖,使劲摇晃着,那阵仗大得,连牢固的马尾都摔散了。

      屈云:“……”

      这么持续地摇动了半分钟后,悠然忽然迈开脚步,向前跑去。

      她的本意很简单,就是为了甩掉屈云这个跟屁虫。

      可惜,在跑步状态进行没多久,悠然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咚”地一声就跌到旁边泥土中了。

      因为下午才下过雨,泥土还是湿&润的,悠然脸上,手上,膝盖上都沾染了不少的湿泥。

      这下可算是丢脸丢到冥王星了,悠然又羞又恼又气又急。

      “快起来,地上湿气重。”屈云赶来,将手伸出,递给她。

      他的手,还是一样,在月光下,闪着幽静的光,充满了玉色的诱&惑。

      可是悠然不接。

      既然当初决定放手,就不会再接。

      屈云明白了她的想法,便上前,握&住她的双臂,想将悠然给提起来。

      悠然摆动身子,挣脱开屈云的手,抬头,冷冷看着他:“我不要你扶。”

      “老师扶学生是很正常的事情。”屈云道。

      “是正常,但是,我自己可以起来。”悠然道。

      说完,她便要挣扎着起身,可脚下的泥土实在是太滑,悠然的屁股好不容易离地,又再次砸在地上,还溅起不少泥点。

      “天冷了,别争硬气,感冒了不是好玩的。”屈云微微皱眉,并再次伸手,准备将悠然扶起。

      可悠然却推开他的手,她低着头,看着泥土,镇静地说道:“老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今后我的路,是我一个人走,我还会摔很多跤,但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所以,请拿开你的手。”

      屈云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滞,他伸手,在悠然还没准备好反抗的当就将她扶起,等她站稳后,才将手放开。

      他的眸子,如同幽静的潭水,映着悠然的影子:“不管今后怎么发展,但只要我在,我就会扶。”

      说得真好听,悠然想,当初,不就是他将自己推入最大的泥潭吗?

      看着自己的狼狈,悠然怒火骤升,她将身上的泥点,尽数往屈云的外套上擦,她的力气很大,将手脸的皮肤都擦红了。

      擦到最后,屈云的名牌外套被揉得皱兮兮的,腌臜不堪。

      悠然擦累了,气也发够了,便停下,等着看屈云的反应。

      她希望他会生气,希望他会恼怒,甚至郁卒下下也好。

      但是没有,屈云只是安静地等待她发泄够了,接着,他脱下外套,露出衬衣,说了一句话:“用这个擦吧,干净些。”

      边说,边将手放在悠然的脸颊上,轻轻拭去她眼角下的泥点。

      悠然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退后,离开他的摩挲。

      接着,她踏出泥地,走上水泥大道,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悠然明白,屈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可是她不再回头。

      等回到宿舍,室友都睡了,悠然站在黑漆漆的阳台上,静悄悄地往下看——宿舍大门前,屈云的身影伫立不动,高ting的身形,优雅出尘,像一只美丽而危险的兽。

      悠然走了回来,躺在chuang上,伸手抚&mo着chuang帘,凉滑的,柔顺的。

      “悠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对面的室友丙睡眼惺忪地问道。

      “我……遇到个泥潭。”悠然道。

      “啊,没事吧,掉进去没?”室友丙打个哈欠。

      “没,”悠然在黑暗中无声地笑着:“以前掉过一次,所以长了记性,死都不会再掉了。”

      “这说明啊,以前那次掉得好,以后你走路就会安全多了……不说了,睡觉吧。”室友丙翻身,重新寻觅着梦乡。

      “是,就算再美,也不会掉入了。”悠然抚&mo着chuang帘,喃喃道。

      是啊,再也……不可以掉进去了。

      不知是因为惊魂还是因为屈云,悠然一直到下半夜才睡熟,所以第二天早上她赖chuang了。

      不过反正是星期六,不上课,悠然便放心大胆地做着白日梦。

      这个白日梦做得很没有道德——悠然梦见自己当了小&三。

      并且,还是和贝克汉姆偷&情,正偷在兴头上,贝嫂杀进来了,用那杀人越货,居家旅行,送亲访友必备的十厘米高跟鞋将贝帅的脑袋砸了个大血窟窿,接着抓住要逃跑的悠然,揪住她的领子,高举起手,左右开gong,“啪啪啪啪啪啪”扇着悠然的耳光。

      这个梦做得很真实,悠然甚至感觉到脸颊确实痛了起来,并且——越来越痛。

      悠然睁眼,赫然发现这不是梦——小新正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拍打着她的脸颊。

      “你干什么?!”悠然一跃而起,逃离小新的魔掌。

      “我昨晚是怎么说的?”小新的眉毛又将冲破云霄。

      悠然这才想起昨晚确实答应过小新今天中午十一点半在学校后门见面,但事出有因,悠然连忙解释:“先别气,我昨天回宿舍时遇到色&狼,吓得失眠了整晚,所以才会睡过头的。”

      闻言,小新的眉毛重新归位,他收回手,轻咳一声,道:“那个……你没事吧。”

      “还好我急中生智,走到路灯下,把脸对着光一照,那色&狼吓得屁滚尿流,立马跑路了。”悠然用这番自嘲的话将屈云的那段事给隐藏过去。

      谁知,小新点点头:“那还好。”

      悠然沉默片刻,猛地爆发:“这么没有真实感的故事你都会相信吗?!”

      “不会啊,每次路灯下我突然回头看你的脸也会有想逃的念头。”小新是为打击悠然而生的。

      悠然顿时觉得牙齿缝中空空的,特想逮住眼前的这块毒舌嫩&肉来咬咬。

      “废话少说,快给我起来梳洗!”小新不耐了,一把将悠然从被窝中提出来。

      都被这条小公狼给追到老巢中,悠然只能起chuang,谁叫自己昨晚脑筋发热答应下来了呢?

      追到老巢中——

      “你是怎么进来的?!”悠然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宿舍中,居然只有他们这对奸夫□□,哦不,是孤男寡女。

      “等了十分钟,你还没出现,打手机也是关机,所以我就直接上门来了,你室友给我开的门,然后她们说要出去逛街,就走了,还叫我慢慢坐。”

      这三个死女人,居然把尚在睡梦中的毫无反抗能力的自己放心丢给小新这个外表看似小孩,内心谁知道是否是色情变&态狂的人,实在是毫无义气。

      悠然含着眼泪,咬着棉被,决定等会要偷吃完她们的开心果来补偿自己。

      在小新的催逼下,悠然以光速盥洗完毕,穿好衣服,跟着他走出校门。

      小新拦了辆出租,将悠然给推上去,让司机开去千豪饭店。

      千豪饭店算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饭店,悠然心下疑惑,打个哈欠,道:“不用去这种高档地方,随便在附近吃点特色菜就好。”

      “你今天只负责吃,至于在哪里吃,和谁吃,通通不要管。”小新道。

      悠然狐疑:“难道今天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的约会吗?”

      小新鄙夷:“你想得美。”

      悠然伸个懒腰,踢踢腿,颇为遗憾:“我还以为,你要向我告白,还在思考,怎么拒绝你,才能够在你心上留下血淋淋的痕迹呢。”

      小新:“……”

      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目的地,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指定包房前。

      在进&入时,小新忽然停下,看着悠然的手,嘴中默念着:“这是猪蹄,这是猪蹄,这是猪蹄。”

      就在悠然正在思考该一脚踹向他左边的蛋蛋,还是右边的蛋蛋,或者是中间的香肠时,两颗蛋蛋和一根香肠的主人——小新,他忽地握&住了悠然的手,态度亲昵地拉着她走进了包间。

      这算是自己吃小新的豆腐,还是小新在吃自己的豆腐?

      悠然边苦苦思索这个问题,边打量着包间中饭桌边的人。

      不多,就五个,两对夫妻加一名气质少女。

      根据相貌看来,左边的这对夫妻应该就是小新的父母,而右边的一对夫妻加气质少女应该是一家人。

      “小翔,你怎么才来?!害你林叔叔阿姨还有小云等了这么久?”小新的母亲,一位打扮得体的贵妇样女人站起,嘴中不住埋怨着儿子,并且还用一种略带不欢迎的目光看向悠然:“这位是……”

      “我未婚妻。”小新说着,完全不顾在座人的铁青脸色,径直拉开一张椅子,服侍悠然坐下,并故意低下头,状似亲昵地对着悠然耳语:“昨晚让你累着了,今天多吃点,吃完了,我再带你去玩。”

      虽然悠然有时候蠢得让人无法忍受,但三不五时的,她的脑子也会灵光一次。

      比如说这一次,悠然瞬间明白,这场饭局肯定是小新父母为他安排的相亲宴,可小新荷尔蒙分泌过剩,还处于叛逆期,想耍耍性格,违逆反抗父母,所以将她带来,冒充未婚妻,让其父母下不了台。

      想到这里,悠然不禁感慨,如果自己将来有小新这种儿子……一定把他削碎了喂鸭子。

      不过,现在而今眼目下,自己已经被小新给拉上了贼船,在场所有人都用敌意的目光狙杀她,悠然无法承受这种厚爱,只能遵照小新的指示,低头吃饭。

      桌上摆的都是酒店的招牌菜,味道很是不错,悠然吃得不亦乐乎。

      最重要的是,还能免费欣赏一场老套的家庭剧。

      “龙翔,你太没有礼貌了!!!”小新的老爸发火了。

      “抱歉,昨天我们玩晚了,所以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小新的语气中根本没有一点抱歉的意味。

      小新的话,潜台词可是春&色无边,听上去似乎是指她和他已经有了实质关系,还睡在一张chuang上。

      这下可好,她原本就不太清白的名声彻底被玷污了,悠然暗暗叹口气,筷子向着桌上的大闸蟹进军。

      “你,你大学没上几天,花样倒是学了不少,什么不清不白的女人就敢往这里带,快把她送回去!!!”小新的母亲完全不能理解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一道理,直接将矛头对准悠然。

      悠然加紧了嘴上的动作,别介啊,这胃还没填饱呢,怎么就在赶人了?

      “妈,她是我未婚妻,可不是什么不清不白的女人,我已经答应她了,等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小新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我怎么可能同意你娶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进门?!”小新的父亲震怒了。

      “既然她不能进门,那我就只好倒插门了。”小新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一摊,嘴角的弧度,染着冷笑,又夹杂着嘲讽,像是在冷眼看着面前可笑的一群小丑般。

      悠然认认真真地将自家屋子的情况回想了一遍,抬头道:“我家屋子不大,要倒插门的话,你只能睡厨房了。”

      小新将眼珠转到右下角,带着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碎屑,将手伸到悠然的的脸颊上,看似亲热的调&戏,实则是重重地一拧:“看,我最爱的,就是你的幽默。”

      看来自己又说错话了,悠然知错就改,重新低头,吃免费大餐。

      对面的林家见小新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当即齐刷刷站起,尽管林先生强压住了怒火,但语气还是不可避免地硬了些:“久则,看来,你儿子是看不上我家小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再会了。”

      说完,不顾小新父母的极力挽留与道歉,带着娇&妻与爱女气呼呼地离开。

      悠然对他们的这一举动觉得是半明媚半忧伤,忧伤的是一场好戏少了精彩度,明媚的是这一大桌子菜少了人抢,她可以放开肚子吃了。

      “你是什么态度!!!”小新爸爸见得罪了要人,忙将怒火洒向罪魁祸首小新:“知道吗!这是税务局局长,要是跟他们家联姻,对我们百利无一害!”

      “你的生意,关我什么事?”小新坐下,拿着筷子给悠然碗里夹菜,看也不看气急败坏的父母:“我说过,不要想把我当成棋子,我不是你们控制得了的。”

      “好好好,有本事,你以后就不要再回家!也不要再用我的钱!!!”小新爸爸的意思似乎是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小新不慌不忙,继续为悠然夹着菜,喉咙中低低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难道你没发现,我已经半年没回过家了?不过没发现也是正常,毕竟,你一个月也不会回家多少次。还有,我花的,是爷爷留给我的钱,请你弄清楚。”

      “好了,别吵了,相亲的事情容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个女人。”小新妈妈目光一凛,看向悠然。

      得,又将战火往她身上挥动了,悠然拿着餐巾擦拭了下自己的嘴,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位阿姨绝对是嫉妒自己的年轻貌美身材标志清纯风情来着。

      小新妈妈来到悠然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两万够不够?”

      闻言,悠然两只眼中顿时闪现着澄黄的金元宝,口水如黄果树瀑布般坠下。

      哪里用得着两万,给两千她就能将自尊原则等东西完全踹开。

      悠然正想说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放心吧我也是混道上的知道规矩收了您两万块一定把事情给您办得干干净净的以后小新找我一次我扁他一次找我两次我剁掉他一只手找我三次我找群小恐龙把他给光天化日轮&暴了那个今天也算是黄道吉日不如就地给钱吧最好是现金当然支票也是可以的。

      谁知小新深谙她脆弱的道德观,毫无察觉地将手放在悠然的肩上,并用力,意思就是你答应啊,大不了答应完我就把你膀子给折了,没事,你就答应吧。

      悠然似乎听见了自家骨头咯吱咯吱响动的声音,肩膀上也是紧紧的痛。

      留得膀子在,哪怕没钱抢,悠然非常有远见地投靠了小新。

      你想啊,小新父母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那两老百年之后,钱钱不都是小新的。

      所以,悠然用放射着坚毅目光的眸子看向小新妈妈,肃穆地说道:“一点点金钱,是拆散不了我们的。”

      潜台词是,很多很多的金钱,才可以拆散我们,阿姨倘若您能再拿多点,我也就豁去膀子了。

      但小新妈妈和悠然有代沟,没能理会这层含义,她柳眉一竖,红唇一撅:“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抛下这句狠话,小新妈妈脚踏皮靴,“蹬蹬蹬”地走了出去,小新爸爸厌恶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以及悠然,也和妻子采取了同样的行动。

      这才短短几分钟时间,整个包房就只剩下悠然和小新了。

      悠然求之不得,赶紧坐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小新拉动椅子,也靠着她坐下,悠然不理,照吃。

      小新以手扶腮,偏头观赏她的吃相,悠然不理,照吃。

      小新微叹口气,表明自己有满腹心事,欲向人诉,悠然不理,照吃。

      小新握&住悠然拿筷子的那双手,不让其再吃,这下,悠然只能理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小新问。

      悠然看着筷子上夹着的肉,沉思片刻,说出了从刚才起就埋藏在心中的疑问。

      “这顿饭,应该还是你父母买单吧?”

      小新似乎有一瞬间的窒息,缓过气来,他怒道:“我是指关于我家的情况,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问了你会请我再吃一顿吗?”悠然眼中闪现渴望。

      小新额头青筋有爆裂的危险:“难道你的人生只剩下吃这件事了吗?!”

      “当然不是。”悠然很有追求地补充:“还有喝拉撒。”

      吃喝拉撒,此乃人生最真实最高尚最无境界的追求。

      小新此刻真正理解到报应这个词,刚才估计自己父母也是他现在的心情。

      “他们想以我的婚姻为筹码,帮助他们的生意更好地发展。”小新已经放弃让悠然自动询问的念头。

      “其实那个女孩子很有气质,娶来做老婆不错。”悠然说的是实话。

      “也许她很好,可我偏偏不喜欢。”小新倒了杯酒,一口饮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悠然将杯子递到小新手中,示意他满上。

      “我喜欢……”小新瞄了悠然一眼,隔了半晌,嘴角露出浅浅的笑:“xiong大的,腿长的,下巴尖尖的,头发短短的,性格温柔文静的。”

      悠然细细一琢磨,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那简直就是跟我完全相反的一个人嘛。”

      小新但笑不语。

      “好了,说说吧,你干什么这么讨厌自己父母?”悠然问。

      “其实从小到大,我和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基本上,我是由我爷爷带大的。”小新开始回忆:“我父母算是政治婚姻的结合,两人虽然结了婚,但还是各玩各的,偶尔聚在一起,也是谈论生意上的事情。他们从不吃亏,就连感情也是分毫算清的。我承认自己不孝,但他们对我,也并不是慈爱的。记得小时候,爷爷规定他们每个月要来接我去游乐场玩一次,顺便促进下父母母子感情,可是他们嫌麻烦,便约定好,每人每个月轮流带我出去。有一次,我爸正和他第五任小秘书打得火&热,脱不开身,便找我妈,让她代他一次,我至今记得当时他们的对话。”

      “‘下个月和下下个月,都由我来接他出去,还不行吗?’‘我明天已经和朋友约好去逛街了,哪里有空?轮到你,就是你的事,别来找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他丢在家里了’‘丢就丢,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当初我本来就不想生,都是你们家逼的,还说什么我只管生,生下来他们养,结果现在呢?一会是家长会,一会又要带他出去玩,隔三差五就要耽误我的时间。’‘诶诶诶,可不是我求你生的,我也还没玩够,我也不想要孩子,要怪,你怪我爸去。’”小新本来是个情绪分明的人,像是幅色彩浓重的油画,但这时,他却低敛着双目,眉间洒落诸多落寞迹点:“我当时站在书房门外,清清楚楚地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原来,我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累赘。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愿和他们出门,爷爷也就作罢了,而他们,也轻松了不少……这就是我的家庭,一个不太正常的家。”

      悠然早已停下筷子,等小新说完,她伸手,抚&mo了下他的头发,诚挚地说了一句话。

      “能看见比我还惨的人……老尼我真是开心。”

      小新的眉毛变化过程:

      “╰╯”

      “一一”

      “╯╰”

      早该知道这女人没心没肺没道德的,小新认命地叹口气,低头舀了碗甲鱼乌鸡汤。

      正要开动,忽然听见悠然轻唤了声他的名字,是真正的名字:“龙翔。”

      “恩?”小新懒洋洋地,爱理不理。

      悠然轻声道:“如果哪天,你想去游乐场,告诉一声,我带你去。”

      闻言,小新的手顿了顿,他一直低着头,鲜美的汤面上倒映着自己眸子模糊的影子,摇摇晃晃的。

      良久,他看见汤中的一双眸子仿佛漾出了淡淡的笑。

      小新用瓷勺舀起一勺汤,将那笑喝下,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稳稳的感觉。

      “好。”

      他也轻声回答。

      这一顿,两人都吃得很香甜,理所当然,也喝了不少。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悠然还是每天都到储物室去整理东西,照旧地,屈云每次都会来,可是悠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死相逼,将三名室友拉来陪自己。

      当然,这里的死,针对的是室友们的生命。

      有外人在,屈云暂时没有特别的举动,悠然收拾的速度也加快了,到周二时,已经成功完成任务,将储物室打扫得离纤尘不染也差不离了。

      悠然原本以为,她可以获得重生,可天有不测风云。

      是真正的风,真正的云,还有真正的倾盆大雨。

      储物室那用来堵窗户的木板被吹开,狂风暴雨进&入,将里面的东西席卷得乱七八糟。

      这是周三下午发生的事情。

      当悠然接到屈云的电话赶来一看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心情,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八载的如花似玉的女儿被一群不知名的暴徒给凌辱了似的。

      “是谁干的!!!”悠然睚眦欲裂。

      屈云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老天。”

      得,老天最大,悠然收起愤怒,暗暗抹去泪水,再次收拾起来。

      但看这一番杂乱,估计熬通宵也收拾不了,悠然苦痛万分,咬着牙,开始奋斗。

      木架上层的许多东西都被风刮了下来,悠然只能登上梯子,将东西放上去。

      很不幸的,她今天穿的是裙子,这么一登上去,裙下风光展露无疑。

      悠然粗神经,开始时并没有察觉,直到无意间低头,看见屈云黑眸中的流转华光,才猛地意识到不妥,忙伸手捂住裙子,怒道:“你干什么?”

      “看风景。”屈云靠着木架,双手交叠于xiong前,修长十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老师,麻烦你走开,让我自己来收拾!!!”悠然目光中闪现凶光。

      “抱歉,我必须看见你整理完毕才能放心离开。”屈云唇畔露笑,温然动人,而一双眼睛,依旧看向所谓的“好风景”。

      悠然眼睛一冷,下一秒,就拿起架子上的东西,用力地向着屈云掷去。

      屈云反应贼快,躲避速度一流,明明那些颇具杀伤力的东西眼看就要砸在身上,他却总能在恰当时刻闪开。

      他的动作很快,但却给人一种毫不慌乱,如同闲散信步的感觉。

      他的优雅给悠然的怒火加了一大把柴火,她完全忘记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抱起一大堆东西,猛地向前扔去。

      这么一来,梯子一歪,悠然来不及拉住木梯,就这么直直从上面落下。

      幸好平衡能力较好,悠然还算稳定着陆,但那笨重的木梯,却被悠然的脚一勾,在重力和惯性的引导下,径直向着悠然的脑袋砸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悠然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物砸向自己那本来就不聪明的头。

      然而一个身形忽然在眼前闪过,悠然的脸颊触到熟悉的xiong膛,紧接着,便是“咚”地一声闷响。

      一切结束后,有一瞬间的静默,悠然缓缓抬头,发现屈云正左手环住自己,将她围在怀中,而右手,竟径直档住了倒下的木梯。

      “没事吧。”他低头,幽暗的眸子带着水漾的波光。

      屈云救了自己。

      意识到这点后,悠然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回答。

      是道谢?还是怪他多管闲事。

      最后,悠然却选择了最保险,最无意义的答话:“老师,好热。”

      说完,她从他怀中挣出来,后退一步,站到一米开外。

      屈云笑笑,没说什么。

      悠然将眼神移开,低头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准备继续整理。

      抱起一堆书,悠然起身,却看见屈云依旧站在原地,而木梯则倚靠在他的右臂上。

      也就是说,他依旧保持着格挡的姿势。

      “把梯子给我。”悠然道。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屈云回答。

      “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悠然语气有些不耐。

      “跟我在一起说说话,就是浪费时间吗?”屈云问。

      悠然抿抿嘴,不想和他多说,直接走过去,准备将木梯夺过来。

      但是待走近后,悠然竟发现,不是屈云故意在逗自己,木梯是真的没办法给她。

      因为——木梯上的一根露出的生锈的长钉,正钉在屈云的右臂上。

      刚才屈云站的地方背对着光,悠然并没有察觉,近看之下,才发现屈云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小小的汗珠,而他的右手臂,已经被血浸湿,在黝黯的光线下,潮而粘。

      木梯也是陈旧的,上面那根露出的钉子大概有五厘米长,整个地钉入了屈云的右臂中。

      睹此情状,悠然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手脚也开始微微颤抖。

      “别怕,把那边的工具箱给我。”屈云缓声安慰道。

      悠然此刻已经是六神无主,恍然间听见这个指示,忙不迭地奔去将工具箱拿来,打开,放在屈云面前。

      屈云用眼睛在工具箱中一扫,迅速找出钳子,略一用力,将长钉拦腰剪断。

      悠然赶紧将木梯扶住,放在一旁,接着把屈云送到医院。

      悠然都是惊惶的,反倒是屈云一直开着玩笑来缓解她紧张的神经。

      好不容易,急诊室医生将那长钉给拔了出来,但经过照片,发现可能伤及骨头,要屈云留院查看。

      悠然又赶紧跑去办理住院手续,买生活必须用品,等一切弄完后,心里才平静下来。

      绑着绷带的屈云坐在病chuang上,静静地看着悠然。

      悠然原本打定主意低着头休息,但后来实在受不住他的高压电,抬头道:“你在看什么?”

      屈云不说话,但那双眸子,如沉静的秋月,映着无尽云纹。

      悠然只能再次低头,看杂志,但是上面的字,一个也没有进她的眼睛。

      在心神不定之间,屈云的话迈着沉稳的步伐进&入了她的耳朵:“悠然,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悠然正在翻页,听见这话,手一抖,彩页被撕开一条大口。

      屈云从病chuang上坐起,步步向着悠然走来。

      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悠然背脊上,越来越长,越来越重,悠然似乎被压住,呼吸也变得不畅。

      在她即将窒息的瞬间,屈云半跪在她面前,只手掌住她的膝盖,而那绑着绷带的,受伤的手则握&住悠然的手腕。

      悠然一直低着头。

      “我和古承远之间,发生过很多事情。”屈云的声音,蕴在病房的灯光下,带着一种黯沉:“从小到大,我都过得很顺利,好的父母,好的家庭,好的学业,好的环境。这样的一帆风顺,让我的性格变得冷傲,不讨人喜欢。从小到大,我的朋友都不多,没人能忍受我的坏脾气。及至后来,我听从我妈的话,上了军校,认识了古承远。”

      “他很强,我也不服输,第一学期,我们处于暗暗竞争的阶段。到了第二学期,我半夜出去,被一群流&氓围攻,古承远出现,帮了我,从那之后,我们关系开始好转,渐渐地,我们成了好朋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怎么也没料到,在我生日那天的凌晨,我接到了从古承远的公寓中打来的电话,里面,有男女喘&息暧&昧的声音,通过对话,我听出那正是古承远和我当时女友唐雍子的声音。我没耽搁一刻,马上驱车前往。那是个下着大雨的夜,在发动车子时,我隐约觉得车下似乎轧过什么东西,但当时的情绪已经不容我停下,在几分钟内,我便来到了古承远的公寓前,门是半开的,我走进去,亲眼看见他和唐雍子身无寸缕,正在做着男女之间的事情……”

      “我从没料到过,一个我所谓的最好朋友,最好的兄弟会背叛我。我当时已经处于茫然的情绪中,甚至没有惊动他们。我像一具游魂般回到了家,在车灯下,我看见了我家楼下躺着的猫。”

      “就是那只我捡来的猫,它很怕雷声,只要打雷,就一定要待在我身边。那天,雷声轰鸣,可是我因为那通电话而忽视了它,在我去古承远的公寓时,它就跟在我的身后,在我开车时,它就钻在车底,在我发动车时……它连声音也来不及发出,就被我轧死了。”

      “我抱起它的尸体,很湿,很沉,我将它抱回屋子,用棉被包裹着,但它一动不动,四肢已经僵硬。我就这么看了它一&夜,等到星期一,天亮的时候,我冲到学校,拦截住古承远,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吗?”

      “他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我当成朋友,他说,当初围攻我的那群流&氓,是他叫来的,他说,他是故意让我看见他和唐雍子上&chuang的情景。”屈云的眸子染着天山之巅的雪,冷不可当:“他说,他只是想毁掉我……所以,我打了他,当着恰好来学校检查的领导的面,而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我妈那边的家族,都在部队工作,保住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我不想在那里待下去,所以我选择自动退学,重新参加高考,一路走来,便进了这里。”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是古承远的妹妹,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看上去似乎很好扳倒,但每次在认为要成功时,你都会站起来反击,全身像是有无穷的精力,和你争斗着,我也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可是后来,我无意间得知了你和古承远的关系,我的心,就变得连自己也看不清了。在你提出要和我交往时,我答应了,但那……是为了报复古承远。”

      “想起来,都觉得卑劣与恶心是吗?但我当时就这么做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对你做出什么,以此来伤害古承远,我一直延迟着思考这个问题。和你交往之后,我变得比以前快乐许多,但我却将对古承远的恨转移到了你身上,所以我对你的态度时冷时热,因为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不知道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一次,你说你发现了我的生日,当时我发了火,把你气走了。我以为发火只是因为你提起了那个我不愿提及的日子,但我后来才发现,还有恐惧……你可以发现我的生日,同样,也可以发现当初我和你交往的动机不纯。”

      “生日那天,我独自在家,喝酒度过,但我的脑子里却始终是回想着那个最不愿想起的生日。接着,你就来了,之后……我做了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说了人生中最后悔的一句话。”

      “酒醒之后,我听了你和古承远的往事,我知道我错得离谱,但我心中同时却有一丝庆幸,我在想,以后和你在一起,可以不再有古承远的阻隔。当一切明了时,当一切顾忌都抛开时,我才知道,之所以情绪如此杂乱,是因为我早在不经意间,就爱上了你,爱上你的韧性,爱上你的笑,爱上你的古怪,爱上你的贪吃,爱上你只要拥有微小的东西就颇感幸福的样子。所以,我千方百计让你留下,因为我已经舍不得放你走。我开始害怕,害怕你会知道以前那些事,害怕你会离开我……可是没想到,不管怎么提防,这一天,还是来了。”

      “悠然,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只要回来我身边一次,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屈云的语气诚挚宁静,他的脸是很美的,带着朦胧的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mo。

      可是太美的东西,如脆弱的秋叶,一碰,便会陨落。

      如碧波静谧的湖面,一碰,就会破碎。

      所以,悠然不敢伸手。

      她已经被伤怕了。

      “宿舍门要关了,我该走了。”悠然道,边说,她边试图轻柔地将手从屈云那里挣脱出来。

      但是屈云不放。

      “别走。”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请求的味道。

      屈云用那只受伤的手将悠然握得很紧,倘若她用力,伤口会裂开。

      这一点,悠然知道,屈云更知道。

      “我真的要走了。”悠然再次说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屈云没有说话,他看着悠然,他的眼神不是清澈,而是一种坠&落的黑,沉静到底。

      眼尾微弯,睁眨之间,有无数暗夜的桃花闪烁。

      可是悠然不看,她只是机械般地说着同一句话:“我要走了。”

      然后,她一寸寸地,将手从屈云那扯出。

      因为受了伤,屈云的手无法使出大力,但他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挽留着。

      地板上,两只重合的手的影子开始分离,成为长条,很慢,但却时刻在分离之中。

      洁白的绷带,在悠然的眼前慢慢浸出血液。

      渐渐地,厚重粘稠。

      这一过程,在悠然猛地起身时加快了速度。

      因为忽然的拉扯,伤口完全撕&裂开,血,在黝黯的光线下,仿佛变成了华丽的黑色。

      渐渐地,坠&落在地面。

      悠然没有回避,而是直视着面前的血腥,她安静地说道:“屈云,我必须走,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我只是你的学生,你只是我的老师,仅此而已,是的,仅此而已。”

      悠然要离开,不是因为还在赌气,不是因为还在恨屈云,不是因为还在惩罚屈云。

      离开,是她对自己的未来,对自己的心负责的做法。

      她必须离开。

      嫩白的指尖,从屈云的手掌中脱离而出,带着最稳固的信念,离开。

      没有任何的迟疑,悠然走出了病房,不再回头去看地板上一直保持着跪立姿势的屈云,不去看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不再去看他们的过往。

      拖泥带水,太过腌臜,悠然不允许自己干这种事。

      “我是不是很冷情?”在戏剧社活动室中,悠然这么问小新。

      像往常一样,他们俩是最后走的。

      悠然坐在舞台边缘,双脚垂下,悬空,一双红色的鞋子,摇摇摆摆的。

      她略一伸手,将一瓶喝完的灌装啤酒投入旁边的垃圾堆中。

      小新站在舞台下,慢慢地饮着自己那罐,只不做声。

      “问你呢?”见他久久没有答话,悠然伸脚,踹了他一下。

      小新敛眸,眼角闪现一道精&光,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了悠然那只踹自己的鞋子,并将其丢入垃圾堆中。

      悠然只能一蹦一跳地,跑去将鞋子捡回。

      “小新,你真不是带把的,太小气了。”悠然叹息一声。

      小新喝酒,不理她。

      悠然没再上舞台,而是站在小新身边,轻声道:“听说,他骨头确实出现了点问题,现在还在住院。”

      “既然这么想念,就去看看吧。”小新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就喜欢啰嗦几句,如果真的要做,倘若真的能做,早就做了,还等到这会呢?”悠然仰头,看向舞台ding&端的灯光,太炫目了,看久了,眼睛开始花乱。

      “是吗?”小新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隔了半晌,又问道:“对他……还有感情吗?”

      “可能,还有以前的一些存粮吧,不过,心里也清楚,不能再沾他了,绝对不能了……就像是白粉一般,虽然刺激,但一挨上,什么都完了。”悠然闭上眼:“说实话,他长得真好不是吗?”

      “有吗?”小新重新打开一罐啤酒,就地喝了起来。

      “难道你看见他,就没有冲上去把他衬衣给撕破,就地将他推倒解决再推倒再解决重新推倒重新解决的冲动吗?”悠然一脸陶醉。

      小新的眉毛再次抢镜:“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大男人有这种冲动啊!!!”

      “那太可惜了。”悠然耸耸肩:“屈云曾经告诉我他想要亲手momo你的ting翘屁股的。”

      小新:“……”

      悠然:“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在窃喜。”

      小新:“……”

      悠然:“我早该知道你对他有意思的,难怪当时一天到晚都针对我,原来是因爱生恨来着。”

      小新:“……”

      没有屈云的校园,是宁静的,悠然充分享受其中。

      但好景不长,刚走了只狼,又来了只狈——古承远到了。

      他直接将车开到宿舍门口,低调而极致奢华的车,加上车边硬朗英俊的男人,几乎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

      悠然已经决定不再躲避,反正已经杀了一个屈云,也不怕再多杀一个古承远。

      于是,悠然直接迎上去,开门见山:“我今天,明天,后天,以及下个星期,下个月心情都不太好。倘若你不想自己脸上再次挂彩,就请离开。”

      古承远斜靠着车门,双手插在裤袋中,慢慢地说了一句话:“你爸要做手术,妈让我来接你回去。”

      悠然浑身一震,马上问道:“我爸怎么了?病情严重吗?!”

      古承远拉开车门,道:“回去,你自然就知道了。”

      悠然往前迈了一步,但紧接着,就停了下来。

      因为她忽然想到,很可能这是古承远为了骗自己和他走设下的诡计。

      所以,悠然马上拿出手机,拨了白苓的号码,但那边却一直是关机状态。

      “怎么,不相信我?”古承远嘴角微勾,似笑未笑。

      “你有资格让我相信吗?”在这样的情况下,悠然觉得他的那个笑很刺眼。

      “但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古承远悠悠地问到:“你现在联系不上他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确切状况……如果我说,你爸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你还会游哉游哉地跑去乘火车吗?”

      闻言,悠然猛地抬头,眼内因古承远说出的这个可能性而震动,她极力保持着稳定,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你撒谎。”

      “你完全可以试试看。”古承远淡淡地笑,笑意带着一种凉气:“说不定,再耽搁下去,就连你爸的最后一面也不能见了。”

      悠然又惊又恨,气得浑身发颤,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屈服,准备上车,随古承远回家。

      她双手紧捏着,身体紧绷成屈辱的线条。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我送你。”

      悠然回头,看见小新。

      小新看也没看古承远,直接对悠然道:“来吧,我打个电话给我爷爷的司机,让他送我们去。”

      在那一刻,悠然觉得,小新的头ding,ding着一个金闪闪的光圈,再差一对翅膀,他就成天使了。

      小新的办事效率很快,司机和车没多久就来到学校门口接他们。

      悠然没再理会古承远,径直上了车。

      “他在后面跟着我们。”在高速公路上,小新回头查看后,告诉悠然。

      “他没什么重要的。”悠然此刻已经来不及想别的事情,她唯一思考的,就是父亲的病情。

      爸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生病呢,难道,真的如古承远说的那样……

      想到这,悠然的心像是一条正被人拧干的毛巾,纠结成了一团。

      她的指尖,像是刚从冰块中解救出来,僵硬而冰凉。

      稍后,同类的体温罩在了她的手上,让她紧张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小新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到了,平静下来,只有处理好自己,才能回去帮助你的父母,而不是给他们添乱。”

      在最寒冷的时节,一点点的温暖,便是最鲜明最可贵的,悠然听从了小新的话,一颗心,慢慢沉淀下去。

      是的,现在的自己,应该要坚强起来。

      在父母的庇护下,她有了这么快乐的二十年,而现在,是她庇护父母的时候了。

      悠然紧握着小新的手,从他掌心的热度中寻找力量。

      在那一刻,她第一次感觉到,小新并不总是小新。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但结果还是会到来的。

      到了古承远说的那间医院前,悠然跳下车,冲进去,忙询问护士,正在这时,她眼角瞥见母亲白苓下了电梯。

      看见悠然,白苓颇感意外:“悠然,你怎么在这?”

      “爸呢?妈,爸怎么样了?”悠然心急如焚,忙冲上去询问。

      “还在手术中,你怎么知道你爸住院的?”白苓问。

      但悠然已经听不进母亲的问话,她一心只想要知道父亲的详细病情:“爸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突然倒下的,手术危险吗,我和爸的血型一致,可以为他输血的。”

      “其实,你爸正在做的是……”白苓的一句话让全场安静下来:“痔疮手术。”

      痔……疮。

      悠然感觉整个画面上方有可爱的乌鸦飞过,后面撒了一串省略号。

      小新感觉自己和悠然的脑袋后挂上了一大滴汗珠。

      “你爸本来就有这个病,平时比较注重饮食,但昨天和朋友出去,没忍住,吃了辣的,又喝了许多酒,所以今早就复发了,疼得坐不了。”白苓文雅地笑笑:“放心,只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大不了的。”

      悠然脑海中开始出现老爸坐在马桶上,疼得鬼哭狼嚎的样子。

      这个可笑的结果让悠然安下心来,要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重新流动。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白苓的话让悠然回过神来,她马上反问:“妈,你的手机为什么没开机?”

      “没开机?”白苓从皮包中拿出手机,喃喃道:“咦,真的关机,难道是今早承远帮我调时间的时候不小心按到关机键了?”

      古承远。

      古承远!

      悠然心中突生一股无名怒火,她控制不住自己,转身向外面跑去。

      她知道,古承远在外面等着自己。

      果然如悠然所料,古承远的车,就停在外面。

      悠然三步两步冲上去,死命地踢着车门,三四下后,古承远下了车。

      “小心脚。”他说。

      “你有病是不是,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事情来?”悠然质问。

      “不算是编造吧,你爸本来也在做手术。”古承远道。

      医院门前,来往行人很多,看见两人,都纷纷侧目,悠然不想被当成展览品,便将古承远带到住院部的中心花园处。

      住院部环境不错,清澈的人工湖中心有古色古香的八角亭,四条木桥连接着八角亭和湖岸。

      悠然和古承远就站在其中一条木桥上继续刚才的争执。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想看我担心,想让我过不安生是吗?只要我有了平静的生活,你就觉得自己必须要来打乱是吗?”悠然的语气很冲。

      “没有。”古承远坦诚:“我只是想在车上和你说说话,但没预想到那个小子会忽然出现。”

      “只是因为这个,你就用我爸的生命来开玩笑?!”悠然现在发觉,她是越来越不理解古承远了。

      每一次,当她认为他的内心已经是深暗到最底层时,他总是能做出更黑暗的事情。

      古承远的心,就像是黑洞,黑暗得永远也没有底限。

      “古承远,我请求你,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家庭中。”悠然轻缓地摇着头:“你太可怕了。”

      闻言,古承远的眼睑神经质地扯动了下,他忽然笑起来,笑得很轻松,笑得很干净,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如鬼魅般恐怖:“果然是母女,你和她,都做了相同的事情——将我放逐出你们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悠然问。

      古承远看着悠然,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看上去,似乎是一个假人,没有任何的生命力:“你心目中那个慈爱的母亲,那个曾经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母亲,在认识了你的父亲后,抛下了我,像丢掉一只鞋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抛下了。”

      “妈妈不是有意的,她也舍不得你,她一直都在尽力补偿你的!”悠然不允许古承远说自己母亲的坏话。

      “补偿,每个月接我来你们家一次,亲眼感受你们合家欢乐,共享天伦的幸福生活,这就是补偿吗?”古承远的声音于低沉中略带清冷。

      “你恨妈妈抛下你和我爸结婚,你恨我抢走了你的位置,所以你要报复我。”悠然深吸口气,道:“但我认为,你已经报复过了,我们家,不再欠你。”

      “够?”古承远在唇舌间咀嚼着这个词,轻声道:“你知道怎样才够吗?……留在我身边,永远地留在我身边,这样才够。”

      “我不可能再这么做。”悠然的语气很坚定,果断:“古承远,有什么计谋,尽管试出来,我会用尽全力与你对抗,但绝对不会服输。”

      “那么,如果使用在你父母身上呢?你也无所谓吗?”

      古承远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悠然彻底暴怒:“你敢!”

      “可是,”古承远道:“我就敢……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我们是兄妹。”悠然提醒道。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古承远问。

      “难道这一点还不够吗?”悠然问。

      阳光照耀,人工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将破碎的金光铺在了古承远的眸子中。

      他的眼里,是破碎的光明:“如果我说,我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呢?”

      悠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很是刺目,她开始昏眩,古承远的话,不像是真实的:“你说什么?”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从来没有。”古承远重复道。

      “不可能!”悠然否认。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点。”古承远继续:“不告诉你,是为了增加你的罪恶感,和有一半血缘的哥哥交往,让那种不可告人的情绪折磨你。”

      “不可能!”此刻的悠然,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问她。”古承远的眼睛穿过悠然,看向已经站在悠然身后许久的白苓。

      悠然猛地转头,看见母亲,想到她已然听见自己和古承远交往的事情,顿时觉得如同一个焦雷打在头ding,震碎了全部的神经。

      白苓是个美丽的女人,即使人到中年,也是肤白胜雪,如牛奶般细腻。

      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她显得有些朦胧,而声音,也是不真实的,像是梦游的呓语:“原来,你是这么恨我……承远。”

      “你答应过会带我离开他,但最后,你还是自己走了。”古承远的眸子,有种让人骨头生寒的魔力:“是的,我恨你,我想,报复你的最好方法,就是伤害你的宝贝女儿,所以,我就这么做了,记得她第一次高考时的失常吗?那是因为,在高考前一个月,我抛弃了她。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你真该看看,她当时眼中的绝望……”

      “滚!”悠然怒吼着打断了古承远的话。

      她无法忍受自己所经历过的苦痛从始作俑者口中轻描淡写地吐出。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母亲听见这一切。

      “古承远,我永永远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悠然的牙齿缝中似乎是染着最烈的恨,每个字的吐出,都沾染了浓稠的黑。

      她整个人的气息,都是最极致的恨意,如果有把刀,悠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捅入古承远的心脏。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恨到愿他遭受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罚。

      任何一个站在悠然面前的人,都会被她身上爆发出的愤怒所震慑。

      那不仅仅是愤怒,还有厌恶。

      像是看见蠕动的蛆虫般的厌恶。

      古承远移开眼睛,转身,如悠然希望的那样,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看不见了,悠然的xiong口依旧被强烈的情绪所鼓动着,不停地喘&息。

      白苓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手放在悠然的肩膀上。

      此刻的悠然,将所有的力气都用于布置自己强硬的外表,母亲的手,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

      悠然转身,像小时候遇到委屈那样,将脸窝在母亲肩窝。

      不同的是,小时候的她会哭,但是如今的她,只会静静地呼吸母亲身上如幽兰般的香气。

      哭,已经不能再解决事情。

      悠然只是想休息下,在没有任何打扰的情况下,在母亲的肩窝中休息一下。

      在住院部的蔷薇架下,白苓说出了事实。

      古承远,确实不是白苓所生。

      白苓在22岁时,就经由父母的命令嫁给了古承远的父亲古志。

      结婚之后,白苓才发现,身为军官的古志脾气很是暴躁,动不动就为一些小事发火。

      本来两人之间便没有感情基础,再加上古志几次三番还动手打她,白苓对这段婚姻失去了信心,她决心逃离。

      于是,她偷偷吃避孕药,并且买通医生,给出她无法怀孕的报告单。

      虽然认为白苓无法生育,古志却不听从父母的话,没有和白苓离婚。

      但是,古家不能无后,古志就在外面找了代孕母亲,和她生下了古承远,再将其抱回家中,交给白苓抚养。

      在全家人的配合下,这件事基本上没有外人知晓。

      白苓虽然不爱古志,但与生俱来的母爱还是让她真心喜欢上了襁褓中的古承远。

      她像真正的母亲那样疼爱他,教育他。

      虽然古承远是独生子,但古志对其却严厉到极致,时常为一些微小的问题毒打他。

      白苓阻止了很多次,都不见效果。

      古志的冷酷让白苓无法忍受,正在这时,她认识了李明宇。

      李明宇的温柔儒雅和古志形成鲜明对比,白苓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恋爱。

      终于,她决定和古志离婚,嫁给李明宇。

      在争吵之中,这件事被年幼的古承远听见。

      那天晚上,古承远扑在白苓的怀中,请她不要离开。

      白苓一向将古承远视作亲身骨肉,她下定决心并向古承远保证要将他带走。

      但是,在法庭上,古志拿出了白苓不是古承远生母的证据。

      理所当然的,古承远被判给了古志。

      就这么,白苓和古承远分开了。

      之后,白苓去看过古承远,每一次,都看见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每一次,都心疼不已。

      但是她无能为力。

      古志甚至认为白苓会离开,都是古承远的错,他三天两头对其进行打骂。

      甚至有一次,古志将古承远的脑袋浸泡在水中,在他即将窒息时,才放开手。

      “我知道他过得很苦,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恨我。”白苓喃喃道:“我从未想到,那对他,是一场残酷的离弃。更没想到,那孩子会将仇恨撒在你身上。”

      “没事的,妈,都已经过去了。”悠然轻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当事情结束后,悠然和小新返回学校。

      车上,悠然一直沉默着,像是在想很多事情,又或者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想。

      等车进&入了闹市区,小新忽然让司机在一家酒吧前停下,在悠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她下车了。

      很快地,悠然坐在了座位上,面前摆放了许多的酒。

      “喝吧。”小新道。

      悠然顿了顿,接着,开始一杯杯地喝起来。

      喝酒,喝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让人开心,但是今天,悠然把酒当水来灌,却怎么也喝不到那种境界。

      越喝,越是苦闷。

      到最后,是小新将她连续着灌酒的手给握&住了。

      “为什么不让我再喝?”悠然问。

      “你会醉。”小新道。

      “如果不是想醉,干嘛喝酒呢?”悠然觉得小新的逻辑很好笑。

      “醉了,那些不开心的记忆,还是会保存到明天的。”小新道:“没有用,除非……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有些事情,是说不出的。”悠然摇摇头:“真的,说不出的。”

      “那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小新降低要求。

      “想到什么?”悠然忽然神经质地一笑:“我想到的只是……我好倒霉来着。”、

      “真的,我好倒霉,为什么这么多人中,他们偏偏寻上了我呢?”

      “真的是因为我看上去很有韧性的关系吗?在最后关头能复活,给他们无尽的乐趣?”

      “看来,我应该柔弱点,至少表面上看来柔弱点,这样的话,也不会受这么多的伤了?”

      “我恨他们,我挨个挨个地恨他们。”

      “可是你知道我苦恼的什么吗?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故事,一个个都是悲惨的。”

      “是的,他们都是应该被可怜的,我也是应该被可怜的,那么,谁应该被仇恨呢?”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连续两次,我都会被骗?我都这么傻傻地投入?”

      “想来,一定是我的错,是我自身的错,遇人不淑,也不可能不淑两次的。”

      “是的,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错。”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没有勇气去相信什么爱情,那都是骗人的,都是那些无聊的人编来打发时间的。”

      “是的,我再也不相信了,永远永远也不会再相信。”

      沉重快速流转的灯光下,悠然将脑袋埋在手臂中。

      他妈的什么男欢女爱,都是浪费时间,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好好睡觉。

      至少睡觉,心不会受伤。

      嘈杂的音乐声中,小新的声音却沉静地传来:“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

      悠然讪笑:“这种事再遇到第三次,我小命都没了。”

      “至少,要试试最后一次。”小新的声音,离悠然的耳朵很近。

      悠然摇头,缓缓地,带着点醉意。

      “这一次,你就坐在原地,只要坐在原地,等着人来爱你好了。”小新道。

      “等到头发白了,会有人来吗?”悠然失笑。

      “会的。”小新的声音,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在同一时刻,他握&住了悠然的手:“我已经来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晃动。

      悠然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不稳定的世界。

      但是,小新的眼神,却是这摇晃世界中唯一的稳固与坚定。

      “李悠然,我喜欢你。”他这么告诉她。

      在这一刻,悠然忽然想起了某人曾告诫过自己不要多喝酒的话。

      这就是屈云教给悠然的第十八课——喝酒,是最容易喝出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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