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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临终 ...

  •   裙衫在空中旋转出一个美丽凄婉的弧度,接着,坠&落在地上。

      靡音感觉到疼痛的昏眩,感觉到嘴角的那抹腥味,可是她没有住嘴:“殷独贤,我可怜你,永远地可怜你,因为你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你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殷独贤面无表情地来到她面前,举起手,一下下地扇着她。

      靡音的脸颊,开始热辣辣地疼,但是她没有任何停滞,继续说道:“殷独贤,你改变不了什么,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你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母亲和其他男人交*合的场景,你永远也享受不到平常人的快乐。”

      殷独贤下手,越来越重,他眼眸中那一向平静的湖水,开始结冰,冻得人遍体生寒。

      他不停地扇着靡音的耳光,一下下,用力地。

      靡音的头开始发晕,而眼前,也变得迷&离。

      但她还是大声地叫嚣着,嘴中叫出一些连她自己也听不清楚的句子。

      可是她很确定,这些话,对殷独贤而言,是不可忍受的。

      因为他动怒了。

      她终于伤害到他了。

      就这么,房间中弥漫着清脆的耳光声,还有那些靡音的谩骂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晰。

      靡音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而脸颊上的痛,也开始渐渐麻木,嘴中的鲜血,她吞咽下了,浓稠的鲜血,她一口口地,吞咽了下去,接着,继续从口中逸出那些黑色的句子,刺激着殷独贤。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冲了进来,将殷独贤拉开。

      酷刑结束,靡音喘了许久的气,睁开眼,看见了拉住殷独贤的杨池舟。

      “你想把她打死吗?”杨池舟大声质问。

      “我只是在成全她。”殷独贤的脸,如天山上的冰雪,白净,冷。

      靡音看着他们,继续笑着,嘴角流出嫣&红的液体:“没错,他确实是想杀死我,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他害怕被人知晓的,卑贱的身份!”

      闻言,殷独贤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挣开杨池舟,缓缓走到靡音面前。

      他用手指,沾了滴靡音唇边的血液,眼神,是一种至深的冷凝:“放心,靡音,我不会杀你的,我要留着你的性命,永远地折磨你。”

      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屋子。

      靡音半眯着眼睛,殷独贤的身影,逆着光,慢慢地走了出去。

      只余下,一阵冷冷的香气。

      她忽然放松了全身的骨骼,瘫倒在地上,至此,才感觉那像潮水袭来的剧痛。

      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不能幸免。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chuang榻上。

      她明白,那是杨池舟。

      宫女端来了热水,杨池舟亲自为靡音绞了帕子,敷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热热的帕子,覆盖着麻木的皮肤,疼痛有了瞬间的舒缓。

      杨池舟忽然说道:“靡音,你不应该揭他的痛处的。”

      脸上是灼&热,而靡音呼出的气却是冷的:“他可以毁灭我的一切,而我,就必须要顾及他的心情?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可笑的。”

      杨池舟缓缓说道:“这样做,只会让你受伤。”

      “受伤?”靡音冷冷地笑着:“你们给予我的伤,也不差这么两三处。”

      杨池舟看着她如玉般白&皙莹润的颈脖上的纱布,忽然道:“靡音,我们并不是有意的。”

      靡音的喉咙动了动,良久,她静静说道:“那又怎么样?事情不是已经发生了吗?”

      “你说得没错,事情已经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杨池舟伸手,抚&mo上她的颈脖:“我们只能这样相处下去。”

      靡音闭着眼,没有做声,窗外的天光,黯淡中带着灰白,透过眼睑,在她眼前氤氲成模糊的一片。

      杨池舟的声音,顺着熏香的气息缕缕传来:“靡音,别再拿这件事去刺激皇上,因为,就连他也不晓得自己会作出什么。”

      靡音将双手放在腹部,随着呼吸,那片柔白渐渐起伏着。

      “你们,”靡音忽然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杨池舟顺势在靡音身边半躺着,缓缓说道:“我的父亲,是名副将,随陈王镇守边境。”

      “我十五岁那年,因为贪玩,独自在山上玩到半夜。正准备下山返家,却遇到了一匹狼。”

      “那匹狼很大,站起来有一人高,眼睛是幽绿的,满嘴利牙,它向着我扑了过来。”

      “我拿出匕首,拼命与它对抗着。我们互相攻击着,相互交缠在一起,两者的血,流淌了一地,那种浓烈的腥味,还有狼身上那股野性的气息,熏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不留神,我的手,便被它给咬了一口。匕首落在了地上,我再没有任何武器。于是,那条狼张着牙齿向我的脖子咬来。”

      “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便闭上眼,听天由命。”

      “但是,那匹狼忽然嚎叫一声,接着,便倒在了地上,翻滚了几下,没有了气息。”

      “我定睛一看,发现那匹狼的脖子上插着我的匕首,而我的身边,正站着一个少年。”

      “没错,那个少年就是皇上。”

      “我永远记得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恐慌,就像是刚才杀狼的行为只是一次呼吸,那么习以为常。”

      “他用一块布,擦拭去自己手上的鲜血,动作很优雅。”

      “之后,我将他带回了家,父亲因为感谢他对我的救命之恩,就将他收入自己麾下。”

      “那时,我们常常在一起练武,感情也日渐深厚。闲暇时,我们也常常谈论自己的将来。”

      “那时,他仰望着天空,说,总有一天,他会当上盛容的皇帝。”

      “我想笑,可是我不能。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笃定,让人无法怀疑。”

      “后来的十年中,他一步步地,用自己的智慧用自己的武功,向上爬着,直到成为将军,之后,成为皇帝。”

      手帕的热度渐渐消散,杨池舟起身,拿来药膏,轻轻为她抹上。

      靡音任由他这么做着,不动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是她没有睡着。

      因为在杨池舟转身时,靡音忽然开口:“他恨他的母亲,是吗?”

      “我不知道。”杨池舟缓声道:“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有不可触碰的东西。皇上,从来不提及毓夫人,而我,也不会追问。”

      “我想,”靡音缓缓道:“他母亲就是他心中的那根刺,永远也拔不出来。”

      “这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为好。”杨池舟顿了顿,轻声道:“我想你也知道,毓夫人,时日无多了。既然她和你投缘,那么,就拜托你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吧。”

      靡音似乎是没听见他的话,她依旧闭着眼,嘴角有了浅浅的弧度:“你知道吗?毓夫人说,殷独贤喜欢我。”

      杨池舟沉默了。

      房间中是暖和的,却被炉火熏得有些干燥,吸一口气到鼻中,都是紧紧的。

      沉默,在这样的房间中显得更加绵长。

      最终,杨池舟还是开口了:“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靡音轻声道:“你认为呢?我身上的这些伤口,会是由一个喜欢我的男人赋予的吗?”

      “靡音。”杨池舟缓缓说道:“皇上是不会留情的,即使是他再喜欢的东西,如果惹到他,他一样会下手。但只要你听话,他便不会伤害你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靡音忽然睁开眼,那双猫一般的眼睛里,映着杨池舟的影子:“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杨池舟看着那褐色的瞳眸,还有瞳眸中自己缩小的影子,道:“你对我,对他,都是特别的。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欢你,因为……我从未见过他喜欢任何女人。”

      靡音点点头,那只是一个动作,没有任何含义。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当靡音睡觉时,她的面庞,是安宁的。

      但这一刻,那平静的脸庞,忽然有了微微的涟漪,无声地荡漾着。

      那天之后,殷独贤没有再准许她去见毓夫人,甚至将她禁闭在双灵宫中,不准离开一步。

      靡音很清楚,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但是,就算能离开双灵宫,不也一样囚禁在那朱红的宫墙中吗?

      或者说,就算是她有幸走出了皇宫,只要站在盛容这片土地上,那蓝色纯粹的天,也将是囚禁她的栅栏。

      所以,她安安静静地待在双灵宫中,每日,便是凝坐在窗前,看日升日落,花木荣枯。

      但心,却并不如表面的宁静。

      她还是隐约听见了宫女的悄声议论:毓夫人病势越发沉重了。

      所以当这天,殷独贤再次踏入房间时,靡音没有讶异。

      殷独贤慢慢地走到她背后,用深潭般沉稳的声音说道:“她想见你。”

      靡音的眼睛,依旧看着窗外。

      雪,簌簌地往下落着。

      将整个大地,染成白净。

      但却仍旧覆盖不住这个皇宫的肮脏。

      落尽花叶的枯枝上,覆盖了雪,显得沉寂。

      隔了许久,靡音才问道:“她,她是谁?”

      殷独贤的手,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那力气,显示着一种警告:“靡音,别逼我再伤害你。”

      “我以为,你是厌恶她的。”靡音没有听从他的警告,继续说道:“不然,为什么要把她囚禁在那里?”

      “靡音,你的倔强,总会一天会害苦你的。”殷独贤的手,开始继续使力。

      靡音的肩膀,起了一阵剧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剧痛。

      但是,她没有求饶,甚至没有表现出正在经受疼痛的模样。

      靡音直视着殷独贤的眼睛,那眼神,是轻飘的:“你是个懦夫,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敢相认。”

      殷独贤轻声警告道:“靡音,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就闭嘴。”

      “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靡音继续看着他,没有丝毫躲避,她的语气是一种逼问:“是因为我说的话,正好是你心中所想的,对吗?你害怕别人知道你的身世,这是你永远的痛苦,刻在骨髓深处的耻辱。你找不到人去恨,所以,你就恨你的母亲,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她带给你的。所以,你拒绝她的爱,以此来惩罚她。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会爱你。现在,她就要离开了,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再给予你感情,你这个可怜的懦夫,啊!……”

      殷独贤忽然用手掐住靡音的颈脖,重重地掐着。

      修长的手指,仿佛染着冰,紧紧锁着靡音的脖子。

      那温度,让她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她的颈脖,很纤细,仿佛轻轻一用力,便会折断。

      而殷独贤的眼里,深邃成了墨黑,没有任何感情,甚至是理智。

      他缓缓地将手收缩。

      靡音感觉到喉咙一阵剧痛,她不能呼吸。

      心脏,在不停地跳动着,咚咚咚咚,像是要穿过皮肤,跳跃出来。

      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模糊,像浸在水中一般,悠悠地晃动着。

      或许,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脑海中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但是,靡音不相信。

      她不相信自己这样就会死去。

      她的双手,紧紧地拽在一起,尖细的指尖,颤抖着一片冰白。

      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恍惚。

      但靡音还是在等待着。

      她确信,自己是不会死的。

      就在她要陷入黑暗时,内侍慌张的声音传来:“皇上,毓夫人又晕过去了。”

      脖子上的手立即松开,殷独贤眼睛一沉,拉着靡音便去到仙庆宫。

      靡音被他拉扯得脚步踉跄。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信念是正确的。

      靡音清楚地记得,在那内侍到来之前,殷独贤的手,就已经开始松开了。

      当他们到达仙庆宫时,里面是一片慌乱。

      六名太医看见殷独贤,纷纷下跪。

      殷独贤坐在紫红色的椅子上,轻轻扫视他们一眼,道:“如果毓夫人今天走了,你们也就跟着去吧。”

      那轻轻的话,像是一张沾水的纸,蒙住人的口鼻,带来一种窒息的恐怖。

      明明是冬日,六名太医的额上,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而身上,也一阵冷,一阵热。

      殷独贤没有再看他们。

      他一直坐在椅子上,拿着细瓷茶杯,静静地品着茶。

      xiong前绣的金龙,泛着冷凝的光。

      靡音站在窗前,冷眼看着殷独贤。

      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

      他的脸,像冰雪一般,白净,剔透。

      那眉,秀丽如柳。

      那眼,深沉如幽潭。

      那鼻,有着优美的弧度。

      那唇,泛着冰白。

      可以说,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但他的感情,是封闭的。

      任何人,都无法看清他。

      是的,刚才,靡音知道,他是焦急的。

      否则,他的脚步不会这么慌乱。

      而他拽着自己的手,比平时更为冰冷。

      可是,一旦到了仙庆宫,一旦到了毓兰的面前,即使她是昏迷着的,他还是恢复了那如冰封一般的平静。

      殷独贤,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热气萦绕的细瓷茶杯中,那清凉碧绿的茶水,映出了殷独贤寂静的眸子。

      是的,殷独贤一直看着茶水,但是,他感觉得到靡音在注视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殷独贤问,依旧没有抬头。

      靡音看着chuang上的毓兰。

      她的眼睛紧闭着,而面庞,则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一点点地变得透明,远去。

      这就是她此刻给靡音的感觉。

      靡音的神色,是淡静的:“如果她这次ting了过来,你会有所改变吗?”

      殷独贤轻轻吹拂着杯中的茶梗。

      碧绿的茶梗,渐渐远去。

      隔了许久,他的声音在热气萦绕的烟中传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靡音似乎是没有听见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她是痛苦的,我是指,如果你还是这样继续对待她的话。”

      殷独贤的眸子还是看着茶水。

      有着微微涟漪的茶水。

      他的声音,如流水般清澈,却有种说不出的凉意:“我想,你应该没有能力去关心别人吧。”

      靡音透过那熏炉,看向昏迷中的毓兰,她的身影,被热气氤氲。

      靡音幽幽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人走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就算今后你再懊悔,也是惘然。”

      “为什么你要提醒我?”茶水上,殷独贤的嘴角缓缓上扬,那种弧度,是再热的茶水也化解不了的冰冷:“我想你应该恨透了我才是。”

      “但是我不恨毓兰。”靡音的目光,静若止水,里面的恨,暂时消失了:“我不想让她带着遗恨离去。”

      殷独贤将茶杯放在黄梨桌上,那咯噔的一声轻响,在空中散发的,也是幽冷的痕迹。

      他的衣袖,金丝镶边,明黄耀眼,透着无上的权利,在黄梨木桌上,缓缓滑过,流曳着寒冷。

      “不要管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殷独贤这么警告道。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靡音。

      而靡音,也同样地看着他。

      两人眼神交汇,里面,没有躲闪。

      正在这时,太医欣喜若狂地跑过来,向殷独贤报告,说毓夫人醒了。

      靡音看见,殷独贤的手指,那染着雪意的手指,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很轻微,但她还是看见了。

      毓兰悠悠地睁开眼睛,失神地看着chuangding。

      好一会后,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双美目,慢慢地转动着,在殷独贤和靡音的方向,停住了。

      她将手,从秋香色的被褥中伸出。

      如水葱一般的手,盈满了虚弱。

      靡音懂得她的意思,便快步走了过去。

      毓兰看着靡音,微微地扯动下苍白的嘴唇,想挤出一个笑。

      “你好吗?”毓兰的声音中有一种淡淡的讽刺:“看来,只有当我要死时,皇上才会允许你来见我一面。”

      靡音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和殷独贤的一样,冰冷。

      但那抹凉,冷的却是毓兰自己。

      毓兰的眼神,停留在靡音的脖子上。

      “他又伤害你了?”毓兰问。

      靡音淡淡一笑,笑容像浮萍一般,飘忽不定,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应该招惹他。”毓兰轻声道:“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来,你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殷独贤适时插&进话来:“那么,就让靡音在这里陪你吧。”

      “那么你呢?”毓兰看着他,眼睛因为无力而半阖着:“就算是现在,也还是觉得这间屋子脏吗?”

      殷独贤坐在椅子上,窗外的微光进&入,将他的脸氤氲成了一片:“我并没有这么认为。”

      “是。”毓兰笑了,笑容是种绵长的苦涩,淡淡的怨尤:“你不认为这屋子脏,你认为我脏。”

      殷独贤起身,黑色的发在xiong前的金龙身上滑过,闪过一阵寒光。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站立在那里。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紫檀木屏风上,是大片大片的海棠,绣工精致典雅,随着天光的移动,绣面上闪着暗暗的流光,透出花的妖艳。

      而地上那波斯地毯,厚重地压在人心上。

      毓兰看着殷独贤的身影,隔了许久,才疲倦地闭上眼。

      她的眼睑,很薄,晶莹剔透,似乎闭着眼睛都能看见全部。

      看见一切她想要看见的东西。

      “过来,”她重新睁开眼,轻声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在那瞬间,靡音似乎看见,殷独贤身边的光影有了微微的晃动。

      就像是一池永恒不变的水,忽然之间有了动荡。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冰雕。

      慢慢地,慢慢地,他终于回过头来,一步步地走到毓兰的乌木塌前。

      藕色大被褥上,绣着青绿瑞草,那充满生命力的颜色,衬得毓兰纤细的手,更为消瘦。

      殷独贤的脚,踏在波斯地毯上,没有任何声息。

      但还是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他站立的地方离乌木塌不远,但当他迈步时,中间似乎有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站到了毓兰面前。

      毓兰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是春水般的温柔。

      她微微张开嘴唇,那没有涂抹胭脂的嘴唇,毫无血色。

      就像她的生命,毫无血色。

      但她的声音,却是充满了阳光般暖和的气息:“过来,把你的手给我,让我momo你。”

      殷独贤没有动静。

      他逆着光,靡音看不见他的表情。

      从来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阴暗永远都在他脸上徘徊,永远不会离去。

      在等待的过程中,靡音认为他会拒绝。

      可是他没有。

      他的手,那修长白净,仿佛染着冰雪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那手,在微微的天光之下,仿佛是透明的。

      它来到了毓兰面前。

      毓兰握&住了它。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傍晚。

      她经过了一整天的挣扎,终于将腹中的他给带到了世界上。

      那时,她就是这样,躺在chuang上,握&住那只小手,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母子俩的手,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种白色,晃花了靡音的眼,她微微地偏过了头。

      毓兰将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边。

      她用心地倾听着手中的血管里流淌的声音。

      那里面,流淌着自己的血。

      是的,她的骨血。

      这是她的儿子。

      她荒芜生命中唯一华丽的点缀。

      只是太过华丽,刺痛了她的身体。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许久。

      靡音看着屏风。

      微弱的白色的光,透过布料的缝隙,晃动着,氤氲成了一片,潋滟了人目。

      百合香,袅袅绕绕。

      时间,像是不曾流淌。

      “别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忽然,殷独贤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感情。

      这是他永恒的特质。

      但靡音知道,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这,似乎是他掩饰自己的方式。

      听见他安慰的话,毓兰笑了,那笑容是浮在面上的。

      她摇摇头,轻微地摇摇头,但只这一下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不。”她说:“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才能挽回,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殷独贤没有说话,他的眼底,似乎流淌过什么东西,但是面上那亘古平静的冰,却将其遮掩。

      “独贤,我还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毓兰道。

      殷独贤点点头:“你说。”

      毓兰的眼睛,从殷独贤那,转到靡音脸上。

      她转动的速度很慢,缓缓地,牵动着靡音的心。

      “不要再对她动手,不要再伤害她。”毓兰这么说道。

      殷独贤没有回答。

      可是此刻的毓兰却异常地执着:“答应我。”

      房间中的黑暗与阴影,仿佛在一瞬间全都涌上殷独贤的脸。

      是那样的凝滞。

      忽然之间,殷独贤看着靡音。

      而靡音,也与他对视着。

      两人的眼中,都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就这么,对视着,仿佛要到地老天荒。

      很久很久之后,殷独贤的目光越过了靡音,似乎是看到了她的身后,看到了不知名的一点上。

      “好,”他说:“我答应你。”

      毓兰又笑了,笑容清雅而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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