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拐过几道弯》迦蓝猫

2、第 2 章

　　真真回过神来：“哦，已经下班了，好，明天见！”然后也开始慢悠悠的收拾东西
　　KAREN急匆匆的出了门，她住在往市区方向，可以搭公司的班车。公司的下班时间是四点半，班车通常是在下班十五分钟后出发，如果不加班同事们通常都是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根据自家的路线方向选择不同的班车各回各家。公司还有六点半一趟开往市中心的班车，是为加班员工预留的，上面通常坐的都是PC&L部门的员工，这个部门的员工加班几乎都是家常便饭。如果再赶不上这趟加班班车，就只能打车回去，打车费用公司可以报销，这也算是公司给员工的小小福利。真真跟耿宇住在跟市区相反的方向，那个方向是郊区，公司没有配备班车。所以，每次真真他们只能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等真真收拾好东西，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还有一缕青烟袅袅。她望了一眼门口。隔着整块的大落地窗玻璃。耿宇正在接电话。
　　郊区的公交车时间间隔长条件还不好，公交车半个小时一班，一开始所有车连空调都没有，后来有新增空调车，是跟没有空调的车间隔开的。运气好的话可以一到车站就坐上空调车，运气不好的话想舒服就得再等上半个小时。
　　自从耿宇买车后，真真便经常搭耿宇的车。他们居住的小区离的比较近，通常耿宇会把真真送到小区门，再掉头回家。
　　耿宇买的是公司客户的车，耿宇是负责供应商质量审核的。他一直想买车，只是苦于囊中羞涩。OEM公司不知道哪根筋搭牢了，难得发发善心，对公司开了绿灯，也算作为OEM供货商的福利，只要是DP公司的员工买车一律八折，八折啊！一辆车能省下不少钱吶！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耿宇毫不犹豫便买了。买车后的耿宇显得异常兴奋，这一个多月来时常对真真说这车有多好，他说：“你可知道，其他的一些车的供应商有些不是很合格，他们能被我们采用多是因为有关系的缘故，我买的这辆车的线束是我们公司生产的，那些供应商绝对没有质量问题，都是我仔细审核过的...”OEM审核DP，耿宇审核为DP供货的厂商。耿宇能这么有把握的吹嘘自己车的质量也是有一定道理，但是也保不准其他的零件出问题，比如刹车，比如离合器，再比如汽车的灵魂发动机。毕竟DP只是生产汽车线束。
　　不过真真不管这些，她高兴的是，有顺风车可以搭。天气越来越热，站在马路边烤着能把你焦掉的太阳等车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情，现在她不用熬了，耿宇的车干净漂亮，还有冷气吹。只是新车有股强烈刺鼻的味道让她很不适。耿宇在车里放了一堆的炭包。一个月下来，味道几乎被祛除。凉风丝丝吹来，很是惬意，以鼻子灵著称的真真闻到皮质座椅淡淡的膻味。
　　车刚开出公司大门，耿宇一拐开进了加油站，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夏天耗油就是快，这么快就没油了。”
　　他摇下车窗，“给我加300块钱的油!”一边往兜里掏钱。手疾眼快的真真迅速打开皮夹，拿出300块递上。耿宇怔了一下：“不行，不行，怎们能让你掏钱加油呢？”真真却不理会他，直接把钱递给加油工人。耿宇掏出钱要还给真真，真真不拿：“就当是我的车费吧，我平时搭公交也要付车费的不是么？”
　　耿宇有点恼了：“DAISY，你这样不是不是太见外了，我也只是顺带捎你，你非得弄的我这样不好意思么？”
　　真真把皮夹放回包里：“不好意思的该是我吧，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就不搭你的车了，任你等多久都不搭。”真真知道耿宇人不错，有时候真真加班晚了点，耿宇也还是会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等她一起下班。
　　耿宇似乎不能释怀：“可300块也太多了点，公交我不是没坐过，就算是每次都是空调车一趟也就三块钱，你才搭我一个月的车，还只是单程的。”
　　真真狡黠一笑：“物有所值啊，高级的享受当然要有等值的付出！”
　　“不行，我不能让自己占一个女孩子的便宜，那从明天开始，我去接你上班。”说这话的时候，耿宇眼看着前方，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酝酿什么阴谋似的。
　　真真并没有注意到耿宇的表情。她只是本能的快速答道：“不行！”她裘真真可不能被人说闲话，如果每天跟耿宇同进同出公司，同事们不知道该怎么误会呢。三八些的估计就会直接认为他们两个同居了。人言可畏，积毁销骨！虽然下班前同事们的调侃她没有听到，但是大家一直都一来都有开他们两个的玩笑。真真心里明白自己跟耿宇就只是一般同事关系，他也就为人热情了那么一点点。真真会搭耿宇的车完全也是不想却了他这份好意。
　　见真真回的这样干脆，耿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那我今天请你吃饭，就当是你陪我吃饭也行，在我等你的时候，我姑妈打电话来跟我说他们一家去参加亲戚的寿宴了，我今天晚上一个人吃饭。”
　　刚才那通电话便是他姑妈打来的。耿宇是山西人，他姑妈在很多年前嫁到了S市，耿宇大学毕业后就来了S市，找工作时就住在姑妈家，后来找的工作又离姑妈家近，索性就一直住了下来。耿宇姑妈家是动迁房，大三居。家里有个刚上小学五年级的小表妹。耿宇找到工作后觉得自己可以自食其力了，想搬出去。姑妈说，“为什么要搬出去？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你住在我家，还可以帮妹妹辅导功课，你自己也可以节省房租。等你以后有女朋友了要成家了再搬出去也不迟。”耿宇便欣然接受了。这一住便是四年多。
　　大概是习惯了跟家人一起吃饭，所以偶尔要一个人面对晚餐有点落寞，耿宇说到自己要一个吃晚餐的时候显得有点惨兮兮的。
　　真真内心里有点觉得好笑。一个人的晚餐很可怜么？进入DP这一年来，她日日都是一个人晚餐，但她并不觉得孤单。以前在台企，公司包三餐吃住，跟同住一屋的另外三个姐妹到公司食堂里吃晚餐的时候，她却觉得寂寞。所以，有时候孤单寂寞也都只是自己的主观感知而已。
　　真真靠在车窗上，看着静立在路边被烈日照的蔫了的叶子的树木，淡淡的回他“下次吧！”。
　　她不是刻意要去拒绝耿宇的相邀，只是觉得没胃口。这么热的夏天去到餐馆吃油大盐咸的食物，不是自虐又是什么？她只想回到家，自己煮一锅绿豆粥，放入冰块晾凉后喝下。简单又解暑气。
　　回到家，真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空调。实在是太热了，连一丝风都没有。洞开的窗户有源源不断的热气涌进来，屋子里就像是个大蒸笼。天气有点反常，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雨的洗礼。
　　冷气很快让小小的房间凉快下来。真真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床上，眼神涣散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真真居住的这套小公寓是一对中年夫妻出租给她的。拿到DP的offer后，真真便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按照惯例得一个月以后才能真正离职。真真在下班后周末便开始紧锣密鼓的找房子中。真真走了很多家中介，也通过网络搜寻。可是郊区难得有小户型的一居室。要么就是跟人合租一两居室或者三居室。真真受够了四人挤一屋的生活。发誓一定不再跟人共挤一屋檐下。所以中介打电话来说，有合租的房子，对方也是女孩子怎么爱干净怎么脾气好，跟你一样也是个小白领之类的话，真真统统一概不要听，她对对方说，我只要一居室的房子，不跟任何人合租，如果没有就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果然就再没有中介打电话来。眼看马上就要搬出公司职工宿舍了，真真连落脚处都还没找到。她有点泄气，要不先跟人合租着，然后再骑驴找马？
　　正当真真这么想着的时候，真真在马路上的电线杆子上看到了有一居室房子出租，要求是女性，爱干净整洁，不养宠物，有稳定工作。真真觉得自己挺合适。但又想会不会是骗子啊。如果不是骗子的话岂不是错过了机会。就这么犹犹豫豫着拨通了电话。
　　房东大姐一看到干净漂亮的真真就有意把房子租给她，真真也对房子很满意，虽然小区很老，房子也很老，装修也是过时的，但不失干净温馨，看得出女主人爱护的很好。把钥匙交到真真手上的时候，房东大姐还不忘跟真真说：“这房子啊，是我跟我先生刚从安徽来到S市时一起省吃俭用共同买下的，我们现在买了一套大房子便搬走了，本来是打算卖掉的，可是这套房子是我跟我先生从恋爱到成家生子，我们共同奋斗的见证，就没舍得卖。可是光放着又觉得可惜，就想出租，我们也不打算交给中介，就想找个小姑娘当是帮我们看房子了，这半年多也有很多人来看过房子，都没租给他们，有的甚至要加钱，我都没舍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是缘分，相信你会好好爱护这房子。”真真感激的看着房东大姐，只说：“谢谢！”
　　房东按每月800的价格租给真真，要知道这样的价格在市区只能租个隔间，就是那种一套房子被隔成N间房，每间只能容得下一张床的那种群租房。
　　这也是真真喜欢住郊区的缘故了。以最低的价格享受最自由的个人空间。同事TRACY有一次问真真住哪里，真真毫不掩饰的说了，TRACY立马显示出一种优越感在脸上。真真问她：“你呢？” TRACY等的就是这句，她说自己住在地铁7号线附近的一个小区，每天搭公司的班车到地铁站转一趟地铁就能到家了。而且租价跟真真一样。真真立马明白来自河南的TRACY住的是哪一种房子。不动声色的笑笑。每一个从外地来S市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市区钻，TRACY以为自己住的比真真的位置要优越，其实她住的那个区也只不过是S市的城乡结合部。外环边上而已。还是群租房。真真本来就来自农村对住市区还是郊区这些看的很淡。其实对于本土的S市人来说，全国都只是乡下。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在他们眼中也都只是乡下人。
　　真真虽然是心底有点小小的鄙夷TRACY，可是一想到自己，不禁哑然失笑了。自己又何尝不是有种小虚荣呢。当年大学双选会上，本来跟在G省省城的一家国企签了就业合同后又不惜向表哥借钱毁约呢？之后只身来了S市，为这事情，父亲气的有半年没理她。而她付出的代价就是刚工作半年的薪水都是用来还债。工作后第一年回家过春节，父亲才对她有点好脸色。她也一再向父亲保证自己会在S市努力站稳脚跟，然后让父母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
　　父亲对她曾经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也算是原谅了。有人问他：“你女儿大学毕业了，在哪里工作啊？”父亲会骄傲的跟人说：“在S市。”别人便会投来艳羡的目光：“大都市啊，你女儿有出息啊，以后你就享福咯！”父亲很享受别人的恭维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嘴上说着：“享福也只能享儿子的福，哪能享女儿的福？女儿终究要成为别人家的人。”对方打着哈哈说：“一样的一样的，你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女儿的福气以后享不尽啊。”父亲颔首笑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如果真真不是在S市工作，如果是在G省的省城，别人肯定会说：“哦，也是个好地方啊！”决计不会有后面的对话。
　　在S市身份都似乎提高了一点。
　　真真在心里反问自己：“裘真真，你敢说，你当年毅然毁约来S市，没有半点虚荣心作祟么？你不是也曾独自嘀咕过么？那种穷省省城有什么好呆的？去了后，估计再要出来就难了，那合同一签就是五年，没满一天出来都算是毁约的。五年啊！我就算是没有成为孩子妈也被这个社会磨的没有拼搏的力气了。”想到这真真没来由的一个冷颤激灵。“太可怕了，我的青春差点就要葬送在那穷地方了。可是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头脑一热签下那么份合同？说来说去也还是虚荣心理作祟么？看到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都在双选会上找到了单位，专业功课平平的自己，简历投出去一堆，却没人接收，好不容易这家公司肯接收自己了，可不得签么看来虚荣心真是害人不浅啊！”
　　如果老家的人知道她裘真真是在S市工作居住在这样一个跟老家县城差不了多少的地方，会不会立马投来鄙夷的目光然后说：“我当S市处处灯红酒绿繁花似锦呢？原来也有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啊？”而且这份工作似乎还有这朝不保夕的风险。会不会再被鄙视一次？
　　房间里虽然没有别人，而真真像是被人窥探了内心一般不好意思起来。然后对自己说：“虚荣心谁都有的，别人虚荣别人的，你无可厚非。你自己不也虚荣么？只不过虚荣的不那么明显罢了。”
　　关于虚荣心这个问题，真真在心里把别人鄙视了一把，又把自己鄙视了一把。然后又自我安慰了一把。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窗外狂风大作，把树枝吹的东倒西歪的。厨房的窗户被风拍的“砰砰”直响。真真从自我对话中醒觉过来，奔到厨房，把窗户关上，又走到卫生间把窗户合上。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拍打在窗户上，很快模糊了视线。
　　真真开了灯，所有窗户被关上，室内相对安静了很多。她又走到厨房抓了把绿豆放在煮锅里清洗完煮上。火开到最小。然后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沙发上。
　　真真的生活无非就这样简单，一周五天上班，下班回家看看电视上上网，床头永远放着一本书，睡前翻几页。周末的时候，有时候一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有时候有心情就会到小区有绿树的地方溜达溜达坐坐，看到遛狗遛孩子的，上去逗几下，然后回家吃饭洗澡睡觉。
　　就如今天，灶台上煮着绿豆粥，真真看了几页书，然后趁着煮粥的间隙去洗了个头洗了个澡，等洗完澡了，粥也煮好了。丢了一小块冰糖进去。用勺子搅动几下，估计冰糖差不多化了，她从冰箱冰格里拿了几块冰丢到“嗤嗤”冒着热气的绿豆粥里。又把粥连锅端到冷气底下吹着。然后去洗衣服。等衣服洗好晾好，粥也差不多凉了，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吃。
　　都说孤单寂寞的人是可耻的。不是有首歌就是这么唱的么？但是真真没有那种感知，所以亦不觉得可耻。
　　她还没有从脱离大学时集体宿舍、工作后职工宿舍的群居生活后的那种终于可以有自己自由的私人空间的满足幸福感中走出来，虽然今天VIVIAN说公司可能易主，但是KAREN不是说过么？可能不会波及到他们这些小虾米的。
　　所以真真在翻看了几页书后，睡意便肆意袭来。调好闹钟，然后拥着被子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美美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