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雪》宛妮

7、第 7 章

　　依雪说她当初也是好奇贪玩才会跟着我到了这九重天上，谁知这天上的日子是如此无趣乏味，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的避讳，还不如在人间的都旷之野来得逍遥快活。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追求，我又何苦逼她继续画地为牢。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在自我坚持方面我一直不如她来得果敢。所以她选择冒险激进的崎岖之路，而我选择安稳妥当地返回太白行宫。

　　离开了清尧行宫的地盘，清尧帝君的一句“珍重”就如昨夜星辰一般远去。

　　不知不觉飞近南天门，隐约看到些许人影，天门附近向来冷清，今日为何人群扎堆，必定有什么动势。

　　我渐行渐低，这才看清楚首辅大臣句芒正在押送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主事者后照皇子。

　　我的脚爪稳稳扒住一棵结实的菩提树枝丫，茂密的枝叶层层交叠很好地掩盖了我的青绿色的身躯。此时我看到后照皇子的背影，发髻有一些散乱，句芒大人依旧是一身暗树纹月白色衣衫，将拿着规尺的手背在身后。

　　句芒说：“殿下，卑职只能护送至此了。”言辞颇为谦恭，没有对身为阶下囚的后照有所怠慢。

　　后照回过头来，他的神色是憔悴颓然的，他说：“以前是我对你有偏见，以为你是趋炎附势之徒，没想到最后关头只有你……算了，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我想跟你交待一句话，让天帝小心轩辕……”

　　我敛神屏气还欲听得更多，谁知句芒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震，一道气流射出，枝叶乱颤，我身子一麻被击出几丈开外，快速振臂才让自己不至于坠地。

　　稳住身子后，只见那人依旧背着身子，不动声色，没有分毫偏移，他背后长眼睛吗……

　　看他没有杀鸟灭口的趋势，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自觉离开。以我素往对此人的印象，他经常跟在天帝左右，话不多，表情也不多，是一个有点冷酷的家伙，看来他良心还不错。

　　回到太白行宫的时候，我先在行宫四周巡查了一番，发现金星公主不在，只有牡丹仙子还是老样子又像个怨妇般坐在院子里剥荔枝，每次剥完了又不吃，通通埋入土壤里作为花草肥料了。

　　她那张嘴是最会数落人的，我们这些品阶低下的圣灵，平时没少被她冷嘲热讽，我想我的灵识也多半是在她的刺激下才成长起来的。念及此，忽然起了捉弄之心。

　　我化作人形，悄无声息地向她走去，直到她看到我脚踩云纹软靴的足尖和青色的裙裾猛地抬头，恭恭敬敬地起来福礼道：“金星公主，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忍住笑意，故作镇定道：“牡丹，我累了，来给我捶捶背。”说完便坐到石凳上，牡丹仙子爽利地受命捶落起来。

　　长途奔波，我确实很疲惫啊，也从未享受过此等待遇，乘机占点便宜吧。

　　估计是持续的时间久了，牡丹仙子试探地问道：“公主，感觉如何？”

　　我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很舒服，牡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那就再给我揉揉脚吧。”牡丹仙子满脸狐疑，她的职责是掌管院子里的园艺，想必金星公主也从未吩咐让她效力于此事，这些事自有那些贴身仙婢伺候。

　　她虽然疑惑，也不至于忤逆“金星公主”的意思，点头哈腰地接过我伸出的脚，脱下软靴就帮我揉了起来。

　　我想说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耍人，还没享受够本呢。那一身淡黄锦衣的金星公主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这整个画面是有多诡异啊！

　　我猛地踹开牡丹仙子，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向许久未见依旧风华绝代的金星公主福礼道：“弟子扶鸾拜见公主。”

　　也顾不得牡丹仙子有多不可思议的表情了，此刻我只注目着金星公主的神色，她看着我，淡漠的脸上不出意外的浮现一抹疑云，“竟这么快就修得人形了。”

　　她把我叫到她的居室，卧榻边闪亮的落地银镜前，我们两个就像一对双生子，同样的唇红齿白，同样的肤如凝脂。

　　她站在我的身后，用纤手拨弄着我的青丝，虽然是一样的相貌，但我的眼神青涩而闪烁，抵不过她的眼波流转，气定神闲。

　　她帮我挽起一个倭堕髻，清纯中带着一些妩媚，她说这个发髻适合你。

　　她听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幻化成人的过程，轻蹙眉：“原来是清尧帝君做的好事啊。”又说，“出了这太白宫，就不要轻易变成人形，你生成这样也是天意。”

　　我赶紧应承了下来，偷偷地拿眼瞄她，“谁那么不长眼睛，我哪有您的风采啊。”

　　她淡笑道：“什么风采不风采，一个臭皮囊而已。”

　　金星公主在我眼里就是如此充满神秘感，我从来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我想她的美也不止是来自这副皮囊，还有那无懈可击的淡泊性子吧。

　　从金星公主这边顺利退了出来，牡丹仙子这边却没那么好摆平了，被她连续追杀了三日，最后以我帮她捶背和捏脚为代价握手言和。

　　她一边享受着我的服务，一边跟我唠嗑着自我离开后发生的事体。

　　她说，这些日子太白宫没什么大的变化，就是金星公主被天帝召唤入殿的次数多了些，而且偶尔天帝也会大驾光临。

　　我想这也正常，天帝出了一个要绊倒自己的儿子，确实要加紧联系子女感情了。

　　她说这次宫变平息之事，轩辕帝君立了大功，之前他和后照皇子的关系一直很铁，当然，他跟各大神族的关系都还不错，但是为了君臣纲纪还是极力拨乱反正，大义灭友了。天帝向来看重他，经过这次宫变他更是掌握了天庭的禁卫军，可以随意出入天庭任何地方，人气爆涨。

　　这时，后照皇子对句芒说的那句“小心轩辕……”就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我想这个人不一般，还是少惹为妙。

　　只是，我不犯人，人未必不犯我。谁能料到几日后他就跑来太白行宫了呢，更始料不及的是精明如他也会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