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江楼君月

2、林家的记忆

　　林珊有一个厉害的妈妈，早年离异，是J市最有名的餐馆的老板娘。林珊父母离异，据林珊描述，她父母结婚的时候，父母条件相当，但是她父亲性格儒弱，母亲性格刚硬，这几年双方各自经商，互不干涉，但是林母生意越做越大，瞄准J市旅游市场和餐饮市场，将两者结合在一起，独创J市独特的船菜文化，即在J市最大的旅游胜地N湖上的游船上经营餐饮，游客向来贪图新奇，因此这几年生意越做越红火。相反，林父经营纺织行业，纺织行业前几年还算勉强，这几年随着外贸市场的冷落，人工成本提高，机器不断更新换代，但是纺织品成交价格并未明显提升，导致纺织行业的利润越来越薄，加之林父为人和善，不善心计，做生意时每每都是赊账，长此以往，导致企业难以维系。俗话说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林父和林母的经济地位越来越悬殊，林父难以在家庭中找到自己的价值，林父骨子里有深厚的大男子主义的血液，每每被人问起他妻子的餐馆生意如何，是否能帮他预定到他妻子餐馆的酒席位置。每每如此，他丝毫没有感觉荣幸，反之有一种深深的如坐针毡的感觉。后来林父就与他做纺织时候的一个客户，一个面容姣好，离异女性越来越亲密。当这一切成为周围朋友间共知的一个秘密而林母最后一个知道的时候，林母与林父大吵一架。
　　林母这个向来要强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地质问林父：“这些年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我赚的钱比你多，家里房子车子，日常开销基本都是我负担的，亲戚朋友人情往来我都处处为你着想，家里老人小孩我也亲力亲为的照顾，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林父沉默不语，直到被林母又打又骂，争执不过的时候，慢慢地憋出一句话：“你什么都好，那我还要什么价值。她不会烧饭做菜，所以我可以烧饭做菜给她吃，她家里电器坏了，不会修，我可以帮她修理。她什么都不会，所以他离不开我，你什么都会，所以有没有我都不要紧。”
　　林母这时才恍然大悟，但一切都已为时已晚，林父外面的女人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林父脸上慢慢的都是即将为人父的欣喜。这些年来，林母的好强与坚韧，换来的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无人欣赏的骄傲。
　　半年内，林父与李琦，也就是他外面的女人结婚，并且生下一个女儿。林珊并不恨他的父亲，他知道父亲以前在家里一直无所事事，尤其是生意失败之后更是郁郁寡欢，自从认识李琦之后，他父亲的世界又有了色彩。林珊的心目中合着来不合则散，苦苦纠缠也是枉然。
　　林父一直以为林母对自己情分浅薄，不过如此，三五年之后林母肯定又能找个跟她身份地位相当的人改嫁，林母本身保养得宜，精于生意，平时生意场中一些中年离异的或者至今未娶的男子都一直羡慕林父的好运气，娶了个如此好的老婆。
　　然后，林母后来十几年，身边也不乏追求者，但她始终与那些人保持恰当的距离。林母始终善待公婆，尤甚自己亲生父母。林珊奶奶久卧病床，林母虽然生意繁忙，但是照顾婆婆，事必躬亲，病床前林父十分愧疚。
　　有一回，林父与林母在医院楼下的花园小径上相遇，林父问林母：“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林母淡淡地笑着，还行。
　　林父说：“你也可以找个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林母断断续续地道：“这些年，我是真心对你父母好，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我不结婚，不想让林珊觉得她爸爸妈妈最爱的都已经不是她了，因为她是我和你的血脉，我视若珍宝。这些年，你也许觉得你配不上我，你也许觉得我不需要你，离开我是为了我好。是的，我的生活、生意自己都经营得很好，但我只要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安心，我就开心。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给我这份感觉。现在我们已成定局，虽然我遇见你比李琦早，但你已经跟别人结婚生子，我再不能了”。
　　林父陷入沉思中，“我未必对你没有感情了，那时候我就是疯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需不需要我。如果我说离婚的时候，你挽留我一句，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肯，但你还是淡淡地优雅地笑着，我以为你早就后悔嫁给我。”
　　林母落下一滴眼泪：“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跟你一起慢慢老去，儿孙满堂。现在这个愿望再不能实现，我生意做得再好，我赢得了整个世界，我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林父把林母搂在肩头，周围陆陆续续有人经过，以为他们是一对经历亲人生死后感怀相拥的恩爱夫妻。林母一直很平静，很优雅，连哭声都那么微弱。但她早已泪流满面，这一次流的眼泪比她一生流的还多，再坚强的女人，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但坚强的女人也不肯随意将就一个肩膀。
　　输了你，赢了世界又怎样。