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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前尘故里终(二) ...

  •   行至闹市,已是晚霞斑斓,四衢八街灯火通明,熙来攘往,南宫飘长于山庄,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乐得掀开卷帘:“这儿好生热闹。”

      陆即墨把玩手中玉笛,明眸善睐,笑道:“小祸害想去何处凑凑热闹?”言毕扬笛撩帘,遥遥一指,举手投足间,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南宫飘拧了眉,不悦道:“谁是小祸害。”

      “自然是你咯。”陆即墨耸耸肩,语气表情皆无辜至极。

      “你......”

      见南宫飘当真皱起小脸,陆即墨终于好心笑了笑:“敢问小祸害芳名?”

      南宫飘斜乜他一眼:“告诉你,你就不小祸害长小祸害短了?”

      “小祸害这回伶俐了。”陆即墨无声笑了。

      正欲回嘴,耳畔传来一声大喝: “前面马车走也不走?这大路朝天,挡在路中间作甚!”

      南宫飘这才记起自己架着马车,随即熟络地往街沿让了让,华灯初上,摩肩接踵,她这轻巧一让不打紧,却是令陆即墨眼底闪过一抹异彩:“小祸害马术谁人教的?”

      南宫飘扬眉,扬脸,扬起下巴颌:“自学成才。”好不骄傲。

      陆即墨浅笑,纵身一跃,下了马车。

      此前骂骂咧咧那人经过南宫飘身边时嘟囔了句:“好狗不挡道。”

      南宫飘哪里受得住这气,登时柳眉倒竖,扬声骂了回去:“好驴不乱叫。”

      陆即墨身形一滞,嘴角抽搐,牙缝里漏出几个字:“泼妇一枚。”

      先时那人马车一停,怒火中烧:“怎么管教你家娘儿们的!如此泼辣!”火气甚大,但满腔怨念都发予了陆即墨。

      陆即墨无语良久,遂看了看南宫飘:“娘子,为夫被迁怒了,怎生是好?”

      南宫飘颤了颤,一时间竟不知该先骂谁。

      “原来是个怕娘儿们的。”那人暗自啐了口,自认倒霉般,欲架车离去。

      南宫飘语塞,此话说得,她竟无言以对。

      陆即墨不怒反笑:“我家娘子如此凶悍,换你你能不怕?”

      那人蓦地顿住,上下打量了南宫飘一番,极为认真道:“小娘子相貌不差,然性格太过乖张。”

      南宫飘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久久不化。

      陆即墨看在眼里,长叹一声,演出个他乡遇故知的神色:“兄台一语中的,佩服佩服,敝人正是贪图美色,才落得今日下场,兄台见笑,惭愧惭愧。”一番谎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南宫飘直看得个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被人夸赞这种事,正像捡了银票,不管面值大小,总归是高兴的,那人真道自己一眼看破天机,刻意摆了个玄妙的表情:“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陆即墨哀叹:“已上贼船,为时已晚。”

      南宫飘白眼翻破,无力望天。

      “陈繁,够也没够?”玉石之声,铿铿然响起。

      驾车那人顿时慌了,颤颤回:“奴才知、知错。”

      车内良久才若有若无“嗯”了一声。

      陈繁胆战心惊拉起缰绳,冲陆即墨扯出个苦笑,道了声保重。

      这“保重”二字一出,南宫飘顿觉不是滋味,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嘴角便拎起一个笑,施施然挪步到马车一侧,负气道:“怎么管教你家奴才的!如此彪悍!”

      陈繁目瞪口呆,陆即墨却是笑意盎然,看得津津有味。

      马车侧帘微微掀起,不见人影,先见折扇,潇湘竹扇骨,兰亭图扇面,南宫飘微微咂舌,心底道一声也不是寻常人家。

      咂舌归咂舌,大仇尚未报完,怎能就此罢休,思及此前陈繁与陆即墨的一唱一和,南宫飘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话都不敢说?原来是个怕奴才的。”

      陈繁表情已然无比狰狞,陆即墨倒是喜闻乐见。

      语塞良久,陈繁哆哆嗦嗦抖出几个字:“你可知,可知......”

      南宫飘嘻嘻一笑:“知,知你家主子护短。”

      “哦?我怎不知自己护短?陈繁,我护短么?”语气无辜极了,南宫飘倒吸一口凉气,这南宫山庄外的男子,怎一个比一个爱装无辜?

      陈繁哭丧了脸,道:“奴才知错。”

      南宫飘小人得志,喜滋滋瞅着陈繁,陈繁心下颤了颤,此刻他才深知,自己招惹了个万万不该招惹的主儿,叹只叹亡羊补牢,为时太晚。

      “姑娘抱歉,陈繁,走了。”折扇收回,侧帘遮去了夜市里的流灿光辉,亦遮去了南宫飘大获全胜的笑颜。

      “小祸害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陆即墨饶有兴味地上前两步,伸出玉笛敲了敲南宫飘的脑袋。

      南宫飘冷冷“哼”了声,勿自绕过他,寻车去也。

      但见人潮流似箭,岂知马车何处见?

      错愕望向陆即墨,陆即墨一脸悠闲模样,随即浮上一个不咸不淡的笑:“螳螂补蝉,黄雀在后,懂?”

      南宫飘吞了口唾沫,心知陆即墨并非有意取笑,他此举不过是为了给横冲直撞的南宫飘敲记警钟,南宫飘即便嘴上不承认,但这番醍醐灌顶,她诚然受教。

      只是,损一辆镶金带玉的豪华马车给她个教训,值得?南宫飘默然。

      没了马车,两人反倒少了份桎梏,长袖生风穿梭于这滚滚人潮之中,大街上买卖吆喝绵延不绝,酒馆里杯盏碰撞声声入耳,不远处湖岸边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垂钓一族亦是三两成群。

      新奇感充沛丰盈,南宫飘扯扯陆即墨袖沿:“外面的人夜间也喜钓鱼?”

      陆即墨一愣,随即淡笑:“外面的人?”并未回答南宫飘之问,反倒回了个问。

      南宫飘自知失言,端出副聊赖姿态,敷衍道:“原来这马车外的人夜间也喜钓鱼啊。”

      陆即墨无语,玉笛轻转,无奈笑了。

      谁知身旁骤然响起“啧”一声:“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平日这苎萝湖周遭并非如此繁华。”

      小,小兄弟?抬眼瞧了瞧陆即墨,他不知何处讨了把折扇,正悠悠扇着风,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再瞧了瞧称呼小兄弟那人,可不正直勾勾盯着南宫飘,欲说后事如何呢。

      南宫飘不可置信道:“你......叫我?”

      青衣男子皱眉,惋惜道:“模样生得俊秀倒也罢了,怎说话也跟个女娃娃似的?”

      南宫飘尚未还嘴,旁边一人先笑出了声,抬头望去,不出所料,自然是陆即墨。

      青衣男子丝毫未觉气氛已剑拔弩张,又道:“小兄弟可知这苎萝湖有何蹊跷?”

      一口一个小兄弟,殷殷叫着,南宫飘牙板都快咬破,最后硬生生回了句:“与我何干。”

      青衣男子神秘一笑:“这可说不准哦,小兄弟。”

      南宫飘几欲吐血,陆即墨却笑到咳嗽。

      罢了罢了,南宫飘宽慰自己,莫要与这等没个眼力见的计较,脚底生风,逃出几丈开外,却不想那青衣男子又跟了来,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陆即墨憋了一肚子笑,南宫飘怀疑他是否会笑到撒手人寰。

      听那青衣男子啰嗦半晌,南宫飘大致清楚了这苎萝湖的蹊跷所在。胤奎帝年间这湖尚是良田数亩,阡陌永恒,鸡犬相闻,直至异域羌羯族率兵攻打盛崚,混战厮杀七天七夜后,方落得个两败俱伤,趁此天赐良机,胤琛帝顺势而起,坐拥颓丕王朝,立国号鸢,此后大兴土木,收兵买马,不过短短三年,便筑就个民康物阜的承平盛世。

      胤琛帝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夺取这天下,着实耍了不少阴毒手段,尤其杀父弑兄,国人莫敢言,但道路以目。

      民间自此流传,羌羯君主阵亡前朝天三声狂笑,道了声:“良田遭水没,胤琛三年亡。”

      良田一夜变苎萝,这年,正值鸢国立号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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