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兔》默夜

2、作茧自缚

　　“姓名？”
　　“……萧陌阳。”
　　“年龄？”
　　“十九岁。”
　　“性别？”
　　“……”
　　“家庭住址？”
　　“……”
　　“银行卡号及密码？”
　　“……”
　　“一切正常。”目光在我身上巡视一圈后，来人点点头，手中的笔慢条丝理地在纸上划动，“看来没有变成白痴嘛！”
　　“让你失望真是不好意思。”
　　我没好气白他一眼，冷哼出声。
　　身穿白大褂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名叫沈练，沈氏企业总裁的独子，从小作为企业继承人接受精英教育精心培养，却在满十六岁生日当天悄无声息的失踪，仅仅留下一封信表达了自己学医的意向，一番斗法长年抗战的结果，是四年之后得偿所愿的进驻沈氏企业名下的医院打混摸鱼，自娱其乐。
　　“失望倒是不会。”他微微耸肩，自行拽过床前的圆椅落坐，“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
　　“陌阳，我们认识大概有七年了吧？”
　　我一顿，低哼一声：“谁还记得？”
　　隐约记得，沈练跟萧陌阳是初中的时候突然就莫名其妙搭上了线。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我一直看不通透，也无法理解。学校里萧陌阳被人用刀抵在墙角，沈练视若无睹渐行渐远，沈练在路上被飙车族撞断右腿跪坐在地，萧陌阳目不斜视漠然而过。然而沈练一个电话，萧陌阳会想也不想翘课绕过大半个市区替他买一份热粥当早餐，萧陌阳一个眼神，沈练可以面不改色神情淡定走进萧陌阳补考的考场。
　　这样的两个人，以这样矛盾又怪异的关系，维系了一个不长不短的七年。
　　“我记得。”沈练勾勾嘴角，侧过头，眼睛半敛，神情有些怀念：“第一次见你，你正在一条暗巷里跟人打架，或者说，你是被人围攻？当时你其实早就看到我了吧？那样冷漠又狠厉的神情，让我印象深刻……”
　　他眉一扬，似笑非笑扫来一眼。心情莫名的有些晦窒，我撇过头，烦躁地伸手拔掉所剩无几的点滴：“你无聊不无聊，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沈练低笑着站起身，手中的病历夹半轻不重地敲过来：“萧陌阳你怎么老这么没心没肺的！想当初我可是为了你才去学的医啊！这个估计你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我手一挥打开扣在头上的病历，“你的事情少往我身上扯！”
　　他动作一顿，随后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中的病历夹，眼中精光一敛：“陌阳，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脾气大变了……”
　　我愣了愣，随即冷嗤：“你有意见？”
　　对于沈练的话，我自然心知肚明。萧陌阳一贯懒散随性，从他走进这个房间开始，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没有一字半句符合萧陌阳的个性。
　　“那倒没有，”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缓缓一笑：“萧陌阳，你这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哪块墨？”我斜他一眼，意有所指，“沈练，你在说你自己吗？”
　　他毫不在意的笑笑，嘴角噙着几分诡谲，慢慢吐出三个字：“翟子木。”
　　心脏猛然一跳，呼吸微微急促。
　　是沈练别具深意，还是我太敏感？
　　我稳稳呼吸，不动声色：“什么？”
　　“萧陌阳，你跟那只小野猫住久了，也开始长爪子了？”他将手中的笔插进胸前衣袋，悠悠哉哉地伸了个懒腰，“你家那只小野猫不但爪子尖利，脾气也越来越坏了。那天他一脚踢开我休息室的门，直接把你甩到我身上，丢下“安眠药自杀”几个字转身就走，真是干脆利落到不行。”沈练双眼含笑，“萧陌阳，你跟那只小野猫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我怔了半晌，低声道：“我跟他的关系一向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是吗？”沈练慢慢接口，声音清越如水，悠悠传来，“我倒是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们的关系还没那么糟吧？至少那时候，他还可以忍耐着跟你挤进酒吧，你也还会刻意将烈酒推给他，在他面前跟相熟的调酒师笑谈风生——”
　　“萧陌阳，”沈练缓缓俯下身，伸手拂开我额前落下来的几丝碎发，话锋一转，“你们要一直这样互相漠视下去吗？”
　　我沉默着别过眼，没有出声。
　　“陌阳，你们两个，都是作茧自缚。”
　　沈练低叹，不再言语，夹着病历夹安静地推门而去。
　　我低下头，怔怔出神。
　　作茧自缚吗？
　　我跟萧陌阳，是什么时候开始互相漠视的？明明是从小就一直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明明是曾经相依相拥挤在一起入睡的两个人，明明是曾经你维护我我维护你转身为个新玩具争个你死我活的两个人……
　　明明，我曾经那么喜欢你……
　　萧陌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