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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融融的月光隔着窗纱透进窗棂,疑是地上霜。就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青绸帐顶,乌黑油亮的、箱子一般的床。我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青绸被。
      梦。嘟嚷一声,我重新睡去。闭眼之前,我往床里挤了挤。
      没有意料之中那一砣柔软娇嫩的东西,我大惊,坐起。
      此刻我已经确定我清醒。
      周遭仍然一片寂静,家俱古色古香,透过窗子是一池碧水。远远的可见水磨青砖墙蜿蜒,青灰翘脊的屋瓦相接,窗前花树扶苏,月影下香气扑鼻。
      我拉开门--门朱红且有雕漆花鸟,并未如我所料的出现侍女,整个院落似乎只得我一人,寂寞的流离。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睡了半觉醒来,我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不过是在搜狐婆媳略发几句牢骚而已,没必要这样整我。
      “嘿嘿……”
      耳边响起干笑,我四顾,却一无所获。
      “不用找了,你看不到我们。”另一个声音比较温和,不像先前的那个喑哑。“拘你来此,我等也是不得已。”
      “你的这一世出了差错,须得你来救场。未曾徵得你同意就把你带来,还请你勿怪。”
      一人停,一人接。两人有条无理地叙述,我越听越火起,手往栏杆上一拍,喝道:“闭上你们的鸟嘴!”
      两人突地住口,我直奔主题:“你们弄我到这里来,我女儿怎么办?我家里人怎么办?”
      “那个空间,你的时间是停顿的。”温和嗓子说话果然比较中听:“这里的一生,于那里的你不过是一枕黄粱。”
      有这等好事?“我在这里死掉,那边就醒回来继续生活?”我按捺住窃喜,问清细节。
      “理论上如此。但是这个人生已经有结局,你必须演到完结。”喑哑有一滴滴的犹豫,吞吞吐吐地说道。
      温和派似乎察觉到我阴暗的想法,连忙补充般地劝说我:“此事于你毫无半点损失,我们承诺,当你回到原点的时候,将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一个怎么可能够,我承认我很贪心。“不,三个。”
      他们思忖片刻,很干脆地答应了,但仍然加了要求:“可以,不过,”温和嗓子正经起来就比较好笑。“要求不可以损害到他人。”
      “那当然。”我开心起来,我不过一愿女儿聪健,二愿爹妈长寿,三呢,只希望我能中个五百万。如此而已。“给点资料吧。”我跳上栏杆,心情愉悦地说。对我这样一个资深的时空穿越旁观者来说,能有此一游,更加上五百万,岂不让人兴奋?

      躺回床上,我重重叹息。
      女人么,不聪明不要紧你漂亮就可以;不漂亮不要紧有头脑也行;两样都没有就得仗着娘家了。
      可惜……
      莫贞娘身为大周朝王太弟尊为宁王且加封北定王的夫君执掌皇朝三分一的兵权,深得皇帝宠信--可惜不爱她;她的父亲是平远候--可怜早挂了,兄长袭爵是为右将军镇守北方麾下将士皆忠心耿耿--只是太文弱,姐姐美貌温柔贵为皇帝九嫔之昭荣--偏偏没子嗣。
      胆小怕事懦弱得要死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有张让女人妒忌的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莫氏幼年丧母,父兄长居边塞,由姐姐抚育长大;莫家大小姐艳名上达天听,年方及笄便充入嫔嫱之列,可怜莫二无人照拂,皇帝开恩同入后宫。
      皇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我永远不会知道,一年多前,贞娘匆匆促促嫁给了红人周顼周念笙,而莫昭荣同时失宠。
      这倒也没什么,可如今莫贞娘背着个不贞的罪名。
      事情就发生不久前。
      大周尚文轻武,向来少可用之将。周念笙是皇室少有的将才,是以以王太弟之尊也不得不领兵。他戎马倥偬,留在帝都的日子并不多。
      在三日之前,也就是周念笙例行回京述职的前一天晚上,北定王妃率一班妃妾来看望病中的莫夫人,在院墙下逮到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身份也不低,他是左羽林军长上。这人的老头子是平远候帐下亲信,娘亲是早逝莫夫人的婢女……听起来似乎是青梅竹马重逢于深宫高墙情不自禁,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个职业军人,怎么会被群衣饰繁复的女人抓住?何况,慧娘长姐代母应该很疼妹子才对,怎么会不成全这对小鸳鸯?
      故事到此已经结束了。周念笙回来后大怒,将贞娘拘在院中听候发落。
      莫氏只得一女,三个多月。(娘的,比俺闺女小太多了哦)名字叫做周琦,只希望她长大后莫要真成了俏李逵。周已经有了多达四个的女儿,并不在乎这个猫一般的小小婴儿。怯懦的贞娘比不上旷野中的老山羊,她只选择了逃避。羞急怨怒,让她自挂于屋梁。
      事情到了这地步,我不知道是应该感概莫氏追求爱情不惜牺牲性命的高尚情操呢,还是同情周先生。虽然满城尽戴绿帽子乃大势所趋,可男男女女要是想不开起来,啥事都不好说。
      无奈命运不容许莫贞娘躲开。她的女儿福泽深厚不可以像根草,因为客观与主观上她都无法庇佑孩子,与她灵魂波长相同的我被灵界公务员请到了万恶的封建社会。
      --严重的问题在于,老娘我就一家庭妇女小市民,我又怎么护着这孩子?

      从这小院的冷清屋内的摆设装饰可以看得出来,莫贞娘是个沉默内向的女孩子。她的妆台上甚至连常见的胭脂花粉都没几件,更别说箱柜里那些淡雅无味的衣物。就连满屋的书都是些无趣到了极点的老庄之类哲学书,我随手翻开一页,正是秋水篇,书页都比其他的要薄。
      与世无争清静无为?的确是政治白痴在妻妾成群的富豪家庭中生存的一条道路。她是不是不知道,我是。我可连办公室政治都没玩儿过。
      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的关键在于,‘福泽深厚’的女儿保不住妈,温良恭谨更不会让别人放过你。
      莫贞娘是溜了,可怜的我,要继续厚着脸皮顶着臭名充当这个倒霉的侧妃。在这种男权社会里,居然还要鼓起勇气活下去,所需要的精神力,不会输给引导者约翰·弗多拿。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能活下去吗?

      整理完有限的资料,我推开窗子。东方隐隐发白,小院里悄无声息。门一拉,开了。
      我顿生疑惑,暗暗思忖下一步该怎样。防守既然不严,我便有可趁之机。
      第一要务是要回孩子,第二条便要跑路。留下等着沉塘?笑话不笑话了。
      屋角有个精致的黄色金属滴水漏壶,我暂且放下莫贞娘,蹲下饶有兴味地观察这古代计时器具。
      四只一套的漏壶出现在唐初,水流的稳定性并不太高;到了宋代漏壶更进一步,中间一只壶上的小孔溢出多余水份保持水位恒定,计时更加精准。
      月前我们全家旅游至陕西,就曾见到出土的西汉漏壶;当时那讲解员是个小帅哥,好色让我无形中增加了不少知识。
      揉搓酸麻的双腿,我苦笑。杂博的知识看样子也帮不到我什么--光知道理论有么子用?我缝不出一件衣服呢。

      水面上的漏箭指到某一点,婢女捧着洗脸水准时而至。
      四个少女高矮参差,一色的水红半臂配雪白襦裙,头发结双鬟,秀气可人。
      整束完毕,她们带着我出了院落。我不敢说话露怯,也就不问她们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虽然明知道自己要走向未知的命运,但我还是感慨于王府的气派。
      汉唐风格的古朴建筑在现代已经很少看到,到处都是辫子款,一律红墙黄瓦画花纹鸟俗不可耐。家乡本是千年历史的古镇,也被革命浪潮冲击;虽然后来说修旧如旧,到底底蕴已逝,不伦不类让人叹息。我只想,再过数百年,后人会不会以为那些速生木、油漆、粉彩下的水泥钢骨也是‘历史文物’?
      抄手游廊很长,且对称排列在曲池两侧粉墙之下,墙内外鸦雀无声,花瓣飘落,在池塘里荡起微微涟漪。
      绕过素白影壁,是高阔敞亮的轩堂。堂前没有花草,只有几株高大的松柏,厚重的青砖铺地,透出浓浓的肃穆。
      清晨的缕缕朝阳洒在树梢上,光影照地斑驳陆离。我低垂着头,心生忐忑。

      不知道应该跪还是道万福抑或甩袖子,反正都不会,我索性直直站定。
      小莫姑娘容貌不恶,于是我展颜一笑,妄想百媚生,却真正被面前的男人给煞到。
      哇哇哇,这是个什么人啊!!!
      有一段时间,我疯狂迷恋俄罗斯高音王子Vitas。他那双迷人的眼睛让我色授魂与。
      然而这个男人,这个头顶绿油油的王爷,居然也有一双那样迷人的眼睛。深邃如暗夜天空,明亮如银河晨星,衬着他唇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真真是夺人心魄。他穿了轻便的香色长袍,襟口滚着窄窄的黑边,乌发绾在头顶,没有戴冠,只插了一只白玉簪,腰上悬着一只温润的白玉环。
      一点儿也不似武将,倒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与我先前想像中的纠纠武夫没一丝相同。下一秒,“大胆贱人,见到本王还不问安!”斯斯文文的人凶起来还是能吓到人的,毕竟这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
      不过也就是吼起来吓人罢了。我定神收惊,嬉笑着回答他:“贱妾将死之人,拘这些个俗礼作甚?”想了一秒提离婚的下场,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人骑来任人打。同理,马被别人骑了,杀掉也是他的权利。
      --这是社会现实,我懒得螳臂当车。
      他气得不轻,脸色微微发白,但转瞬又恢复正常。看他年纪也不怎么大,想来皇宫还真能锻炼人呢。
      他那边厢泰山崩而色不变,我这边更加无谓。
      “王爷欲将妾如何处置?不如开门见山一吐为快。”我承认我清宫剧看多了,出口就是王爷,不过还好,俺米自称奴才。
      四顾无人,他忍无可忍终于发作。修长的手指适合写字弹琴,想不到拍在桌上那么厉害。硬木古家俱在他掌下轰然倒塌,他的好脾气也到了尽头。
      “你以为本王不想杀你?”他的唇薄,不说话抿着显得刚毅,说起话还刻薄得要死:“要姿色没姿色要风情没风情,若非……”他忍了忍,没有说出来,换了个方向:“为进本王府中,你赌咒发誓花样百出,本王念你为忠良之后收留于你,你倒不思悔改,仍旧任意妄为。如今更是做下这等丑事。本王今日,饶你不得!”
      有这么夸张么?二鬼没说耶。我摸摸脸,很不服气:“就我这模样,不说倾国倾城至少也婀娜多姿吧,有你说得这么惨?”说我不漂亮也就算了,反正我也就一黄脸婆,说小莫不漂亮可不行,正所谓叔叔可忍婶婶不忍。说小莫清秀那是谦虚谨慎,其实,莫小姐像谁?关之琳。(俺老公的梦中情人哩)

      周北定王嘴角抽搐,眼下肌肉也在跳,我见状不妙,悄悄往后缩,却见他不怒反笑。
      “原来你当本王说笑?”呛啷一声,架上的剑不知咋的飞到他手中。挽出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便向我剌来。
      不躲是呆子,躲是傻子--加菲连床都上不去,我的运动量比加菲还少,怎么躲?
      我只好尖叫:“鬼七鬼八救命啊!”
      时间停下来了,他的剑尖距离我零点零一厘米。温柔鬼在我耳边叹息:“他原本要放过你的,你看吧,被你全搞砸了。”
      “令姐求请他已应允。”冷淡鬼补充了一句。
      俺苦着脸,讪讪请求重来。
      “没法子了。咱哥俩也不敢擅自清洗凡人记忆。”温和鬼在我颈边吹口气,“我只能给你机会说话。”
      我抓紧机会退出门,酝酿半响点头示意。
      眼看剑尖迎面而来,我闭上眼:“周念笙,我爱你!”
      至尊宝说出那三个字,紫霞仙子就放下了剑;我说出来结果也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谨以此文,献给那个乖巧而又调皮的坏丫头,尽管她会因为我不陪她玩而喂我的电脑喝水;尽管她会因为我抢她的东西而撒泼打滚;尽管为了生她,我在生死线上徘徊......
    但是,她永远都是我眼珠子一样的宝贝.
    为了她,我粉身碎骨,何惧之有?
    因为有了她,我愿意,从此不再是我自己......
    其中涉及育婴方面,俱是自身经历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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