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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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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东河打捞到尼尔的尸体,他体内被检测出七氟烷的麻醉药剂,脑血流量及颅腔内的压力都有相当比重的增加。警方推断这是一起蓄意谋杀,而宁夕的被绑架不是歹徒的随机起义,否则在当时有交警的情况下,宁夕不会轻易接近陌生人而不反抗,歹徒的体形和制服都是预先挑选准备的。
贾家声名显赫,这起案件惊动了警界高层,为免打草惊蛇,封锁了所有传播媒体。伦斯被警方聆讯,要他交代当晚的行踪;他正在朋友的游艇上,参加非营利机构的慈善晚会,很多人都可以提供他出席晚宴的证明。
于是警方又展开宁夕公司内部的人事调查,他们联络到了莫里克本人,证实他人正在巴拿马的离岛,案情到目前为止,呈现胶着状态。
第四天,洛桑和萨瓦诺出现在大卫崔贝卡区的公寓门口。
开门见到洛桑本人,大卫捂着嘴巴,伸手指向他,然后一阵鸡猫子乱喊:
“啊……是你……你是宁夕的男人!”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们可以进来吗?”洛桑沉稳的气势和萨瓦诺骇人的面孔,由不得大卫拒绝,不由自主地便让出走道放两人入内。
他们彻底盘问事件发生前电话拨打的时间,对话内容,及对方口音,然后又问大卫有关莫里克的资料背景和社交情形。大卫不改爆鸡婆加油添醋的本色,把他所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后,洛桑拿出口袋里的照片。
“见过这个人吗?”
大卫端详照片,两眼瞪时发亮,高喊:
“我知道他!在火岛的化妆舞会上,他和莫里克忘情地大跳三贴,当时莫里克的上衣全被他扒光了!我从没想到自己严肃的老板竟是个gay?!他也会有这么狂放的一面?!这一幕到现在我都还在消化中……老天!他们俩真是太惊人了!还好当时我戴着面具,老莫没有认出我……”
洛桑打断他。“你不会看错?”
“绝不会错!我对帅哥一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说罢,还媚眼如丝的瞟一眼洛桑。
“谢谢你。”洛桑对他真诚一笑。
大卫被闪电击到,有种神魂颠倒,头重脚轻的酥麻感,等他们离开后才幡然苏醒。忙追上前,大喊:
“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宁夕是我的好姐妹……记住我的电话……常保持联络……”
电梯里,洛桑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陡地双膝跪地,仰天发出久郁的嘶啸,两掌间早已布满奔流的泪水。
一个时辰后,伦斯再一次被警方拘提,他否认与莫里克的关系,但被发现三个月前曾经出境,由波多黎各绕道巴拿马,因涉嫌重大而被暂时监禁。
洛桑,萨瓦诺,及其二名组员,披星赶月先一步抵达巴拿马。
从本岛到莫里克的小岛开汽艇约莫半个时辰,他们分成二路,一路上,风雨交加,浪势凶猛,每个人浑身早已湿透,这样的天气出海非常危险,纵然这些人训练有素极识水性,暴风巨浪下也感吃力。
云层之上,洛桑拼命找到那颗星星,嘴里不断呢喃:“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给我力量……”
在接近小岛北面半英里时他们熄了引擎,靠人力及绳索登陆。这里位处主屋背面,没有堤岸可让船只停泊,陡峭的悬崖绝壁在凄风苦雨的黑夜里显得触目惊心,面目狰狞。
两组人马跟险势的地形和恶劣的气候较劲,其中一名先锋在攀爬时不幸滑倒,被锋利的岩尖划破肌腱,其余三人用十字弓固定岩径非常狼狈地继续攀高。
莫里克在屋里焦躁地踱来踱去,伦斯今天就该与他联络,但是一直等不到来电,这种鬼天气,令他产生不好的预感,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于是跑出屋外,远眺海面,外面的世界漆黑如宇宙黑洞,狂风巨浪下,即使有船只想要靠岸也难如登天。
小岛面积约莫十亩,是莫里克五年前买下的产业,除了自备蓄水池和发电机,日常生活用品都得从本岛购进,出入主要靠水上飞机,或游艇。水上飞机的噪音太大,容易引起注意,除了用游艇登岸,别无他法。
从防盗监视镜头里,莫里克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仍是不放心,步出主屋到监押宁夕的小屋里,那儿原是他的阅读室。
他将宁夕捆绑并将其双手用手铐反扣,在小屋周遭淋洒桶桶汽油。
“莫里克……放开我……杀了我你要躲藏一辈子……”宁夕哀求,被他疯狂的举止吓坏了。
莫里克没搭理她,整个人像从地府出来的恶鬼,浑身散发绝望腐朽的晦气,走到门口,突然止步,缓声道:“不要怪我……他……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不再回头,迈步点燃火炬,用力往后一掷……
野火烈焰轰然漫烧整片崖顶,老远望去就像彗星爆破半边天际,漆黑夜空霎时被炽火染红罩亮,数条奔腾赤龙被狂风卷起直冲九霄吞没乌黑层云。
洛桑心惊,像头穷途末路的野兽狂奔至山顶。
逃亡中的莫里克在堤岸边被萨瓦诺一枪击中腿部和胸口,莫里克摊倒在沙滩上,拖着踉跄流血的脚步努力往汽艇爬行,左手的枪支歪歪斜斜地瞄向萨瓦诺,连开三枪都错失目标。
他苟延残喘,筋疲力尽,倒在萨瓦诺脚边,绝望地请求,以最后的一丝气力……
口中爆呛出鲜血,污满整张脸面。
“帮帮我……”他说。
‘砰’!正中眉心!萨瓦诺揣开尸体,拔腿飞奔至小屋。
莫里克嘴角微扬,双眼圆瞠仰视漆黑无亙天际。
小屋门梁已垮,浓烟从内滚滚涌出,宁夕缺氧已经呈现昏迷,洛桑用枪击断她的脚链和手铐,摇醒昏厥的她,大门已被横梁断壁层层阻绝,熊熊烈火无止尽地疯狂延烧,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动作迅速地把链条捆绑在身上,然后将宁夕手上的铐环扣住铰链剩余的一截,匍匐至窗口。
面对他们的果真是一片峭壁危崖。
在窗框上,他俯视她,温柔地触摸她,给她力量。“夕,不要怕……”
宁夕虚弱的身体和意志如一叶小舟在暴风肆虐下即将散尽。
“我不放手……即使到地狱……我都紧紧抓住你……”搂住她,坚定霸气。
在他的臂弯里,即使是荒原,他给她帐篷遮避,即使是沙漠,他会引领绿洲休憩。她的港湾,她的温床,她的全部生命,她决不能就此放弃。
洛桑波浪般的黑发在狂风中飞扬,蓝眸反射的光芒比熾火还要晶璨烁亮,他的笑容就像春日的桃夭李艳,百媚千姿冠绝今昔,健硕结实的体魄就像他坚强的意志等待征服人生最经典的战役,他散发的气魄可以震碎敌人的千军万马,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那是一种极致夺目的妖冶,战神阿瑞斯都无法庇美的狂野魅力。
宁夕的泪水如狂潮奔堤,火海中,奋力为他怒放一朵娇媚欢颜。
“谢谢你……我勇敢的阿佛洛狄忒……”倾尽柔情,他的唇覆上她的眼睛。
两人紧紧相拥,深情对视,一笑,纵身飞跃……
重力将他们陷入深邃的海底,洛桑求生本能立即反应,振臂往海面上游去,然后拉近连接宁夕的铁链,迅速为她注入一口氧气,她呛咳出肺部冲灌的海水,小脸是骇人的惨白铁青。
巨浪一波波将他们吞噬,每回快要游近暗礁,又被回潮打退卷入海里,这样一来一往,洛桑带着宁夕,体力开始明显不支,他知道她要是再上不了岸,恐怕就要撑不下去。于是顺着海流的波长,由外围潜进,等待下一波凶猛的浪势。
飓风掀起重天帘幕惊涛疯浪,一片排山倒海,机不可失,洛桑用整个身体包覆住宁夕,浪头骇然凶腾激扑,洛桑爆然被重击向暗礁,大掌立即扣住礁石,指甲盖都被铿然翻掀,用力一托将她推上岩壁,刚刚的撞击已震裂他的脊骨,右臂的韧带也被扯断,全身伤口浸泡在海水里,他已痛得麻痹。
洛桑无法爬上礁石,他和宁夕中间的长链被水力启动的发电机轮浆给绞进,宁夕用尽力气也无法扯动越缩越短的链条,她的呼救声被飞涛拍岸淹没,黑潮漩涡即将把他吸殁卷进。
“夕……”
他笑,以倾国倾城的绝色之姿……
“我曾怨恨若初以死桎梧你,如今我谦卑地感谢他延续了你的生命……欠他的……这就去还……欠你的……来世一定加倍给你……”
洛桑的眸子紧紧地锁住她,将她的容颜仔细刻印在脑海里,
在下辈子的轮回,绝不可忘记。
蓝眸被火海映得赤红……
就像那天普罗旺斯的夕阳桑田,
空前绝后,凄艳,孤绝……
从防弹背心里掏出手枪,将最后一枚子弹,射向他们之间的连繫……
宁夕死命抓住他的手,发了疯似地哭喊:“不要啊……洛桑……你敢放手……我立刻跟着去……即使地狱我也和你一起……再也不要分离……”
泪水雨水海水让他再也看不清。
“原谅我……吾爱……”
用劲掰开她的手指……
瞬间被巨流漩涡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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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上州山峦枫红层层,深秋的风情在此缤纷亮相。通往威郡睡眠谷的小径被斑斓艳丽的落叶沿路扑盖,就如一条编织嫣红的长毯引导访客的莅临。
车子停在菲尔疗养院,一座古意盎然的建筑,两侧被参天古木遮掩,浓林密荫颇有庭院深深楼阁重锁的味道。
长廊的底端有她今日欲探视的对象,警卫将门锁打开,里面监管着一位重症精神病患。
走进,房内被泡棉墙环护,只有小小的铁窗可以窥见一方天地,为白色净亮的房间带出半点色彩。
“伦斯,今日可好?”她问。
湛蓝如晴空的眸子,就像初生婴儿的眼珠,清澈,纯净。
他凝视她,眼光幽远没有焦距,像具失去灵魂的□□,没有生命迹象,在时间的恒流里,等待一抹复苏的奇迹。
良久,他调开眼光,继续嘴里机械式的呢喃。
院方已为他穿上缚手的束身衣,他有严重的自虐倾向,面颊尚有一道丑陋扭曲的残疤,裂痕从额前划过眼睛到面颊;是数月前他用头撞破镜子,用脸面磨蹭碎玻璃造成的伤害。
她陪着他,默默无语,他是这世上洛桑仅有的亲身兄弟,也曾是伤他最深一路追击的劲敌。贾氏的悲歌从‘财富之后还有什么?’响起,又在‘繁华落尽,曲终人散’后谢幕。
无止境的厮杀斗争因莫里克的死亡终止,伦斯疯狂的世界因他的毁灭而陷落坍塌。莫里克的预言成真,伦斯毁了他,也毁了自己,当他一刀砍掉脑海的幻想,也等于杀了自己的实体。
只是伦斯又陷入另一种疯狂,超越现实,超越虚幻,他不认识别人,也不再认识自己。在本我,自我,超我中,一步步挣扎……
窗外一叶秋枫凋敝,落寞孤寂地陷在栏框里,它在晨风中瑟瑟颤抖,只可惜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专眼间,叶已凋零,人已飘零。
宁夕此时终于听清楚他哼的曲调,那是莫扎特的安魂曲,他的嗓音低沉,无意识的不断重复,几分弥撒诵经的宁静回荡在囚房里。
步出疗养院大门,双手插入口袋,闭眼,感受秋高气爽的舒缓气息,袋中摸索出一枚银色圆环。那是暗礁上,意外从他指上扒下的戒指。
举起它,对向朗朗晴空,在一环钻采围绕下,那排镌刻的小字是他留给她的话语。
‘I love you and that’s beginning of everything.’
一圈圆满在她的顶上环绕,就像他给她加冕的桂冠,在她周身赐予生命,力量,和幸福。
她再也没有惧怕,再也没有迟疑,她信心十足,抬头挺胸继续迈向未来旅途。
前方,阳光下,
那个她所依恋的怀抱,大大对她展开。
拔腿奔向他……
“大坏蛋!”
他准确无误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